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安彻夜难眠,在万俟怜有一搭没一搭地拍背安抚后囫囵睡了过去,梦里也不忘往万俟怜身上拱,只因昨夜熄灯时,窥见门外阴森森地站着个人,一动不动地往他们这个方向眺望,吓得它浑身炸了毛。
万俟怜淡淡看了一眼,低声道:“来监视的,是活人。”
监视?
他们可是城主府的贵客,就这还要派人监视?不要脸!
它睡得浅,将将天明时,却被由远及近的锣鼓声吵醒了,似乎是一支游行队伍,还唱着听不懂的曲子,呕哑嘲哳,难以入耳。
丛安很生气。
它还在心安理得接受梦里师父的喂饭呢!还没吃到嘴里呢!这些不懂事的家伙能不能不要打扰自己的美梦了!
想到这里,丛安耸耸耳朵,察觉万俟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忙摆出乖巧而好学的模样,问外面是在干什么,怎么好像还有哭声。
“葬礼,这边的习俗便是有人故去,丧葬队沿着他的活动轨迹一路行进一路高歌,以领徘徊的亡魂归家。但……”
万俟怜撑床坐起,长久的疲乏叫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整个人恹恹的,说起话来喑哑而迟缓。
他犹豫一番,斟酌了一下话语,自己也有些迟疑:“我看不见有人类的魂魄。”
人类的丧葬队,全程感知不到人类的魂魄,这就离奇了。
丛安道:“师父,我去房顶看看情况。”
它一个箭步从窗户窜出,顺着窗外的枝干爬到树梢,矫健一跃,稳稳当当落到客房的房顶,举目眺望。
只见城主府外的街道上挂满了白花圈,黄的白的纸钱一路抛洒,好似下起了雨。丧葬队伍为首的那人头戴白鬼面具,手执白色经幡,一步一摇,一步一甩,其后扛着唢呐锣鼓的人便哗然奏响,震得地上的纸钱抖离了位置。
丧葬曲演奏到了缓和的地方,跟在棺材前后的人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说着英年早逝命不该绝之类的话。
丛安见识过丧葬队,也见识过因妻离子散而崩溃哭嚎的人,但它从未见过嘴上哭着脸上带笑的人。
它见棺材顶上有只黑色妖怪,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横躺在棺材上享受日光,不时拽来一道人的精气细细品味,模样也愈发接近真人了,不由得发颤一下。
万俟怜拐回来的那只黑色妖怪虽然长了个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却安安静静,从未做出过出格的举动,好似自己从未存在。
它修习不到家,辨别不出人妖灵魂的不同,却能闻得到妖气,满大街的妖气。
突然刘东带着一众下人和管家出门去,与丧葬队寒暄几句,献上两包包裹,看起来有些分量,就是没看见丧葬队当场拆除。
“多谢……多谢无上神庇佑……”
“我等一定跪谢无上神庇佑之恩!”
……
它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拿到包裹后忽然变了副面孔,遂原路折返,将此情形一五一十告知于万俟怜,不忘指指那只有神气的黑色妖怪。
“它都变得跟人一模一样了!四肢,衣服,甚至是脸!”
万俟怜的黑色妖怪缓缓歪头,似在疑惑它明明只变了脸,怎么可能四肢和衣服也一模一样呢。
“是说外面的同类吧。”万俟怜斟了茶,袅袅热气氤氲腾起,他微微一点尚未消散的热气,只见那些热气有灵性地变了模样,竟同外面丧葬队的布置一模一样,他注意到丛安好奇的目光,耐心解答。
世间有灵,灵承载了从古至今的所有意象和记忆。
方才丛安屋顶回来,便无意间沾染了记录的灵,只稍用点小手段,就能再现当时的模样。
丛安听得入了神,声道灵真是奇妙。
万俟怜眉眼松松:“你还太小了,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丛安点点头,用爪子指指热气上的某处,一一指认方才的情形,忽而疑惑:“怎么不见妖怪的小人?”
只见丧葬队,撒纸钱的抬棺材的敲锣打鼓的哭天喊地的,全都显现在热气化作的图像上,却唯独不见棺材上躺着的黑色妖怪,这就稀奇了。
万俟怜拧了眉头,沉吟一番后,再度斟了一杯茶,故技重施。
这一次热气显现的是房间内的模样,活灵活现的丛安小人从窗外跃进来,手舞足蹈地比划在外面看见的一切,突然对某个没有任何人影的方向歪了脑袋——正是万俟怜的黑色妖怪所在方向。
“师父,为什么它的小人也没有呀?”
万俟怜也答不出个所以然,他正要抓起黑色妖怪仔细研究一番时,门外忽地出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眼疾手快地挥散空中热气图像,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淡定喝茶。
叩叩。
“大人,城主有请。”
万俟怜淡定说了声好,留下半盏茶推开房门,只见管家带一众婢女躬身等候在一旁,她们托着大大小小的木盘,上面摆放了各色礼品。
他疑道:“这是?”
管家行礼:“城主有言,入城主府主房,需得沐浴更衣,穿戴特定的衣裳饰品,以保金陵城龙脉如常,以保金陵百姓免受天灾人祸。”
万俟怜心里生疑,在婢女的带领下去往更衣室,推开房门,硕大的屏风后是早已备好一切所需品的露天浴池。
“大人可需要我等为您解衣宽带?”婢女自始至终都低着脑袋,在得到万俟怜的婉拒后,纷纷放下手中物什,小碎步退出更衣室,道,“我等在此恭候大人。”
“小尾巴也在外面等着吧。”万俟怜说罢,顿了顿,继续道,“在旁边就行。”
金陵城异样频频,还是叫它待在自己视线里的好。
丛安把玩着一旁一枚雕刻成三足金乌状的扶桑木发簪,再看看旁侧以各类山水日月等意象打造的饰品,长长感慨一声。
它玩得厌了,转了个圈看向褪下衣袍露出白皙背脊的万俟怜。
长发散落沾了水,湿哒哒地披着,露出背后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是陈年旧伤,有些还新得很。那一对蝴蝶骨突出,生得雅极。
随着衣袍再度往下,丛安倒吸一口冷气。
万俟怜将一片厚重的纱布拆了下来,露出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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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上足足两个巴掌大的疮疤。
它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狰狞的疮疤,深绿色的草药盖不住其下暗红色的血肉,隐隐能闻到一股腐味。
“小狐。”
丛安的思绪蓦地被一声轻唤打断。
“替我将匕首取来。”
丛安不是第一次替万俟怜拿匕首了,只是它向来不知道万俟怜拿去作甚,而今再度听到这条请求,不知怎的,迈不出步子。
“嗯?”
长久的沉寂引得万俟怜回眸而来,他睫羽微颤,似是明白了丛安的踟蹰,颇为无奈地叹息。
“师父吓到你了?”他裹了浴袍,踏水而出,安抚了一把后,兀自去取了那把长年累月用以剜肉的匕首。
丛安怔怔着摇头,急得直叫唤:“师父为什么不说啊?”
那么痛的伤,留了几百年都不见好的伤,就这么放着,用缓解疼痛的草药敷。他不心疼,它心疼啊!
它以往总会看见万俟怜端出一盆血水出来,左看右看看不见万俟怜身上有伤,不久后还会吃到一口新宰的鸡,还道是万俟怜偷偷躲在屋子里杀鸡不叫自己看见呢。
丛安急了,它恍若能看见万俟怜接下来的动作。
笨拙却又熟练地用神力烧烧刀片,反手将锋利的刀刃对准那一片腐肉……手起刀落,沾着草药的腐肉被生生割了下来,霎时血染红了一片白布,再浸入热水里……
“我……”万俟怜眼睑垂下,淡淡说道,“师父习惯了。”
这是能习惯的事吗?!
丛安没来由地回想起那日在京师万俟家的牢笼中,万俟怜虽然依然表情无甚,却多了一分冷峻和狠厉。
他从长久的梦境中苏醒后,面无表情地撕扯下困缚手脚的锁链,血肉纷飞,毫无生机地外翻,白骨、经络清晰可见。但他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咬牙撕下身上的衣物,一圈一圈缠绕在手腕脚踝。
万俟怜说这叫包扎。
可包扎不是应该先敷药然后缝针吗?!
事后出了万俟家,万俟怜也只是让它去练习术法,最好能抓些战利品回来。
丛安如了他的愿,一去便是三个时辰,回来衔了一只京师百姓送它的烧鸭,还有好几颗瓜果。
它说:“师父我回来啦!今天我去帮一个爷爷推了车,爷爷高兴,送我一只烤鸭吃,咱们今天可以吃肉啦!”
“……师父?”
只见万俟怜面无血色,颓然躺在一处角落,人事不省,手脚关节处却都好好地包扎完整了。
那天万俟怜醒后怕极了冷,纵使丛安恢复原来的大小依偎在他身侧也浑浑噩噩。
丛安实在心痛,用着小小的不成模样的狐火之术,热了水热了饭,一口一口,亲自送到万俟怜的嘴里。
于是丛安不依,这回说什么也要帮万俟怜换药包扎。
浴池白气缥缈而朦胧不见物,万俟怜拗不过,最后还是任由丛安来,自己也不折腾了。
恍若无闻地,他呢喃一声。
“抱歉。”
让小尾巴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