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醒来后,瞿幼璇便发觉府上人的态度变得微妙起来。
她百无聊赖地翻着账本想,必然是她那世子表哥,将她做的那些好事,全部“宣扬”了去。
她这伤将养着,莫名其妙地就被禁了足。
只是这回再不用去跪那阴湿冷硬的祠堂,可细细想来,也没什么不同的。
舅父来看望两次,送来些温补药材。
二房两姐妹倒是平常就来往,只是这事过后,二舅母韦献羊亲自来了一趟,叫她好好养伤,千万不要因为“禁足”就多思多虑。
瞿幼璇每日就这般躺尸,因着腿断了,不良于行,以至于连擦洗都要在床上。
这日子过得无聊透顶,稍有意思的,正是每日表哥都会提着规训,对着在床上喝药、敷药的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一连七日,瞿幼璇终于忍无可忍,接过珈蓝的帕子掷向他,看着他终于舍得抬起头来,却一言不发将那帕子从身上拾起,握进手里。
她终于开口讨饶,“表哥分明知道我是为求自保,激情之下才杀人,就算闹到对簿公堂,我也未尝不占理。”
阎湜彧平静地将湿帕子丢进铜盆里。
他放下书,将那吸了些水的袍子略微一翻,坐了好一会儿才道:“没说你有错。”
“不过是杀人,杀了又怎样?不过是碾死一只蝼蚁。”
他深陷的眼窝,平白为他的眉宇多添寂寥之色,只是单单掀开眼皮便已然存了些轻慢之意。
“这些日,我日日来为你讲义,却不见你有半丝精进处。你经此大难,难道不存些静思己过的心思吗?你不顾自己,也该惦念亲友。”
珈蓝脸上也挂了彩,她自知心虚,握着自己的手,低了头不言不语。
当时遇上强盗山匪,那几队人马凑在一起却反抗不成。
车夫被杀,小姐只得用鞭子开出一道路来,将她放了出去,希望她回去求援报信。
珈蓝默默叹口气,搅弄着自己的袖子,对着瞿幼璇说:“小姐……都怪我,是我太没用了……”
阎湜彧本就对这个蠢笨无用的奴才自己挂着彩回来的行径心下气愤,冷哼一声,忍不住训斥起瞿幼璇。
“那天你同我说起什么贵贱无别,我还当你是读书读昏了头,不曾想你很是言行如一呢!大难临头,竟然慷慨到把逃命的机会拱手让人!”
瞿幼璇不说话,只是安抚着珈蓝,用自己的右手拉住她。
“珈蓝不是我的奴仆,就算是,我也没有要她以命报答的品行。表哥视她卑贱,却不知你我之间也是如此。”
“我何时轻视你?你倒是个没有良心的,你我血亲竟全然不如一个婢女?”
阎湜彧想都没想,立时就否认。
他掀着眼皮先是狠狠瞪过珈蓝,吓的珈蓝小声啜泣起来,随后又痛心疾首地看着瞿幼璇。
瞿幼璇没有否认,就淡然而坦诚地看着他,看得阎湜彧一气之下站了起来。
他拨开这层轻纱床帐,仰仗着傲人的身高,喝退珈蓝。
珈蓝不肯走,一边擦泪一边倔强地抱着自家小姐的腰,听着世子对自己的刻薄言语,她气地连气都不顺起来。
“好了,接下来的话你不要听,出去吧。”
瞿幼璇安抚着珈蓝,温声细语叫她听话先退下,珈蓝不得不走,却一步三回头,这般磨蹭下又被阎湜彧咒骂。
“滚出去!无用的东西!”
门终于阖上,这风铃居里再没有旁的人。
瞿幼璇仰躺在床上再度睁眼,面色浮出一丝不耐,她仰着头试图抓住他的袖口,轻声问:“表哥,你别吓她了,她不过是个孩子,你缘何要同她计较?”
“对你好,原还是我做错了……我不同她计较,好!我同你计较!你说说吧,该跑不跑,你折返回去逞什么英雄?你不要命了!”
阎湜彧猛地掐住她的下颌,感受着手下的脉搏,不由贴近她。
瞿幼璇看着他,见他额筋微起,手下却并不用力。
两人对视许久,只看这床上的女子将头扭了过去,不愿同他再有交集。
“心虚了?”
他松了手,平息了自己的无名怒火,坐在床榻边背对她。
静默一会儿才听到身后人,带着气的嘴硬回击,“我心虚什么?我做的对,我做的好。我还有胆量再去做……”
她话还没说完,侧着的脸腮就被男人的大手掐住。
与此同时他落下了遮光的床帏,在这幽暗隐蔽的空间里,瞿幼璇被抬起后颈,拉起上半身。
随着男人身上的熏香贴近,她颤着睫毛伸出右手阻挡着他的头颅,只是带伤的人,怎能轻易抵抗……
干燥的唇含住她的唇瓣,轻易就尝到了她唇齿间的苦涩药味。
他注意着力道,并不为真的惹恼她,绕过她左臂的伤,沉浸地投入进这个短暂的梦乡里。
他高挺的鼻骨抵住她的脸颊,瞿幼璇盯着那微微起的驼峰,只觉得自己不得呼吸。
她眨着眼,不愿看他,便将眼转过去。
阎湜彧压抑着黑眸,自始至终都未闭眼,直白地侵入她的距离里,偏生要折磨一般,迫她同他一般享受。
瞿幼璇忍无可忍,狠狠咬在他的嘴上,看着他渐渐离开抬手抚唇的淫靡样子,“别叫我恨你……”
阎湜彧被她戳穿,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握住她踢来的腿,不吱声地爬了上来。
他按住她的肩膀,故意用了些力气,叫她吃痛。似乎这样能稍稍疏解他的暗恨。
他依旧俯视她,目光锁紧在她皱在一起的眉目间,两相矛盾的是,他既要她痛,又舍不得她皱眉。
“你敢说你从不恨我?可是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是要小心逢迎?”
“所以……你恨就恨了,这般毫无用处的东西,若是教你稍稍好过,恨便恨吧。”
瞿幼璇忍不住地恶寒,她想喊人进来,又恐他真的什么都不顾了,像个疯子一般不依不饶。
故而她吞咽着因恐惧分泌的口水,“你……真是太不堪了。我们好歹也是一同长大,我尚且叫你声哥哥……”
阎湜彧冷笑,看着她流露出的厌憎,只觉得心中快意极了,好似要舒尽他积压在内心多年的不平和压抑般。
“中表婚,只会是亲上加亲,令旁人艳羡。”
瞿幼璇想也不想地否认,“可我不愿意,我对你只有对表哥的敬畏之情,旁的什么一概没有!”
她甚至对自己别无反抗的现状感到忧心,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每次都被男人恶劣地抬手轻轻推下。
“没什么愿与不愿的,这世间男女,尚且未见一面就相伴一生的不胜枚举。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就能免俗?”
阎湜彧不曾停歇地故意刁难她,看着她逐渐红润起的面色,以及胸膛的起伏,暗暗地平复着喉中的焦渴。
“相比她们,你多少已算幸运。你我知根知底有自小长大的情谊在……况且你父母尽亡,按三不去,你我终身不能背离。”
瞿幼璇只觉得荒谬,她思索一瞬,抬手想要给他一个巴掌,叫他清清头脑。
阎湜彧却眼疾手快,将她的手握紧掌中,听着她不依不饶道:“舅父舅母可断不允许你私自定终身。”
谁知他听后轻扫着长睫,敛下自己眼中的轻蔑,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般,直接侧身躺在她的身边。
“你怎么总在这种事上显得格外天真?若是我的婚事他们真能做主,想来我已妻妾成群,有儿有女了。”
瞿幼璇厌恶地缩起身躯,想要躲避他的靠近,可是他偏生要与她对着干。
他在背后揽住她,将自己的胸膛贴近她的脊梁,于她同床共一枕。
“可我不想这般。我厌恶女人间的争夺,憎恶嫡庶之子、乌烟瘴气一团。我此生只愿共一人长相厮守,誓不分离。”
无可抵抗地听着自她身后不断传来的话语,瞿幼璇平复着被他带跑了的神思,道:“你我之间,是断无可能的。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安于后宅,做不来你那高贵公府的夫人、太太。”
阎湜彧没作声,只因为他确实相信她是这么一个人。
见他大有萎靡之势,瞿幼璇暗暗起了乘胜追击之意,故而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展露自己眼底的锋芒。
“你看不起女人之间的争斗?我告诉你,在这方寸间争权夺利,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假若将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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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鸡囿于内宅中,你也只有被母鸡啄死的份儿!或许难登大雅之堂,可是你们朝堂间男人的争斗,又好过斗鸡斗犬?”
阎湜彧看着她喋喋不休个没完没了,干脆利落地捂住了她的嘴,就着这个姿势叫她更近一寸。
“我没有兴趣听你这些歪门邪道之说。你只给我记住要吝啬些,不要再深陷窘境,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瞿幼璇安静下来,她已然摸清他不会再做点什么。听着身旁人沉稳的呼吸声,她今日的紧绷情绪全然在这时弥散。
“把自己摘得倒像个人,可有你这般轻浮、龌龊的君子吗?”
身后人轻笑,手掌之中禁锢着身前人的手,随着他的轻拢慢捻,瞿幼璇听到。
“我从不以君子标榜己身,不意做那虚伪之人。”
“你没事吧……要是实在不行,就不用强打精神跟着来了。”
马车内,阎宜晴略微胆战心惊地小心避着她,罕见地存了些礼貌。
瞿幼璇知道她的个性,保不齐又要捣乱,懒得同她多言语,只是靠着马车闭着眼睛说:“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腿脚不便。不过既然皇子婚娶,合该普天同庆,宫中既已延请,自当没有推脱的道理。”
阎宜晴虽然端坐却依旧盯着看她,见她终于换了身得体的衣裳,还是耐不住性子,说:“看来是铺子握在手里,你人也有了底气。穿的终于有了点儿人样了。”
瞿幼璇一顿,忍不住看自己的穿着。浅蓝色的缎子如水光华,不像一旁的人衣裙上缀了珍珠和碧玺,却也胜在裁剪周正。
她轻笑一声,忍不住回怼说:“小妹,你多少也收敛些自己的真性情。有的话脱口便出全然不过脑子,不怕日后回想,羞愤不堪吗?”
阎宜晴“啪”地一下,下意识就要站起身来,谁料这马车顶并不多高,叫她一撞下竟把自己满头的金钗撞了下来。
“你怎么这样?不知好歹的家伙!亏我还这么担心你!你回不来才好呢!”
阎宜晴痛地翘脚,她捂着自己的头,犹不忘指着笑得开怀的瞿幼璇。
瞿幼璇懒得和这么个小孩子计较,故而敛了笑有了正行,说:“多谢你的在意,只是比起这些,多听点儿话显然对你我都好。”
“哼!我不跟你个病员计较,却也别把姑奶奶我小瞧了!”
阎宜晴碍于打听到的惨烈事,并不敢于摸老虎的须毛。
她很快便作罢了自己的怒火,却还是将信将疑,从冰鉴匣子里掏出冰袋,敷在自己的额角,问道:“你真的杀了好多人?那些山匪贼头厉害吗?”
瞿幼璇扭头看她,笑着说:“我哪里会杀人?我可是连只鸡也没杀过呢。”
阎宜晴将信将疑,嘟着嘴巴嘴中念叨,小声说:“果不其然,想来是他们胡编乱造的……就你这多病、多灾的身子骨,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哩?等我回去,好生痛打他们,叫他们断不敢再欺瞒我!”
瞿幼璇一乐,并不想把血腥的烂事在她面前提起,于是说:“听表哥说,你去求太太救我了?”
阎宜晴越加嘟嘴,把自己那张包子脸故意怼向她,眨着自己细密的弯曲睫毛,生气道:“你管得着吗?姑奶奶愿意去就去,就算出事的是安柏姐姐和颐蓉我也回去。别以为自己得了脸了!”
“她们都信我杀了人,你为什么不信?你不怕我怀恨多年?”
瞿幼璇故意吓她,也贴近脸庞,瞧着比自己要矮小得多的女孩子。
她脸上的稚气未脱,额上的胎毛略微卷曲,一双和谁都不太像的圆垂眼看人时,总也那么无赖。
阎宜晴紧紧憋着嘴巴,看着表姐总那般“虚伪”的神情。
她不屑地道:“她们是谁,我是谁?她们舞地动鞭吗?安柏姐姐说话总是小心翼翼怕得罪人,我怕吗?颐蓉那个小呆瓜大嘴巴,我是吗?都不是,我自然不怕!”
看着对面的表姐又开始下意识眯起眼睛看人,阎宜晴也如此眯眼,说:“谁叫我会投胎呢?你们嫉妒去吧!谁叫我爹、我娘、我哥哥对我好呢?略略略!”
瞿幼璇笑了,看着她从无忧虑一般的稚嫩,扭头看着窗外,头脑中却怀念起当年的自己。
“是啊……谁不羡慕呢,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