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 91 章
◎又要和顾屿时成亲了嘛?◎
==第九十一章==
今日是八月十五, 阖家团圆的日子,正五品官员也要入宫赴宴,但很显然, 顾屿时既没有入宫的意思, 也没有回家的打算。
傍晚时分的京城就已经很热闹了。
和顾屿时一起走在街道上的那一刻,封温玉蓦然想起二人退婚后的那一个新年,她从二哥口中得知她的婚事也会是一个筹码,即便有了心底准备, 但还是一时没忍住难受。
她躲在桥下掉眼泪,而某人拎着被摔碎的糕点出现在她跟前。
有点狼狈。
也叫人纳闷,他是怎么在人群中找到她的。
封温玉好奇, 也就问了出来:“你当时是怎么找到我的?”
顾屿时被问住的时候,还有一点疑惑,他可疑地顿了顿,低声道:
“我也不知道。”
只是很轻易地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她。
封温玉一怔, 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涌动, 她下意识仓促地移开了视线, 她不自在地拢了拢青丝。
二人故地重游,顾屿时抬起手, 指向拱桥的方向:“我当时从街道追过来, 你就站在那里。”
顾屿时没说的是,当时所有人都是满脸欣喜, 唯独她格格不入, 难过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忍不住地哭出来了。
她后来也的确哭出来了。
朱雀桥上站满了人, 拱桥下是竹筏船只漂过, 有人在河道上放着莲灯, 点亮了一片星河, 封温玉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她有点想象不出当时顾屿时眼中的自己。
想不出来,只好作罢。
人群有些纷扰,很容易被人流冲开,顾屿时一直护着她开路,她被迫地拉着他的一角衣袖。
两人在一处卖面具的摊子前停下。
封温玉一眼就看中了兔子的半脸面具,她视线才停留了一瞬间,顾屿时就已经问起了价格,面具被戴在她脸上,恰好遮住了上半张脸,她仰起脸,问他:
“如何?好不好看?”
脸被遮住了一半,那双眸子越发显眼了些,灼亮地落在人身上,顾屿时在这一刻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砰——
人声嘈杂。
心跳声也跟着有些吵闹。
半晌,顾屿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闷涩:“……好看。”
她把面具戴好,在一堆面具中找了找,她憋着笑,将一张面具递给顾屿时。
顾屿时看都没看,就低头弯下腰,靠近的那一瞬间,封温玉愣了一下,顾屿时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传来:
“我够不到。”声音有些闷闷的,有些冗长,叫人有点耳热,他说,“帮帮我。”
封温玉无意识地瞪大了双眼,够不到?他在说什么瞎话?
封温玉心底腹诽不断,指尖却诚实地轻颤了一下,慢了半拍才将面具给人戴好,她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顺着他的胸膛将人推了起来:
“好了!”
分明是老夫老妻了,封温玉也说不清自己的臊意是从何而来。
她强忍着赧然,适才按住的地方鼓鼓的,叫她手心都跟着发烫了一般。
顾屿时抬起了头。
封温玉一脑子的旖旎顿时烟消云散,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很快,在他不解的眼神中,她轻咳了一声,压着笑意道:
“挺好的。”
摊子上是有一个铜镜的。
顾屿时侧眸一瞥,就看见铜镜中的自己,戴着一张猪头的面具,憨态可掬,戴在他头上的确有点令人发笑。
顾屿时仿佛不知情,他只是眨了眨眼,问:
“阿玉笑什么?”
封温玉不肯告诉他实情,拉着人,忙忙道:“快些走了,还要去放孔明灯。”
顾屿时没阻止,撂下一锭银子,迁就着女子的步伐继续往前行。
封温玉没看见的地方,他抬手碰了碰面具,被掩住的唇角泄了转瞬即逝的笑意。
他不觉得戴一个猪头面具有什么问题,能哄她高兴也是意外之喜。
或许她有故意捉弄的意思在。
但不可否认,她一开始是特意按照他的生肖在找对应的面具。
顾屿时有点高兴。
说不出来为什么高兴。
或许仅是因为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平凡的一日。
她和他也没有争执和吵闹。
衣袖被人拉在手心,他不易察觉地抬起手,于是,两人双手擦过,下一刻,他一点点靠近,试探,边缘相碰,前头女子意有所感,她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他。
顾屿时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视间,他呼吸一紧,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人很多,别走散。”
顾屿时浑身有些僵直,顶着女子的视线,不知道自己会得到一个怎样的审判。
封温玉听见这个理由,的确有点好笑,但她看了一眼人,只慢吞吞地说了一个字:
“哦。”
握着她的手蓦然收紧了一下,像是心脏也在那一刹间抽搐了一下。
封温玉仿佛没感觉到,她又重新转过头,声音透了一些催促:“你快一点。”
顾屿时愣愣地看着她,好久,他声音有些哑,他说:
“……好。”
他提起了脚步,走到了和她并肩的位置,他也终于舍得看向四周。
今日的确好热闹,热闹得叫人眼底发热。
时隔两年的八月十五。
他也过了一个阖家团圆日。
******
今晚,封温玉回家得有些晚,等她到侍郎府的时候,门口等着一个人。
封温舟脸色黑得彻底。
人一下车,连道别的机会都没给,封温舟拉着封温玉就走,封温玉讶然地喊了一声:“二哥?”
封温舟冷哼了一声。
然后,见某人不自觉地居然还要上前,他蓦然停下来,黑着脸说:
“知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顾屿时站住,知道这句话是在问他:“八月十五,中秋日。”
封温舟皮笑肉不笑,讥讽地说:
“我当顾大人不知道呢,否则怎么会拐走别人家的姑娘一整日。”
拐。
封温舟用词一贯犀利刻薄。
鬼知道他催着娘亲快些回家,结果,一回到府中,却发现阿妹居然不在家的时候是何心情。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没和阿妹一起过中秋。
而顾屿时今日心情很好,这点攻击程度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他还有闲心纠正封温舟的措辞:“没有一日。”
封温玉捂住脸。
这傻子到底会不会回话?
果然,封温舟的脸彻底黑了:“你还不走?”
顾屿时也没有继续惹恼人的意思,他站住了,看向被封温舟挡得严严实实的人,他说:
“等你们进去了,我再走。”
封温舟没再管他,拉着阿妹就进了府邸,门啪嗒一声被关上,可见封二哥心底的不爽程度。
顾屿时对封温舟的态度见怪不怪。
这一幕,他也不是第一次遭遇了,封温舟一贯对封温玉看得很紧。
要知道,前世在封温舟及冠入仕后,府邸就建在了顾家旁边,是真的打通一道墙就能做一家的那种。
若非后来二人都被外放出京,或许两家是真要做一辈子邻居的。
另一头,封温舟把人带回家后,眉头紧皱着一直没松开,封温玉等了很久,居然没等到二哥的批斗,她有点诧异:
“二哥?”
封温舟看了她一眼,脸色不好,但什么都没说。
封温玉却是觉得不对了,她忙忙拉住了二哥:“我知道错了,不该回来得这么晚!”
然而这一句话让封温舟停了下来。
封温舟很烦。
他现在才意识到一件事,阿妹今日只是回来晚了,但等她成亲了,他在外头等一夜,也不会等到她回来。
她会变成别人家的人。
封温舟的眸色阴沉沉的,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和阿妹会不是最亲近的人。
封温玉不解地喊了一声:“二哥?”
封温舟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顾家的位置选得不好。”
封温玉被说得一愣。
就听封温舟皱眉道:“他不能赘进来吗?”
封温玉哭笑不得,记忆太久远了,但她隐隐记得,她前世应当也是听过这番话的。
她直接道:
“应该是不行的。”
封温舟声音发堵:“还不如一个戏子。”
若是个戏子,养在封家就好了,何至于让阿妹嫁出去。
封温玉只能庆幸这番话没被娘亲听见,否则,二哥今日是逃不了一顿骂的。
封温舟皱着眉,再不肯说话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翌日,封温玉就被周玥瑜叫去了,等听完周玥瑜的话后,封温玉人都有点傻了:
“啊?”
周玥瑜白了她一眼:“啊什么啊。”
“你们是圣旨赐婚,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没必要再拖下去。”
封温玉一头雾水,她忙忙劝阻:“等一下,怎么会忽然这么着急?”
居然想要她和顾屿时在年前成亲,要知道,这已经是八月中旬了,距离年底也没几个月时间了。
周玥瑜没好气道:
“急什么急,要不是中间出了差错,你和他早两年就该成亲了。”
封温玉闭嘴了。
她忍不住地拿眼神询问二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昨日去了一趟老宅,今日回来就这么急着催婚了。
封温舟朝东边看了一眼,封温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她一顿,陡然意识到那是皇宫的方向。
封温玉震惊。
也知道了为什么娘亲为何这么着急。
一旦圣上龙体有恙,那么一年半载内,天下都要禁酒禁喜事,尤其这天下脚下,她和顾屿时的婚是必然要推迟,而一年之后,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发生什么事。
这一拖再拖的,谁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去?
怪不得娘亲着急了。
她心底忍不住生出一丝别样的情绪,又要和顾屿时成亲了吗?
【作者有话说】
女鹅:成亲?
小顾:好啊好啊!
【没人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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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第 92 章
◎她从不怀疑这一点。◎
==第九十二章==
成亲, 两个字在封温玉脑海中不断翻涌,叫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她和顾屿时之间,从顺风顺水发展到现在, 中间发生太多事情了。
封温玉的情绪有些复杂, 但要说抵触和排斥,其实也没有,就是有些别扭。
见她这态度,周玥瑜也提起了心:
“你不乐意?”
周玥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可不是两家私下定亲,而是圣上赐婚,可不是说退亲就退亲的事。
封温玉忙忙否认:“不是。”
周玥瑜半信半疑, 擦了擦额头莫须有的冷汗,她拍抚着胸膛:
“你可别再乱来了。”
退婚这种事,一而再就罢了,总不能再而三吧?
封温玉尴尬地笑了笑, 没好意思接话。
京城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两家的婚事也定了下来, 比封温玉想得要晚一点,是来年开春后。
这种情况下, 再遇谢祝璟是一件有些尴尬的事情。
皑皑白雪点亮了整个京城, 封温玉才站稳,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谢祝璟, 一身青衫, 风姿依旧, 封温玉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有点想避开。
然而, 不等她有动作, 谢祝璟已经出声了:
“小小姐。”
他眸色沉稳,像是二人之间从未有过什么,他说:“好久不见。”
封温玉见他这般态度,心底有些松了口气,她也呐呐地寒暄道:
“好久不见。”
天空的雪花依旧飘零不断,谢祝璟看了她一眼,撑起的伞有意分给她一半,但锦书已经恰当地撑起了油纸伞,替她挡住头顶飘落下的雪花,见状,本来有些倾斜的伞面又被摆正。
封温玉脑海不断转动,唯恐气氛过于安静,拼命地寻找着话题:“师兄来见祖父吗?”
谢祝璟动作一顿,这是她第一次喊他师兄,一个不远不近的称呼,但对于她们的身份来说,已经是在拉远距离。
没由来的退婚,没由来的疏远,让这一声师兄也变得格外刺耳。
这一次,谢祝璟安静了半晌,才回答她:
“有一事要请教师公。”
封温玉只想赶紧逃离这氛围,于是,她说:“那师兄快去吧,我也要去见祖母了。”
天气骤冷,老太太没受住,病倒在床,封温玉已经连续三日都往老宅跑了。
谢祝璟当然也听说了老太太病倒的消息,他低了低头,手指不经意地拂过腰间的荷包,他平淡道:“天气转凉,小小姐也注意身子。”
封温玉含糊地应了声,转道往内院走去,但经过谢祝璟时,还是没忍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恰好看见了那个眼熟的荷包。
她心下一紧,蓦然咬住了唇,有一瞬间的失声。
封温玉的脑海中乱哄哄的,她没办法去鸠占鹊巢,为了叫自己心底好受,选择了退婚,但对于谢祝璟来说,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他只是收留了一个曾对他有恩情的表妹,她一边说着不在乎,一边却是强硬地要退婚。
封温玉没有看见,在她走后,谢祝璟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中,封温玉才发现杨夫人也在,她忙喊了一声:“大伯母。”
杨夫人抬手招呼她:“玉丫头来了。”
其实杨夫人心底也有些尴尬和惋惜,毕竟当初去封家替谢祝璟求亲的人就是她,但这是一门糊涂账,自家老爷都有了选择,为了封党一门的前程,个人的利益得失都只是小事。
而且,遇之也在这门事中得了好处。
相反,这门亲事中没得到好处的却是封温玉,退婚一事对女子家而言,总归是名声受损的。
若非是后来圣旨赐婚,指不定外头如今还有对封温玉的议论声呢。
站在杨夫人的角度,两边都是亲近的小辈,便只能当那门亲事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封温玉见祖母坐在床头,她忙敛去其他的心思:“祖母今日如何了?”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好多了,倒是你,这么大的风雪,好好在府中待着就是,我这里有下人伺候,你祖父也请了太医,哪里用得到你。”
封温玉瘪了瘪唇:“我当祖母看见我会更高兴呢。”
老太太点了点她的额头,不由得失笑,失笑两声,就忍不住地呛咳了起来。
杨夫人叹气:“我昨儿本是想去青宁寺替老太太求个平安符的,但这大雪连日不断,被遇之给劝了下来。”
封温玉眨了眨眼,只能当做没听见遇之两个字。
老太太是个好性子的人,闻言,她也摇头:
“那孩子说得没错,这般天气,何必去遭罪。”
封温玉在老宅待了半日,才回了侍郎府,等到傍晚时分,外间的雪才渐渐地停了下来。
翌日,天依旧阴沉沉的,乌云像是要压下来。
封温玉一见这天色,忍不住地皱眉,她有些郁闷道:
“还打算今日去青宁寺的呢。”
锦书也在一旁算着日子:“算起来,今日还是顾大人休沐呢。”
七日一休沐,然后顾大人就会准时来侍郎府报道,侍郎府一众人早就习惯这一点了。
封温玉没忍住,她嗔瞪了一眼锦书,恼道:
“偏你话多。”
反正顾屿时每次休沐都会来找她,陪她一起去青宁寺怎么了。
锦书掩住唇偷笑:“奴婢瞧着时间,顾大人估计就快要到了,姑娘是否要梳妆一番?”
恼归恼,但封温玉还是坐在了铜镜前,京城的冬日很冷,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颊上生疼,她穿了一声藕绿色的袄子,下面是加厚襦裙,又披了一件红色鹤氅,将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觉得冷意褪了些许。
锦书将暖婆子都备好了,问她:
“我瞧这天色暗沉的,许是又要下雪了,等顾大人来了,姑娘还要去青宁寺吗?”
封温玉也被问住了。
她倒是想去,但也只能想一想,要是真的下雪了,不论是她娘,还是她二哥,都不可能让她出京城的。
暖婆子被抱在怀中,室内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封温玉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外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话本,有些心不在焉的。
手边的茶水也都有些凉了。
封温玉抿了抿唇,把话本扔在了一边,没话找话:“什么时辰了?”
锦书看了一眼沙漏,轻咳了一声,道:
“快要辰时三刻了。”
封温玉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锦书看不下去了:“姑娘是在等顾大人吗?”
封温玉一双黛眉轻蹙,下意识地否认:
“谁等他了。”
话音甫落,外头一阵脚步声响起,书瑶脚步匆匆地跑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意,她推开门,声音传进来:“姑娘,顾大人来了!”
锦书一转头,就见姑娘已经站了起来,许是见她看过来了,姑娘停顿了一下,才含糊地说:
“有些闷,出去透透气。”
锦书知晓自家姑娘脸皮薄,也不敢打趣,只好掩住唇偷笑。
封温玉见到顾屿时后,有点傻眼,绕着人转了一圈,质疑道:“你这是难民营里才出来?”
她这只是玩笑话。
没想到顾屿时压根没否认,他眉眼有些疲倦,下意识地抬手替她拢了拢鹤氅,才解释自己的疲态:
“太子有意考察民情,这两日深入民间,我身为少詹事,这两日一直跟着太子。”
封温玉听得一言难尽,考察民情,非得挑这两日吗?
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他一个东宫太子,谁敢叫他真的以身犯险,还不是底下人的跑断腿。
“结果呢?”
顾屿时皱了皱眉,脸色凝重起来:“这几日大雪不断,京城内还好,城外,尤其是靠近山脚处的村庄,几乎被大雪封山,若是不及时处理,恐怕前年的难情要重新上演。”
封温玉倏地噤声,一旦大雪引起灾情,那就是成千上万条性命,容不得一点轻忽。
她声音小了下来:
“你这几日就是在忙这些?”
顾屿时点头:“我已经将此事禀报了圣上,圣上将此事交给我全权处理。”
稍顿,顾屿时眸色沉沉,有些愧疚:
“接下来,我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来找你了。”
封温玉摇头,闷声:
“忙正事么,应当的。”
她觑了一眼顾屿时眉眼疲态,顿了顿,还是说了一声:“忙归忙,总不能把身子累垮了。”
她这句话说得好小声,顾屿时险些没能听清,好在四周安静,没让顾屿时错过。
他忽然说:
“我在闻时苑后种了桃树。”
闻时苑。
封温玉记得这个院名,前世她嫁给顾屿时后,住了好些年的院落,而她喜欢桃花。
顾屿时认真地说:“明年春日,就能开花了。”
二人的婚期就在春日,恰好是花期。
他把她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
封温玉提起疑惑:“我喜欢宽敞一些的院子,桃树会不会占了太大地方?”
顾家是圣上赏赐的院落,每个院落都不是很大,即便顾屿时刚得了院落就一直按照她的喜好布置,但面积总是不可能变的。
顾屿时没有一点隐瞒:
“我把两个院落打通了。”
封温玉有些惊讶,毕竟顾家又不止顾屿时一个人。
她回想了一下,如果闻时苑打通了旁边的院落,那么就是说,闻时苑是顾家最大的一个院落。
二人上面还有长辈呢,会不会不太好?
这个念头只冒出来了一瞬间,就被封温玉抛在脑后了。
顾屿时敢这么做,定然是处理好了后续。她从不怀疑这一点。
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断商量着院落的布局,顾屿时垂眸认真地听着,他没说过,其实他很喜欢她这般的碎碎念。
好久,等锦书提醒二人快要午时了,封温玉抬头望了望天,她猛然一拍脑袋,道:“居然没下雪。”
顾屿时垂下视线:“怎么了?”
封温玉瘪了瘪唇:
“还准备和你一起去趟青宁寺的。”
不等顾屿时说话,她又说:“算了。”
顾屿时抬眸,看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说】
女鹅:我要桃花,还要大院子!
小顾:安排。
【终于能写到最后一个剧情了,我都头秃了,想好的剧情,但是写的时候,又觉得不合理,修修改改的头秃了,前面线都埋好了,关键时候发现剧情设定有问题,谁懂啊[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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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第 93 章
◎翻墙?◎
==第九十三章==
谢家。
孟巧静呆呆地坐着, 她面前摆着一本小册子,全是青檀替她打听的人选。
她虽是寡妇之身,但谢祝璟摆明了会替她撑腰, 有意求娶的人并不少, 册子上也有些青年才俊,都是家世不显之辈,但比起她前夫的条件,已然是高出不少。
微有些家世的, 要么年龄较长一些,要么便是要娶续弦。
只看这本小册子,孟巧静就没办法说表哥对她的婚事不上心, 偏偏是这份上心才最叫她难受。
把姑娘这些日子的黯然伤神看在眼中,灵荭不敢说话,毕竟表公子的做法挑不出错,对姑娘也是仁至义尽。
许久, 孟巧静擦了擦脸, 她埋头低声说:
“表哥回来了吗?”
灵荭摇了摇头:“最近表公子都是早出晚归的, 奴婢连青檀都见得少了。”
孟巧静咬住唇,眸色有些黯然, 她忍不住地想, 表哥这是在躲着她吗?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叫她心如刀割, 孟巧静咬唇拿起了册子, 她认真地一页一页翻看, 眼角却是泛酸, 有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页面上。
灵荭失声好久, 才喊了一声:
“姑娘, 您何苦呢,您不想看,就不要看了。”
来了京城后,灵荭对孟巧静的称呼也从夫人变成了姑娘。
孟巧静擦着眼泪,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扯唇道:
“这是表哥的家,哪有叫我占着,让表哥有家不得回的道理。”
她早些选好人,搬离谢家,才能叫表哥不再陷入流言蜚语中。
她不傻。
表哥早出晚归,也许有朝政上的原因,但绝对也是因为她住在谢家,一旦表哥在府中呆得久了,或许外面又有乱七八糟的言论传出来。
孟巧静失神地轻声呢喃:
“表哥还得娶妻呢。”
她这样的人,能让表哥收留一阵子就够了,不能耽搁表哥的终身大事。
孟巧静睡不着。
她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夜班时分,她猛地惊醒坐起来,抱着双膝怔怔地看着窗外。
外头一阵细微的喧哗,很快,声音安静下来。
孟巧静心底清楚,这是表哥回来了,这个认知出现在脑海后,她终于是能够踏实地睡下。
前院,青檀落后了大人一步,夜深露重,前头大人的肩膀上似披着一层深深的寒意。
想起这些时日大人做的事情,青檀心底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翌日,依旧大雪纷飞,百姓被这场大雪堵在家中,全部都是闭门不出,坊市都安静了下来。
封温玉也被周玥瑜拦在了家中,不许她往外跑:
“你祖母那里有人照看着,你顾好自己就行。”
封温玉没有反骨,选择了乖乖听话。
但她看着外面的大雪,想起昨日顾屿时说的话,忍不住地皱了皱眉,她小声嘀咕了一声:
“他不会傻到这种天气还要出城吧。”
京城外。
被封温玉惦记着的某人听着下面人的汇报,眉头紧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沐凡裹得厚实,他哈着气道:“秦大人刚传信来,清岩村的村口被堵住了,他已经派人去处理了。”
话落,一阵寒风刮过来,沐凡被冻得龇牙咧嘴的,他忍不住道:
“昨儿一夜里都不平静,皇上将这件事交给大人处理,京兆尹那边反倒是偷起懒了。”
“刚刚京兆尹还让人传了信来,道是刘家夫人昨儿去青宁寺上香,至今还未回来呢,刘大人府上报了官,结果那龟孙子居然把信传到咱这儿了!”
顾屿时披着鹤氅,他冷声道:“我记得,昨日没有下雪。”
一日没下雪,这难情反倒越发严重了?
沐凡没想那么多,他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对了,大人,封姑娘让人给您送的信。”
顾屿时皱眉,阿玉给他送信?
顾屿时接过了信,信上的内容说她要去青宁寺,让他下值后去青宁寺找她。
顾屿时觉得有些怪异,他昨日才和封温玉说过大雪封山的事,封温玉怎么会选择今日去青宁寺?
但字迹的确是封温玉的字迹。
顾屿时翻身上马,沐凡被冻得不断吸着鼻子,抬头看他:“大人,咱们去哪儿啊?”
四周一片皑皑白雪,把树根都埋了起来,顾屿时心下微沉:
“先去清岩村。”
靠近天子脚下,这些城镇上的防护措施早早就做到位了,没哪个官员会这么没眼力见,让自己管辖范围内出问题,而那些村落的难情才是重中之重。
沐凡赶紧上马跟上,一路上没人说话,一张口就是灌入一嘴寒风。
然而没想到的是,一行人才走到一半,就被堵在了路上,沐凡翻身下马,他走上前看了看,“哎呦”了一声:
“这是树被刮断了?”
一棵两人环抱粗的树拦腰而断,恰好堵住了一行人的路。
顾屿时皱了皱眉,他也翻身下马,他没去看被雪盖了一半的树干,而是走到断裂之处,只看了一眼,他眸色就是微寒:
“不是意外。”
沐凡心底咯噔了一声,忙忙看去,树木断裂处光洁平滑,这根本不可能是被风刮断的。
这是有人想拦住他们?
沐凡满脑子不解:“这意义何在?咱们大不了返程,让人来处理了就是。”
顾屿时回头,他们在郊外山路上,这种天气,抬眼望去时,茫茫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这一行人。
顾屿时没有一丝犹豫:
“让人调头,看看回去的路是否可行。”
沐凡从这番话中听出严重性,立刻让人调头回去。
很快,派去的人就回来了,一脸凝重:
“大人,回去的路被一堆碎石堵住了。”
沐凡朝大人看了一眼,很显然,今日一行是有人针对大人。
顾屿时比他想得更多。
针对他?
如今朝堂中恨他的人不少,但敢在这个时候对他出手的人几乎没有。
唯独会趁着这个时候对他出手的,顾屿时只能想到一个人。
沐凡才站了一会儿,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颤着声:“大人,这雪越下越大了,咱们怎么办?”
不知为何,顾屿时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那封信,他掩住眸中的情绪,冷下声:“返程。”
路被堵住了,就把路清出来了。
一行人噤若寒蝉,没人敢出声有异议,然而,一众人才刚走到碎石处,高处就射下来冷箭,顾屿时眼疾手快地抽刀斩断一根利箭,厉声道:“往回退!”
没人有犹豫,几乎顾屿时刚下令,众人立即调头回转。
沐凡也只来得及喊一声:“大人!”
******
京城内,封温玉眼皮子不断地跳动,跳得她有点心慌,她下意识地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锦书不解:“姑娘您怎么了?”
封温玉自己也说不清,她看了眼外间的大雪,忽然出声:
“让人去顾家看看,顾屿时回去了吗。”
她很久没有这么不安过了,她仿若又回到当年被顾屿时藏起来的那一刹间,心跳声如雷响,砸得她脸色都有些发白。
不等锦书去派人,封温玉就收到前院传来的消息。
她快步走到前院,就见父亲一脸凝重,她心底咯噔了一声,忍不住地问:
“爹,发生什么事了?”
除非和她有关,否则封榕臾根本不会特意叫她来。
封温玉心底的不安越来越严重。
封榕臾皱着眉,他叹了口气:“宫中传来消息,顾屿时在前往清岩村的路上遇刺,现在下落不明。”
封温玉蓦然站起来,她不敢置信:
“怎么会?!”
封榕臾神色凝重:“消息是秦笠报上来,他在城外发现了一片血迹,如今圣上震怒,下令让禁军和京兆尹一起行动,必须找到人!”
封温玉当然认识秦笠,前世今生,都是顾屿时的左膀右臂。
封温玉脸上的血色一刹间褪得一干二净,她竭力呼吸着,让自己保持冷静,她又问了一遍:
“一点消息都没有?”
封榕臾沉默地点头。
封温玉默了默,下一刻,她转身就走。
封温舟脸色微变,立时拉住了她:“你去哪儿?!”
封温玉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让自己用一种冷静的语气说道:
“就算是突发意外,他也一定会留下线索。”
封温舟皱眉:“你就这么相信他?”
不是相信,是了解。
封温玉抬起眼,和封温舟对视,她说:“我想亲自去看看。”
封温舟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如今城外被大雪封路,圣上已经派禁军去找了,要是他们都找不到,你又如何找?”
封温玉只是固执地站在那里。
封温舟彻底冷下脸。
封温玉抬头去看封榕臾,封榕臾皱着眉头,而得到消息的周玥瑜快步走过来,满脸都是不赞同和气恼:
“你二哥说得没错,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
“来人,把姑娘带回房间,不许她踏出院门一步!”
封温玉没想到她娘会把她关起来,忍不住地出声:“娘!”
周玥瑜语气不容置喙:
“我不可能让你拿自己安危当儿戏!”
封温玉还要说什么,但下人已经拉着她往回走了,她想起了什么,最终选择了沉默。
见状,封温舟眯了眯眼眸。
夜班时分,整个京城都仿佛安静了下来,某个小巷子,有人探头探脑地爬出墙头,坐在墙头上犹豫了一下,把梯子拿出来,一步步鬼鬼祟祟地爬了下来。
脚踏实地的那一瞬间,她终于松了口气。
忽然,背后的一声冷笑,让她瞬间毛骨悚然。
封温玉忙忙回头,待看见了人,她陡然瞪大了眼睛。
封温舟要被她气死了:
“你真是翅膀硬了,为了一个男人居然敢翻墙?”
【作者有话说】
女鹅:二、二哥?!
二哥:你还知道我是你二哥。
小顾:二哥,你别生气。
二哥:?谁是你二哥。
【别乱叫哥。】
【我们二哥对女鹅从来狠不下心的。】
94| 第 94 章
◎还真找到了?◎
==第九十四章==
大雪从早上就没停, 饶是京城内有人清扫,如今外头的雪也覆上了脚踝,一脚一个窟窿。
天很冷, 但二哥的脸更冷。
封温玉怎么着也没想到她翻墙会被逮个正着, 她避开二哥的问题,愕然地问:“你怎么知道……”
封温舟冷呵了一声。
白日见她那么安分,就知道有鬼,再一思索, 她这院落本就靠近小巷,天色未暗,封温舟就守在了这里, 果不其然,日头刚黑就逮到某人了。
一声冷哼,让封温玉没敢再问下去。
她低了低头,咬着唇, 轻声问:“你是来捉我回去的吗?”
她一耷拉眼眸, 整个人就显得恹恹的, 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一双黛眉紧紧蹙在一起, 像是思考怎么说服他一样。
将她的模样尽收眼底, 封温舟沉默了一下。
带她回去?
等某个时候,她再偷跑出来吗?
封温舟冷脸转身, 一言不发地走在了前头。
封温玉抿唇, 知道他着是松口了, 等走出了巷子, 有人举起了灯笼, 封温玉才看见一众不知等了多久的侍卫, 她嗓子眼忽然有些堵。
她声音闷闷的:“你什么时候安排好的人。”
封温舟冷声:
“不然呢,让你一个人去?荒郊野岭,被野兽吃了也没人知道。”
他是放心不下她,也不想叫她为了一个顾屿时耗费心神,但不代表就会拿两人安危开玩笑了。
封温玉吸了吸鼻子,今日砰砰乱跳不停的心脏终觉得酸涩,她一下午在院子都等得不安心,她闷声说:
“那你不早和我说……”
封温舟不想理她了,今晚如果不是逮到她翻墙了,他只会当今日的事情不存在。
他根本就不赞同阿妹涉险。
封温舟没劝她等第二日天亮再出发,她恐怕待在府中也睡不踏实,其次,.他们都心知肚明,如果真有什么线索,时间拖得越久,越难保留。
毕竟这场大雪足够覆盖太多东西。
京城内有宵禁,也不知道封温舟是怎么打点的,一路上也没人拦她们的路,等到城门口,封温舟出示了身份令牌,很快城门就被士兵打开,守城门的士兵嘱咐了一声:
“今日的雪一直没停,雪深路难行,请各位务必小心。”
封温玉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秦大人回来了吗?”
见人摇头,封温玉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底一沉,她忍不住地想,顾屿时到底去哪儿了。
封温舟早打听好了情况,一出城门,就径直朝着前往清岩村的那条山路上走,把前因后果说给封温玉听:
“人就是在这条路上不见的,由秦笠报上来的信息看,这一条路本是被碎石堵住的,血迹和凌乱也出现在这一片。”
封温玉顺着封温舟的话看去,她眉头越皱越紧,前前后后一众人打着灯笼和火把,把这段路照得通明,路被堵住,很明显,有人不想让顾屿时回城。
她翻身下马,鹤氅落了一截在雪地中,她朝前走去。
封温舟也下了马陪她一起。
“禁军已经把这条路打通了,直到清岩村,也没人见过他。”
这一段是山路,只能前进或者后退,封温玉皱眉往前走,直到走到断树那一块,她不由得问:
“这里之前也被堵住了?”
封温舟颔首,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封温舟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看来有人是想把他逼去清岩村。”
清岩村的路看似被堵,但只要下马,完全可以翻过去。
在危及情况下,两害取其轻,顾屿时一行人只会选择翻过去,而且,正因为这条路被堵住,反而会觉得越过这道坎后,前方就没了危险。
封温玉也看出来这一点了,她皱眉:
“可他没去清岩村。”
封温舟冷声:“问题就出现在这了。”
人还能完全消失不见了,不成?
封温玉忽然问了一句:
“秦大人他们是从哪里开始找人的。”
封温舟言简意赅:“秦笠怀疑人掉下山崖了,一早便带着人去了山崖下。”
得了答案,封温玉心脏突突地跳,她走到了断树前,低头看向断口,眸色忽然一顿,她蹲下来,摸了摸树干上的印记:“二哥!”
封温舟也蹲下来,挑眉:
“花?”
被追杀的情况下,还有闲情雅致地雕花?
粗糙的两刀划痕,之所以封温舟会觉得是花,还是那划痕上印了血渍。
封温舟皱眉:“这是他留下的记号,还是被追杀时不慎间落下的印记都两说。”
而封温玉却是蓦然抬头朝山顶看去,封温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眯了眯眼眸:
“青宁寺?”
封温玉很笃定地说:“他在那里。”
花。
近来她和顾屿时提起过有关花的话题,只有他说过在闻时苑后种了桃树,而青宁寺后的那片桃林,也算是二人的定情之地。
除了青宁寺,封温玉不做他想。
但封温舟拦住她,怀疑道:
“你确定?”
封温玉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前面有没有路可以到青宁寺?”
这个都不需要别人,封温舟就能回答她:
“清岩村在青宁寺山脚,自然是有路能通到青宁寺的。”
闻言,封温玉眼睛一亮,她立刻起身,催促道:“那我们走!”
封温舟一把拉住了人,打破了她的希望:
“连清岩村都被拦住了路,你觉得青宁寺能幸存?青宁寺早被大雪封住了,前日刘家夫人上山后,至今都没有消息。”
这件事在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
在青宁寺被封路的情况下,顾屿时怎么可能会在被追杀的情况下逃去青宁寺?
即便顾屿时有这个想法,现实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封温玉脸色唰的一下白了,攥紧了封温舟衣袖,下意识地出声反驳:“不可能!”
声音微哑,叫封温舟有些听不下去。
她脸色和唇色都发白,几乎和雪色融为一体,许久,封温玉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还是笃定出声:
“他一定在!”
见状,封温舟皱了皱眉,却没再说出什么打击人的话。
他抬头望了望山顶上的寺庙,眸色几不可察地有些晦暗,顾屿时最好是真的在青宁寺。
封温舟冷声下令:
“去青宁寺。”
封温玉一双手攥着手帕微微颤抖,她说得笃定,心底却是惴惴不安,但她也没办法了,只能抓住这一个希望。
京城和清岩村都不见人,总不能是跌落山崖了!
封温玉和封温舟匆匆前往青宁寺时,京城也不是安静一片,有人得了城门口的消息,他敲响了书房的门,往昏暗的室内迈了一步,他低下头:
“大人,封姑娘出城了。”
有人提笔的手一顿,墨水在白纸上落下浓重的一道划痕。
他抬起头,在烛火下露出那张姣好冷清的脸庞,青衫在明明暗暗的灯火下有些暗淡,他眸色有些晦暗,然而声音格外冷静地问:
“什么时候的事情?”
青檀躬身:“据报信的人说,封姑娘和二公子是一个时辰前出的城门,丑时三刻左右。”
丑时。
京城早就宵禁,城门也已经关闭。
封家兄妹二人能顺利出入城门,定然是上面打过了招呼。
谢祝璟垂眸看着案桌。
夜深露重,不顾大雪封山也要去找他?如此情深义重……
小小姐当真就这么喜欢他么。
谢祝璟唇角闪过一抹讥笑,他站起了身,走到了书房外,大雪如鹅毛不断飘落,他抬头望了望天,蓦然说了一声:
“圣旨赐婚不可退,除非其中一人身死。”
这一声冷冷清清,再是寻常不过的语气,仿若半点不见血腥。
青檀莫名地保持沉默。
谢祝璟在想,她一向轻描淡写,对感情一事好像很认真,但细究的话,又仿佛根本没放在心上,当初和顾屿时退婚,不怎么见伤悲,后来和他退婚也是如此。
他以为,即便顾屿时身死,她顶多难过一阵,就能恢复如常。
谢祝璟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居然会为了一个顾屿时以身犯险。
外人议论纷纷又如何,以她的身份和家世,只要她肯点头,她从不缺求娶的人。
一个顾屿时罢了,再是才高八斗,又值当吗?
封温玉的答案已经很明显,谢祝璟不懂,但他在这一刻,陡然察觉到了他和顾屿时在封温玉眼中的区别。
青檀许久才出声:“大人,咱们如今该怎么办?”
谢祝璟平静地收回视线:
“把东西准备好,明日去宋府。”
******
封温玉一行人顺着山路向上走,果不其然,青宁寺山脚处的路被堵住了。
封温舟转头看向发怔的封温玉,无声地叹了口气:
“看见了?”
路是真的被堵住了,顾屿时不可能在山上。
封温玉一言不发,或许前世做夫妻久了,也染上了顾屿时的倔驴脾气,她抬头望着前路,眉头紧皱,不断左顾右盼,像在找着什么。
封温舟也看出来了:“你在找什么?”
封温玉头也没转地回答:
“路。”
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青宁寺后山桃林,那条小路人迹罕至,还是她和顾屿时无意时发现的。
终于,封温玉看见了一棵眼熟的歪脖子树,她确认了方向,拎着裙摆就径直往前走。
封温舟看得皱眉,但也没拦着,让人上前开路。
他只当阿妹是不死心。
但等走了一段路,发现路上有痕迹后,他皱了皱眉,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阿妹的背影,还真找到了?
这个疑问在听见一声“大人,有人来了”时彻底被解答。
封温玉听见了沐凡的声音,她蓦然抬起头,三步做两步地快速上前,待看见里头的人时,她再也忍不住地出声:
“顾屿时!”
【作者有话说】
二哥:还真找到了?
女鹅:你不信我!
小顾:这就叫心有灵犀。
【灵你个头。】
95| 第 95 章
◎“有或没有,重要么。”◎
==第九十五章==
“顾屿时!”
围坐在中间的人在听见这一声时, 倏地抬起头,待看见来人时,脸色微变:“阿玉。”
封温玉再往里走了几步, 才看清内里的人, 人身上绑了绷带,应该是从衣帛撕下来的巾帛,脸色微微发白,封温玉心下被攥紧, 怔怔地愣在原地。
直到顾屿时上前,她才回过神来,止不住眼眶泛红, 她仓促地擦了把脸,又忧又恼:
“既然已经脱险,为何不回京城!受了伤,再在这冰天雪地待下去, 你是真不要命了吗?!”
顾屿时哑声, 擦掉她的眼泪, 低声安抚:“你别担心,我没事。”
封温玉看了眼他身上的绷带, 一点也不信他的话。
封温舟也过来了, 他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暗自挑眉, 雪封了路, 将这一行人困在桃林凉亭处, 如今天还未亮呢, 换而言之, 顾屿时才消失了一日一夜。
他不像封温玉那样关心顾屿时, 一针见血地问:
“有人追杀你们?”
前路被拦,能想到躲入青宁寺已经是不错。
封温玉也是一时情急,如今按捺住了情绪,也皱眉看向顾屿时,顾屿时只给了一个答案:
“自我们进了这里,就没再见截杀之人。”
封温玉挑眉,听出这话中有话。
结果,他就听见顾屿时问阿妹:“你这两日可有来过青宁寺?”
封温玉被问得一头雾水,很快皱眉回答:
“你才和我说过大雪封山,我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来青宁寺。”
不仅是自找麻烦,也是给别人添麻烦。
沐凡终于插得上话,他挠头不解:“啊,不是封姑娘给咱们大人传信,让大人来青宁寺找您吗?”
若非如此,大人恐怕还想不到带着他们来青宁寺了。
封温玉愕然:“我何时给你传过信?”
沐凡失声,不由得和自家大人对视一眼。
听到这里,已经足够让顾屿时理清来龙去脉,他收到那封来信,在他决定去清岩村之前。
有人早就谋划好了一切,他奉旨通路,得知清岩村异常的情况,必然是要前去查看的,那封信是以防他没有亲自去清岩村,备下的另一个方案。
一是去清岩村,二是来青宁寺,不论是哪条路,都注定了有埋伏。
他们昨日到了青宁寺,因被大雪堵住了路,只能被迫停留在此,倒是躲过了一劫。
封温舟朝顾屿时看了一眼,顾屿时脸色微沉,对阿妹的话却不怎么意外,他似乎也早料到阿妹不在青宁寺,再联想那个印记,他皱眉:
“你明知道这是个陷阱,还要往里跳?”
顾屿时回答简短:“万分之一的概率。”
他了解封温玉,但那封信是她的笔迹,哪怕她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出现在青宁寺,他也不能去赌。
尤其是在有埋伏的前提下。
他必须亲眼见证她的安全后,才能放心。
封温舟无话可说。
封温玉也怔住,一时间,她情绪酸酸木木的难受,不知该气还是该恼,恼他明知是险境还要赴险,偏偏他的理由叫她连恼意都生不出。
封温舟看了眼他,又看了眼阿妹,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
有点憋闷。
憋的是这小子过于奸滑,惹得阿妹对他放不下。
但他又非是故意算计,而是一片真心。
眼见阿妹被一点点拐走,怎么能叫封温舟不憋屈呢。
封温舟憋了一口气:“先回城。”
他扫了眼顾屿时身上的伤势,万一再留下后遗症,阿妹估计得记一辈子了。
一行人匆匆回城,恰好和秦笠等人撞上,秦笠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忙忙上前:“大人?”
顾屿时拦住了人:
“你先入宫复命,明日我自会入宫面圣。”
秦笠心下了然,大人这话的意思就是今日不入宫了。
他没忍住地透过提花帘,看了眼马车另一端坐着的封姑娘,惯来仪态万千的贵女,如今青丝凌乱,发髻间的青簪歪歪斜斜,披着的鹤氅被雪色染湿,唯独一张脸蛋被冻得发白,怎一个狼狈了得。
秦笠心底嘀咕,看样子,封姑娘对大人也非是无情。
秦笠拱手:“下官知道了。”
马车直接去了侍郎府,周玥瑜这才知道封温玉这个胆大包天的,居然大半夜跑出去了,封二分明猜到了这般行迹,不仅没有阻拦,反而领着人一起出了城。
她气得胸膛不断起伏,但好在一行人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才叫她呼出了一口气,她咬牙:
“这妮子真是太胆大了!”
事已至此,恼怒也没什么用,闺女救了女婿,不论如何,女婿都得记着这个恩情,日后闺女嫁入顾家也会越发如鱼得水。
想至此,周玥瑜心中的不平才渐渐地消失,她揉着眉头:“听说人受伤了?快去请大夫。”
话落,周玥瑜赶去了会客厅,待看清室内狼狈的几个人,她还是没忍住地拍了一下封温玉的手背,真是吓死人了!
“还不快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一夜奔波,这湿衣裳再穿着,是真要把自己折腾病了不成?”
封温玉也知道自己今日的做的事情理亏,不敢说话,乖乖地回去换衣裳了。
顾屿时见状,也起身弯腰:“今日之事是我之过,让阿玉替我担忧,望伯母莫要怪她。”
见他识趣领情,周玥瑜心底的那点怨气终究是散了,见人身上的绷带,按了按发疼的眉心:
“你也是受罪了,都怪这背后之人,着实可恶!”
铭心轩的几个下人都没能安稳睡下,见姑娘回来了,锦书和书瑶才松了口气,饶是如此,二人脸色也还是白的,书瑶更是哭了:
“姑娘怎么能瞒着奴婢们,独自出府呢,这深更半夜的,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叫奴婢们可如何是好。”
若非二公子让人来捎了口信,她们早就惊起老爷夫人了。
封温玉见人哭得眼泪止不住,忙忙安抚道:“好了,你家姑娘这不是安稳回来了。”
怕锦书也来一遭,她忙说:
“快去打热水来,我这身上难受死了。”
这话一出,锦书和书瑶二人也顾不得哭哭啼啼了,一桶桶热水搬进来,封温玉沐浴了一遭,换了干净的衣物,这才又重新去往会客厅。
此时,大夫已经替顾屿时重新处理好了伤势,他只被利箭擦伤,伤得并不算严重。
封榕臾也在会客厅。
他到底是一家之主,封温舟的行动也没瞒得住他,否则,城门口的士兵是谁打点的?
周玥瑜早回去休息了,自家闺女回来了就好,也懒得在这里听他们议事。
封温玉来时,恰好听见封榕臾一脸凝重地问:
“你觉得这件事是谁所为?”
话是这么问,但对于答案,在场的几人心底都有数。
即便是封温玉也都能猜到些许,她一双黛眉蹙起,微微抿唇,免得自己会口出狂言。
顾屿时抬头,朝东边颔了颔首:
“除了那位,也没有别人了。”
血迹,堵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而且,会在这个时候对顾屿时下手的,只有一个人。
——五皇子。
唯有五皇子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搏一搏。
毕竟圣上还在,一切都还没有尘埃落定,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顾屿时是圣上安排给太子的人,已经彻底绑在了太子的船上,除掉顾屿时,就相当于断了太子一臂。
封温玉扯着帕子,冷哼:
“不去对正主动手,就知道祸害旁人。”
顾屿时死了又如何,这满天下的有志之人少吗?圣上如果想让六皇子继承大统,死了一个顾屿时,还会有第二个少詹事补上。
而且,此举还会得罪了封家。
得罪当今首辅,对六皇子还是没有动摇根本,简直是昏招!
封温舟和她的看法没什么不同,冷声吐出两个字:“蠢货。”
谁都看得出这是谁在谋划,手段如此浅显,少不得惹得朝臣轻视,圣上更不可能看重他。
甚至,为了确保太子东宫之位稳固,必定是不可能轻拿轻放此事的。
封榕臾也摇了摇头。
顾屿时看了一眼封温玉,才说:“今日之事有疑点。”
他拿出了那封信,递给了封温玉。
封温玉接过一看,瞬间脸色变了:“怎么会。”
封温舟皱了皱眉头,一把抽过,确认了字迹,眸色瞬间转凉。
朝堂之事,说到底,成王败寇罢了。
封温舟对此其实不怎么关心,即便顾屿时被牵扯到其中,也没让封温舟过度关注,但阿妹的字迹混入其中,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拿阿妹算计顾屿时?
封温舟脸色沉沉:“看来那位的确是个蠢的,被人算计了,或许还沾沾自喜呢。”
能拿阿妹字迹算计顾屿时的人,必然是对阿妹有了解的,也是对顾屿时和阿妹之间的情谊有了解的。
这种了解也非是听说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的宋府。
宋作梁探究的视线落在谢祝璟身上:“这么早来寻我?”
谢祝璟没有多言,直接把东西呈上去,宋作梁轻皱了下眉头,接过册子,待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后,他瞳孔骤然一缩,书房的气氛一点点冷沉了下来。
许久,宋作梁眸色深沉地看向谢祝璟:
“你何时和那位有了联系。”
谢祝璟仿佛没看见宋作梁变得晦暗的脸色,语气一如往常:“拉拢弟子,或者封家的手段一向没有断过。”
他只稍微放点信号,五皇子自然迫不及待地上钩。
宋作梁面皮子动了动,他看向他这个一贯沉稳狠辣的弟子,蓦然,没什么情绪地问了一声:
“以身入局,拿顾屿时算计五皇子,当真没有私心?”
谢祝璟一顿,垂眸许久,才笑了一声:
“有或没有,重要么。”
【作者有话说】
小顾:万分之一的概率也不能赌。
二哥:这小子真是难缠!
【昨天居然请假了,居然请假了……啊啊啊,这章评论发188个红包,昨天的请假我会补更的,过两天就补!】
96| 第 96 章
◎侥幸。◎
==第九十六章==
一大早, 顾屿时就入宫面圣了。
铭心轩内,封温玉垂眸翻看着之前二哥送来的策论,和二哥之前的对话浮现在脑海, 让她不自觉地抿紧了唇。
在看见顾屿时拿出来的那封信后, 她就立即想到了这些策论。
熟悉她字迹的人,有几人?
而在这些人中,有一人很擅长临摹旁人字迹,她几乎下意识地锁定了那封信是谁的手笔。
不等封温玉将这些策论拿给二哥, 老宅那边就传了信来,封温玉也从中得知了所有真相——谢祝璟的确是掺和进去了。
故意设计五皇子对顾屿时出手,如今证据确凿, 五皇子一党是彻底翻不起浪了。
封家早在之前就对六皇子下注了,此事一出,对封家只有好处。
而顾屿时也没有真的出事,表面上看一切都是有利无害。
对此, 封温玉只保持了沉默。
真的没有一点害处吗?
在那场刺杀中, 但凡顾屿时有闪避不及, 或许她最终找到的只是一个死人。
封温玉莫名想起了顾屿时断腿一事。
因他断腿缺席殿试,谢祝璟和自家大哥在那场殿试中出尽风头, 包揽了殿试的前两名, 封家因此受到的好处很难说清。
而对外,颜云鹤背负骂名, 顾屿时艰难复建一年, 才能重新下床行走。
当年一事, 颜云鹤有错, 封家故意放纵, 连封温玉自己都说不清封家究竟有没有暗中推澜助波。
彼时, 顾屿时已经和她定亲。
但一个女婿,如何能和封家的嫡长孙相提并论,而且,谢祝璟也是封家三代子弟。
那一年,她看见顾屿时卧病在床时,忍不住痛哭出声,有几分是心疼又有几分是自责?甚至还有些许是在替自己难过。
为了大哥,封家何尝不是放弃了她一次。
利益。
封温玉很清楚,这一次封家依旧会选择压下谢祝璟的所作所为,事已至此,揭穿此事,只会让顾屿时和封家离心。
这并非是封家想要的。
封温玉只觉得心中被一腔难言的情绪塞满,但她不知道该怎么排解。
爹爹和大哥的话让她莫名生出烦躁和憋闷,封温玉低垂着眼眸,一言不发地直接出了会客厅。
封温舟看了她背影一眼,不着痕迹地皱眉,再听封榕臾和大哥的话,冷不丁地撂下一句:
“老宅如今仗着他对阿妹的情谊拿捏算计他,但有朝一日,他对阿妹的情谊散了呢,你们有想过到时阿妹会如何吗。”
情谊二字可笑至极。
人心易变,谁能保证顾屿时对阿妹的心意会一直如此?
一旦感情褪去,顾屿时会不会想起今日封家的算计?到时,阿妹如何自处?
封榕臾和封温序骤然失声。
封榕臾皱了皱眉,看出了他的意思,凝声问:“你待如何。”
封温舟直接撂下杯盏,冷声道:
“该如何,就如何。”
顾屿时不是傻子,只看他今日将信封交给了阿妹,就知道他心底已经有了猜测。
这个时候封家的不作为,不过是在让顾屿时选择退让罢了。
仗着阿妹,有恃无恐。
而人和人的情谊,也是有朝一日会被耗尽的。
******
顾屿时得知封阁老有请时,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意外。
前世他和谢祝璟共事十二载,有些东西,他只会比封温玉知道得更多。
在收到那封信时,他心底就已经有了猜测。
困境之下依旧选择前往青宁寺,不敢去赌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但他有私心,也是真的。
他了解封温玉。
重来一次,和谢祝璟定亲,又毁亲,她退亲的理由难于人言,叫谢祝璟走到今日这种地步,她心中必然有愧,觉得耽误了谢祝璟。
可此事一出,封温玉对谢祝璟的愧疚还能剩下几分?
他从不介意封家的算计和利用,也擅长从其中得到他想要的。
封家想要利益,而他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人。
于颜云鹤一事中,他是受害者。
于谢祝璟一事中,他亦然是受害者。
情谊也好,愧疚也好,封温玉的心思只能付诸于他一人。
顾屿时从不否认他的心眼小,连颜云鹤这等青梅竹马的兄妹之情都容不下,遑论一个虎视眈眈的谢祝璟呢?
顾屿时垂眸,晦涩的情绪在眸中一闪而过,待他抬起头时,又是一如往常的冷沉。
封温玉得知老宅找过顾屿时时,已经三日后了,此时这件事在朝堂已经盖棺定论,至少谢祝璟没有被牵扯进来。
封温玉忍不住地失声,纵她也是封家人,这次也觉得老宅有点欺人太甚了。
害人性命,还要叫人原谅始作俑者?
她是对谢祝璟有愧,但这份愧疚不应该让顾屿时来偿还!
封温玉实在是坐不住了,她深呼吸一口气,咬声:
“锦书,备马车,我要去老宅一趟。”
前世也是,今生也是,在她和顾屿时必然是夫妻的情况下,老宅算计顾屿时,某种程度上不也是在算计她吗?
她不是傻子。
前世她不能有孕后,封家虽然没有提出让她借腹生子,但也有意让她从封家子嗣中选一人过继。
至于前者,封温玉不知道封家到底有没有过这个想法,毕竟顾母临死都没能逼得顾屿时纳妾,封家又岂有这个手段。
彼时顾屿时作为当朝首辅,他的悉心栽培和手中的资源足够让一人跨越阶级。
封温玉其实一直都清楚,除却不理解外,这也是封家当初阻止她和离的原因之一。
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她一个外嫁女的感受有什么重要的?
但她不愿。
若是二哥也就罢了,但留在京城的那群封家人,一边毫不在意她的感受,一边又想从她身上得利,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外人对她评价或许有偏颇。
但有一点实在是算不得错的,她的确是个任性的性子。
总归,那时她是想着,就算最后两眼一闭,什么都烟消云散,也不愿让这群人占便宜。
封温玉脑子中思绪乱哄哄的,但她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拦住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屿时。
顾屿时见她脸色不好,瞬间眉头微皱:“发生什么事了?”
封温玉一见他,顿时生出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她咬声道:
“老宅那边到底怎么蒙骗你了?”
蒙骗两个字都出来了,可见她心中对老宅的不满。
闻言,顾屿时愕然地抬了抬眸,他一贯是知道封温玉对封家的在意的。
她是封家人,封家筑起了她的骨血和骄傲。
顾屿时也向来不愿意去比较在她心中他和封家是谁更重要一些。
自取其辱。
可如今,她居然会因封家对他的所作所为而恼怒,顾屿时是真真切切地有些愕然和意外,他愣了半晌,选择实话实说:
“倒也没有蒙骗。”
封阁老叫他过去,不过是将一切道明,包括谢祝璟的所作所为。
自然,这不是封家放弃谢祝璟。
此事,一旦涉及到谢祝璟,必然会牵累到封家,圣上册封太子却没让封家沾边就已经表明他的态度了,如果这个时候,圣上知道封家有意帮六皇子对付五皇子,圣上会怎么想?
一朝首辅,居然有了二心。
即便是舍了谢祝璟,封家也定然要受到圣上的审视。
封家受牵累,封温玉作为封家人,能讨得什么好处?
这不过是一场明谋。
顾屿时心知肚明,也不在意,总归他已经从这件事中得到他想要的了,而且——
顾屿时不着痕迹地看了封温玉一眼,结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不是么?
封温玉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顾屿时这个答案,她有些傻眼,忍了忍,实在是没忍住:
“你知不知道,你这般好性子,只会叫人越发得寸进尺。”
顾屿时的视线朝她飘了一眼,他微微垂眸,声音有些轻:“我没事。”
“他们是你亲人,既是一家人,有些事便不能追根究底。”
这一番话说得封温玉失声。
她垂了垂眼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叫她有些难受:
“……何至于。”
以他如今的身份,何至于委曲求全呢。
封温玉忽然问了一声:“我是不是很麻烦。”
娶她,就注定了和封家绑在一起,除非顾屿时一辈子起不来,否则日后必然是要帮扶封家。
而他一辈子不得势,封家也不会将她下嫁给他。
顾屿时皱了皱眉,不喜欢听她说这种话,他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回走:
“阿玉可听说前朝周文帝于清源山建摘月楼一事?”
封温玉被他牵着走,满脑子疑惑,他为何会将话题跳转到这件事上?
这和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封温玉看了眼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抿了抿唇:“听过。”
清源山本就高于别处,又要建摘月楼,耗费的人力物力可想而知,外人皆道周文帝奢侈无度。
而她听见顾屿时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
“你瞧,便是那缥缈不定的月光,周文帝都要耗费大量资源,最终依旧不可得。”
“可我却得到了我想要的,那么,这其中付出再多都是值当的。”
封温玉失声,她当然听得懂这话中的含义,只是她轻声地问:
“真的值当吗?”
顾屿时不理解她的疑问,他脸色有点古怪道:
“想要娶你,却又一点代价都不肯付,若真有这般人,定然是无耻之徒。”
他一介寒门之后,什么代价都不想付,就想把当今首辅的嫡亲孙女娶回家?
凭什么?
凭他一腔情谊?
论情谊,难道颜云鹤比他少了?
于他而言,这根本不是什么值不值当的事情,而是侥幸,幸好他身上有利可图,才有了这场婚事的入场券。
【作者有话说】
女鹅:值得嘛?
小顾:怎么不值得?不付出代价就想娶你的人,都是无耻之徒!
【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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