日头渐暖起来,瞿幼璇坐在风铃居内,盯着自己落了伤疤的腿。
丑陋的,可落在她眼里却是一种欣慰。
她救的那些女孩子给她送来了信笺,淡黄色的信纸夹着迎春花瓣。
珈蓝帮她展开信纸时,惊讶又小心地平展开,告诉她纸上有花瓣,信纸也沾染了微弱的香气。
“阿姊,展信佳。我等幸存姐妹皆无恙。特寄此信望能展颜。我等谨记阿姊教导,必不存死志亵渎万一。果能见信,不必惦念。书信贵,人生长,勉励回报之。众姐妹留字。”
瞿幼璇发自内心为她们高兴,珈蓝念完信后,长久地将信贴到自己鼻下,感叹说:“小姐,帮了别人是不是很奇妙的事?”
瞿幼璇笑着朝她招手,摸着怀里的小脑袋,轻飘飘的感觉,在自己的胸膛内若流风回雪。
“是很奇妙,只不过不像别人说的心头一暖,反而轻飘飘的,只觉得心胸开阔,忘了一切烦忧。”
珈蓝抬头,小心翼翼地说:“……那小姐,会因此少喜欢我一点吗?”
“我这么无用,识记些字还是小姐教的,粗活细活也分担不了,小姐遇难……我甚至连路都寻不到,兜兜转转才报了官……我是不是一直在给小姐拖后腿?”
瞿幼璇看着怀里的人,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嚎啕大哭,她心下复杂,爱怜地为她拂去泪水,轻声说:“珈蓝,人各有命,却也不尽相同。你我间哪有什么有用、无用?”
“冬日里,是谁去打水来和我一同浆洗衣物,弄得满手冻疮?夏日里,屋内憋闷地似火笼,又是谁去替我打抱不平,为了些冰块遭他们白眼辱骂的?珈蓝,你和他们不同,你是我的家人。”
珈蓝听着她和缓的话,哭地停不下来。
她抓着小姐的衣衫,一边啜泣,一边哽咽说道:“可是小姐,你不管春天、秋天地分我衣袍、草药,教我识字、写字,甚至还不许别人欺负我……小姐,只有你对我好。”
主仆二人从无间隙,哪里是主仆,分明是家人、姊妹。
瞿幼璇抹去自己的泪,她平复着珈蓝的苦涩,悄声说:“我们今年就走,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已经托墨叔找到宅院落脚,只要一等到苏华回信,若是再没有书信传来……我就作罢,即刻启程。”
阎湜彧推门的手停在那里,他提着一食盒的吃食零嘴站在原地。
门内是主仆情深,门外是襄王遗梦,两不相干。
他不知自己心下是何等情绪,只是哪怕吞咽良久,依旧咽不下唇齿间的苦涩。
最终这门也没推开,他僵硬麻木地将食盒轻轻放下,一刻不再停留,悄无声息地离开。
春日已回暖,却暖不到他千疮百孔的心。
阎湜彧只觉得刺耳,哪怕他三番五次示好,逼着自己不在乎她飘忽的眼和僵硬的表情,仍旧赌不回她的一丝心软。
他走到石桥边,扶着栏杆,低头看着石塘里鸳鸯戏水,两两结伴。
胸前的每一次起伏都叫他心如刀绞,他难免生出恨意,垂眸看着无比刺眼的一幕。
恰如那书上所言:
“姻缘簿剪做鞋样,比翼鸟搏了翅翰,火烧残连理枝成炭,针签瞎比目鱼儿眼,手揉碎并头莲花瓣,掷金钗攧断凤凰头,绕池塘挼碎鸳鸯弹。”
比起愤怒,叫阎湜彧更加揪心的是自己的妒火。
他想不明白,凭什么那么个低贱的丫头,只是平日混吃等死,不曾为她出一份心力,却叫他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更可恨的是,自己竟然会嫉妒那个死丫头,每每想来都恨不得把她撕碎,自己替了那份温柔。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阎宜晴本是大摇大摆来招摇过市地,却不想在这里碰上了自己的克星。
她当下又逃不脱,只见到那一脸悲愤的人,已经将充斥怒火的双眼落在了她身上。
阎湜彧收敛着自己的不甘,不愿意再给妹妹脸色瞧,在一瞬间的呼吸调换中,他终于垂了眸。
“你来南苑做什么?”
阎宜晴弱弱地给自己找理由,“我……我来看看表姐,看她还需要什么我给她添点儿!”
阎宜晴说着自己闭上眼都不信的鬼话,自己也是尴尬到无地自容。
“看她?她也配你来看她?原系姑表之远,又无品行、良心,到底不是一家人。”
阎湜彧的话太过严重。
于众人面前与之割席,惊得阎宜晴不知所措,后知后觉地开口说:“哥……哥,你这么说,叫她如何做人呐?这儿,她再也待不下去了啊!”
阎湜彧僵硬着脸,也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他暗恨着他的决绝,却又觉得一瞬的痛快,已是骑虎难下,被人视作强梁为伍,他有何必顾惜。
念头已然敲下,他愤愤地又道:“本非此中人,若非惦念情谊,应当早早离去的。既然她高处不胜寒,就没有相留的道理,走吧!早走,大家都好!”
阎宜晴一扭头,就看见风铃居外站着的主仆二人,措置裕如,好似说得与之不相干般。
她咽着口水,拍打着哥哥试图挽回,不料那头已先发了话。
“表兄所言半句不假,是我二人寡廉鲜耻,久居贵府赖着不走的。既然我们主仆行了错事,也听了话,自然不能再留了。”
瞿幼璇带着珈蓝,一同朝着桥上的人俯身一拜,再度开口说:“今日我们主仆就会把这屋舍收拾出来,恳请兄长原宥小妹的窘境,替我同舅父、舅母告罪,多年来蒙府上扶养,幼璇我身无长处,今生今世恐难报答,就自此别过吧。”
珈蓝的面色已经不能用欣喜来描述了,她那张圆圆的小胖脸上早已憋不住笑意,当着阎湜彧睚眦欲裂的神色就一展笑颜。
阎湜彧紧紧盯着瞿幼璇的脸,看着她如蒙大赦般舒了一口气,他只觉得自己心口堵了一口血,不上不下地憋闷,额筋直条间,竟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阎宜晴赶忙上去扶着自己哥哥,冲着下人乱叫道:“还不去找御医?要最好的御医来!快去啊!愣着做什么!”
瞿幼璇淡淡地扭头,心下只有一句话: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要问她心中有没有一丝担忧,她只能说,有却不多。
当年他咒骂她:勾结外人,中山狼,不敬尊长,没有良心,庸俗不堪时,她走投无路尚能萌生出用荨麻加害他,更何况她如今早已生出羽翼来呢?
她心地只有痛快,却恨这痛快为何迟来已久呢?
珈蓝眼看着兄妹二人的报应,只觉得大快人心。
她低声说:“小姐,这是不是正应了你教我的那一句: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瞿幼璇皱眉,说道:“这句不好,以后不要用这首应景,他还有一句话: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珈蓝这才连连点头,拍着自己的嘴说:“这句不算,这句不算。”
主仆二人这才转身回去,等她们将寥寥几样东西装好时,阎宜晴还在那里指挥着下人将自己哥哥抬回去。
她心下忐忑,却还是揣摩着哥哥的心思,准备扭身回去阻拦要走的人。
却不想她们已收拾好行装,向他们这里走来。
“你不许走!我不叫你们走!我哥哥没醒来、没发话,你不能走!”
阎宜晴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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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要抢夺瞿幼璇身上的包袱,瞿幼璇和珈蓝对视一瞬,很快就把她制服。
瞿幼璇蹲下身对她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我走了,难道你不高兴?从此这家里就没有让你生气的人了,再也不用为此被他责骂……没有人再和你做对了!”
阎宜晴抱着栏杆直叫哥哥,“哥!你醒醒!她欺负我!呜呜呜呜~”
珈蓝忍不住笑,小声嘀咕道:“呸呸!丢死人了,只会叫哥哥,怎么不喊姐姐?”
阎宜晴气地要死,干脆直接抱住迈腿要走的瞿幼璇,耍赖说:“就今天鞭子不在身边!你别得意,要不是我哥哥有事,我今天把你们打死,也绝不让你走!啊!”
瞿幼璇不再和她多言,直接拉开她,带着珈蓝迅速跑开。
阎宜晴发丝凌乱地瘫在地上,见她们跑了哇哇直叫,叫地阎湜彧生生醒来一瞬,留下句“可恨”就再度晕厥过去。
主仆二人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这座精美小巧的宅邸不胜欣喜。
“小姐,我们有家了是不是!”
瞿幼璇看着她兴奋的笑脸,不由说道:“是,也不是。这是落脚处,我们真正的家还在幽州呢。虽然没能吊唁瞿寿叔叔,可只要回去就还有机会。”
珈蓝兴奋地直点头,说:“只要能跟着小姐,糠咽菜我都吃!”
“呸呸呸!你小姐我能言善干,才不吃糠咽菜呢!有我一口吃,就有你的一口!”
此时,墨叔徊收到消息紧赶慢赶往这里走,他打开内院的门,冲着她们高兴地道:“终于出来了,快些进来吧!这可是乔迁之喜啊!”
入内一应俱全,小小的庭院还有一口积财的水缸。
珈蓝心满意足地到处看,等她回到身边,就叽叽喳喳地说:“这里真好,又干净还亮敞!小姐,我们就住这儿了好不好!”
“你不走了?”
瞿幼璇故意逗她,珈蓝又开始纠结起来,说:“都好,都好!”
墨叔徊将钥匙交给她们,说道:“这个宅邸啊,有些年头,上个主人才修缮完就升迁了,这是天大的喜气。正欲脱手我便替小主人买下了。”
“价钱不高,才用了小主人给的一半儿多。”
瞿幼璇点头,夸赞道:“墨叔真是有心了,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这才刚来,恐怕还要买写酒菜到墨叔家里吃啊!”
墨叔徊哈哈大笑,拍拍胸脯就说:“好啊,那就尝尝我做的手艺!绝对叫小主人流连忘返!”
墨家宅院里,提着鱼肉和酒菜的三人,笑着扣门。
打开门的,却是一位遗世独立、清艳绝尘的白衣公子。
他立在门侧,对着发呆的瞿幼璇颔首一笑,说道:“墨叔,这位就是你说的小主人,瞿大人的遗孤——瞿小姐吧!”
墨叔有些诧异他的到来,转眼又很是高兴地说:“靖徽小友!你怎么来了?”
“原本我还正欲请你一同吃酒,和我这小主人见上一面。天赐这般机缘巧合,你竟不请自来了!哈哈哈哈!”
那公子穿的是春闱学子的白衣,他对着瞿幼璇拱手一礼,又对墨叔说:“那真是不巧,灵运我又要借光了,还请主人家千万不要责怪,在下买了些好酒作陪。”
珈蓝都已经看痴了,拉着瞿幼璇的袖口,小声说:“小姐,他比世子都好看啊!你快看啊!”
瞿幼璇早已敛了失态,很是诧异地说:“墨叔竟然同褚公子认识?怎么也没有介绍呢?真是……缘分了。”
几人往屋内走,褚靖徽特意等她走到身边,将罪过敛到自己身上,说:“是在下偶然得知,又怕贸然拜访太过唐突,所以才按下不表,瞿姑娘不要怪罪灵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