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夜,既少火光,又多虫蚁。
飞来飞去的粉蛾,不时循着火光自投罗网,烦恼的巡夜人兜了夜帽,和同伴大吐苦水。
“你说咱们多倒霉啊,同样是跟着下山劫道,平白地死了兄弟,叫那凶悍的小娘子硬是用鞭子打。若非手上没有兵器,哪里能叫咱们掳了来?可二当家呢?没出一兵一卒的,就白白占便宜……”
同伴也是探口气,从怀里摸出半只烧鸡,二人坐在木桶上,边分着冷透的烧鸡,边烦恼道:“能有什么法子?大当家的都不发话,硬是吃这个直娘贼的窝火气,人家到底是夫妻,咱们这些底下人卖命罢了。”
另人拆解鸡肉,送进嘴里狠狠咀嚼,又骂道:“这该死的年月,不是遭灾就是人祸,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若非受不了徭役,又怎会走投无路,上这山寨来落草为寇?”
“呵,大当家的从前几番叮嘱,路过抢抢钱财留下一条命来,大家也都好安生。唉!谁想做那杀人的差事?可偏偏大当家的她……唉,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找了个阴损的男人?现在啊肚里揣着崽子受制于人!”
瞿幼璇躲在木桶堆里,小心翼翼地忍受着虫子趴在身躯上的凌迟之感,强逼着自己冷静,千万不要发出声响。
听着他们的话,不由睁开眼,对这寨子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等他们终于走掉,瞿幼璇这才谨慎地出来,拍打掉身上的东西,跟着他们一路走,找到他们要过的厨房方向。
厨房外,孤零零地站着两个烧火做饭的厨娘,她们嗑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
“大当家的几天没出来了,二当家的叫俺做好饭送进房里。俺看大当家的,坐不了几天了……唉!就说嘛,女人怎么能抛头露面地……”
另一个头上包了巾的妇人,没接这话茬,圆滑地提起,“俺看她那肚子倒像是个丫头,连日来鸡鸭鱼肉也吃不进,倒是白白叫俺杀鸡宰鹅。”
那两个巡夜人过来,低骂两句,就指着这两个人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嚼什么舌根儿子?又要找打是不是?”
两人被这一番恐吓,立时逃回屋里,阖上门时还不忘低骂,“狗娘养的崽子!”
瞿幼璇抹了两把灰,瞧着自己身上换着的偷来的衣裳,鼓起勇气低着头上前,推门而进。
屋里两妇人尚且守在灶前烤火,听见推门声就皱着眉问,“谁啊?”
瞿幼璇不出声,阖了门后反锁住,平靠在角落等着她们上钩。
其中一个觉得事有蹊跷,想着东屋那些笼子里的女人不老实,干脆起来满脸凶煞和鄙夷,捞起那烧火棍子就要进去教训教训她们。
谁料刚走出西屋,经过门口就被守在哪里的的瞿幼璇,用匕首刀柄狠狠地敲在脑后,昏厥前看着这陌生女人,来不及言语就一头栽倒……
听到里屋的动静,和东屋里的哭泣声,瞿幼璇暗着眼睛,快速地冲进里面一把捂住想要呼声尖叫的女人。
“别出声!否则,我要你跟她一样死!”
那女人本就疑心同伴倒地不起,好似没了气息,这下子被吓地忘记了两人的体型差距,忙不迭地看着挈住自己脖子,叫她喘息不得的陌生女子。
瞿幼璇带着她走,不忘从案板上抄起那半块萝卜往她嗓子眼儿塞,威胁着恐吓说:“若你敢叫,我立时就勒死你!”
直到妇人不再大喘气,瞿幼璇这才抽了墙上的麻绳,将她大绑住,询问着她东屋的门锁。
妇人不敢不从,却碍于说不了话,一个劲儿地往那被打晕的妇人那里瞧。
瞿幼璇这才搜身,果然得到了系着绿布条的钥匙,将东门打开。
只看见黑压压的房间里,只有几缕月光从小窗口里投下,她勉强发觉这些笼子。
里面的女人被吓坏了,想来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看着这年轻高挑的女子,说话那么狠辣,叫她们不由互相抱住。
看着她们身上几乎没有蔽体的布条,瞿幼璇叹口气加快手上的动作,打开笼子,示意她们出来。
可女人们更不敢动,直往里缩。
“出来吧,我也是被掳来的女孩,一会儿我要放火烧了厨房,带着你们四散逃去。能多活几个是几个,好过你们在这里等死,是不是!”
好说歹说,终于,有女孩子听了这话,压抑不住逃跑的欲望,还是带着恐惧往外爬。
这时,厨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一个声音粗哑的男人拍着门叫嚷,“蠢婆子!怎么把厨房的门掩上了?快快打开,老子饿了,快给我一碗肉菜吃!听见没!”
听着“啪啪”的敲门声,和男人迫不及待的样子,瞿幼璇让女孩子们息声,将那被打晕的婆子一起关进去后,小声说:“别出声,看好她,千万别叫她醒了坏了计谋!”
看着她们点头,并且跑过来将婆子往笼子里拉,这才转身掩上东屋门。
男人依旧不耐,甚至怀疑起来,他刚要踹门,就看见门开了。
唐家婆子留着虚汗,将门打开一点儿,而后抱着碗就塞给他。
男人觉得有些不对,看着她急切地想要关门,似是很是惧怕一般,连忙把门抵开,问:“着什么急?这都是凉的,我怎么吃?去去去,给我热热菜!”
瞿幼璇用匕首刺着婆子的后腰,示意她听话行事,唐家婆子这才让了道,吞咽着口水说:“好,好。”
男人终于进了门,大摇大摆地看着婆子抱着碗,就把这菜往锅里回热,不由扫视着周围,问道:“怎么就你一个?成婆子又偷懒去了?”
“没……没,她家男人找,刚去的。”
“哦,那你关什么门啊?”
瞿幼璇藏在盲区角落里,警惕地盯着、防着。
婆子吓地脚下漂浮,掀着锅盖子想要打发他,说:“春寒料峭的,山里夜冷,再不关门我这灶火都要瞎了。”
“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男人越发狐疑,怀疑里面有人,就要大步往里闯,可转念一想,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东屋,竟然没有挂锁。
“怎么搞的?东屋锁呢?”
唐家婆子眼睛吓地四处乱窜,看着瞿幼璇已经提了劈柴的斧子,就要冲着那背着身的男人砍,吓地叫破了嗓子!
男人惊慌回头,到底还是没有躲开,被斧子劈中了头,嘴中“呃”着吐了血,再也倒地不起……
等不了了,瞿幼璇解决掉男人,就把那出声的婆子打晕。
她放火点着了厨房,更是不忘浇下烧刀子,就匆匆打开东屋门,叫她们搭把手,把那两婆子踹出去。
“快!跑吧,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生死由命了!”
寨子里终于发现了火光冲天的厨房,和四处逃窜的女孩,可是于事无补,因为山下的已经有人找到了寨子……
听着拼杀声,瞿幼璇带着一身伤掩护着跟着自己逃跑的女孩。
方才被不少人追赶,不慎间挨了几刀,她扶着受伤的左臂,忍着失血的晕厥感,犹不忘对着她们说,“跑吧,别管我了,趁乱能逃就逃吧!逃出去好好活着,别为了这些寻死觅活!想开点儿!”
她想起生死不明的女人,靠在角落平复着疼痛,觉得若就这般走了,日后必定良心不安,故而深吸一口气寄存些力量,就往那营房跑去。
只看那女人已经被人押住,瞿幼璇看着那几人,冲出去用顺手捡的开了两刃的镰刀,和他们的弯刀抵抗。
山匪们想要包围她,瞿幼璇心下一沉自知力量有限,故而踹了脚女人,喊道:“装什么死,快点儿起来帮我!”
女人爬起来,捡起掉落的弯刀,心下一横就不管不顾地四处乱砍,好在瞿幼璇替她挡下了不长眼的刀,两人侥幸从包围圈儿的缺口逃了出来……
寨子火光冲天,她们躲避着追兵。
不幸的是由于不熟悉地形,竟然跑到了死崖边儿……
女人咬着牙,“这下该怎么办啊?你还能逃吗?”
瞿幼璇暗恨着自己的倒霉,天不曾厚爱她,却屡次捉弄,置她于不顾。
已经心下凉彻了骨子里,她略微擦擦眼泪,想着自己之不幸,便要负隅顽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刀光剑影间,女人被划伤了耳朵,听着她的喊叫,瞿幼璇咬着牙丢了已然卷刃了的镰刀,接过她脱手而出的弯刀,并不熟练地拼着自己的左手臂,生生抗下劈向她们的屠刀……
力有不逮,男人的力气之大叫她整个手臂都发颤,弯刀还是被生生劈断……
绝望之间,女人闭上了眼,接住瞿幼璇往后跌倒,约莫是生死间,竟然听到了几个女孩子追来的声音。
她们纷纷带了伤,举着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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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刀,簇成一团混乱地劈砍,偶有嫌隙就冲着她两说:“跑不出去了,寨子外面有官兵拼杀。姐姐别怕,只要我们拖住时间,恐怕就能活命,我们来帮你。”
瞿幼璇已经脱力,被这几个围了起来,她们来的再慢一点儿,她就要灰心之下抱着女人跳崖了……
女孩们抱了必死的决心,仗着人多竟然真的把这些山匪们驱赶走了……
瞿幼璇晕厥前,只看见了那几个拼杀不过,倒地不起的女孩儿们……
她不知睡了多久,短暂地被颠簸醒来,迷迷糊糊地察觉自己在马背上疾驰……
抱着她的人用束带将他们捆绑在一起,不管不顾地驱驰纵马,因着贴近,她听到了他急乱的心跳声。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听着男人好似自我安慰一般的话,瞿幼璇再次垂了头,昏厥了去。
阎湜彧抱着她翻下马背,不管不顾地冲向御医府邸。
他只觉得怀抱中的人,温暖的体温在一点点地散去,哽咽间他探手拍着她的脸,小心地避过她脸上的刀伤,祈求着她醒来……
“醒来啊……阿璇,瞿幼璇!你醒醒!”
御医提着匣子,匆匆净手,就看见了世子爷跪在床榻边,用着扭曲的姿势拍打着无声躺在榻上的女子。
阎湜彧被拉到一边儿坐着,他双手撑头,眼睛却在阴翳里紧紧盯视着榻上人……
他苍白的脸,随着御医的刮刀清理着伤口越发忐忑,他咬着牙忍下推开御医的冲动,深深闭了眼……
御医叹口气,他已上了年纪却总逢这种冒昧登门的事,即使心下不愿,却拗不过性命攸关。
等他处理完,就看见世子起身走来。
“没有大碍了,只是这姑娘左臂受了重伤,伤到了骨头,日后要好好清理,不然伤势会加重。还有,她那腿我已经给接上了,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呢?”
阎湜彧没有理会御医的话,只是盯着帷幕后的人看。
褪去衣衫,锦被遮掩下,露出赤露的左臂,看到横七竖八的伤口几近骨头,阎湜彧缓缓进入帷幕里,呆愣地跪坐在脚踏边……
御医瞧着世子自己身上也有伤,故而问了句:“世子的伤也要早些医治,不然拖拖拉拉也会不好。”
只见帷幕后的人影麻木着摇头,“这里没事了……您去休息吧,打搅了……”
“也好,若是不好了就来叫我,明日休沐,老夫闲在家中。”
阎湜彧再度点头,看着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着脸的瞿幼璇,他紧张的情绪恰似绷住弦,一错不错地注视着陷在血气里的人。
四下无人再打搅他,他勉力站起来扶住了床榻。
“真是一刻不盯着,你就不叫我好过……”
他终是坐在塌边,阴鸷地抬手解开自己的内甲,而后重新系上外衣。
“关起来,就再也不会受伤。打断了腿才好……一辈子都离不开人……”
帷幕里,譬如此般,阴暗到叫人惊心动魄的话,全然脱口而出。
平日里掩藏的幽暗之心,此时都跑了出来,狭小的空间里堆砌着这般冷寒,恰似阴风作乱,叫昏迷中的人瑟缩了一下。
阎湜彧顿时紧张着藏起自己的非分之想,而后,后怕地揪心,发觉自己说下的尽是些混账话。
他艳绝的脸上,蹙着浓长的剑眉。高挺到微带驼峰的鼻骨,因为此时的心绪略微发皱。
他轻笑着讥讽起自己的一厢情愿和非分之想,回想着那记忆深处时时刻刻约束他的苍老的声音。
“黄口小儿,你也配染指本宫的掌上明珠?收起你那可怜的妄想,掂量自己价值几何?”
他转念一想,想又怎样呢?如今看守明珠的黑龙已然老死,随着时间化作尘埃。
他日渐长成,汲汲营营地在御前奔走,放弃了科举的大好机会,而是成为圣上的一把刀,为的又是什么呢?
阎湜彧探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庞,罪孽的念头作祟,叫他丧失了伦理纲常。
他常常想,是不是不再见面,就能将这份自小萌发的妄念掐灭在萌芽时。
可是,事实证明又是怎样呢?
思念疯长,他根本忍耐不了。
她的疏远叫他痛苦难捱,恰如此时,他的亲近只能在她无知无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