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的问题,让林知微心里微微一震。
林知微回忆起去年离婚的时候,她沉默了片刻,才放缓声音,认真地回答:“是的,我提离婚的时候,他同意了。而且今年,他也考上了大学,就在隔壁。”
夏清怔了怔,眼底闪过一抹羡慕与复杂,低声道:“那他真是个好人。”
随即,她的表情黯淡下来,眼神落在自己攥紧的手上,像是鼓足勇气才说出口:“我去年知道能回城的时候,也提过离婚。但他死活不同意,他家里更是坚决反对。最后……还是没离成。”
宿舍里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窗缝的呼啸声。
林知微心口微微发紧,默默等着她往下说。
夏清的指尖把床单拧得发皱,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后来我听说能高考,就求了他很久,他才答应让我去报名。可等到考试前,他又反悔,不想让我去县城考试。”
林知微屏住呼吸,心口发紧。她能够想象,那是怎样的绝望。
夏清吸了口气,才继续:“幸好,我妈妈从上海赶来,硬是护着我去了考场。考完试,她直接把我带回上海。”她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可即便这样,我还是没能离婚。”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难掩的疲惫:“开学前,我想着来北京之前,再去江西看一眼我女儿。结果……又被他打了一顿。他还放话,说要到北京来找我。”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扫过宿舍里所有人,眼神格外认真:“我得提前告诉你们一声。说不准哪天,他真的会来学校。”
这一瞬间,宿舍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几个人互相望着,眼神里有心疼,有愤怒,也有说不出的复杂。
林知微最先开口:“咱们学校,也不是谁想来闹事就能随便进的。他真要来捣乱,保卫处也不会坐视不管。”
她的语气带着安抚。
陈红豆皱着眉,直率地说:“我觉得,你要不要提前跟学校的老师打个招呼,把情况说清楚?这样万一他真来了,咱们也能有个防备。”
她一说完,杜晓惠、吴雨桐几个人纷纷点头,都觉得有理。
杜晓惠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那……如果他一直不肯跟你离婚,你怎么办?”
夏清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眼神有些黯淡:“我也没办法。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我女儿。高考完回上海的时候,我想把她带走,可没离婚,我自己的户口都落不下来,更别提带着孩子了。”
她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发颤,却咬着牙不让自己掉泪。
孙雯雯听着,心里直泛酸,她想到堂姐的两个孩子,也是很唏嘘。
吴雨桐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安慰:“你别先把路想得太绝。来了北大,就先把书念好,自己站稳脚跟。等将来毕业了,说不定自然会有办法。”
她顿了顿,神情认真:“你丈夫那种人,说白了,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等你以后要是分配到政府单位,工作硬气了,再想办法把女儿接过来。到那时候,他也未必敢再嚣张。”
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几秒,彼此望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夏清抬起头,神情里带着疲惫,却努力勾起一个笑容:“谢谢你们。”
一句简单的感谢,让宿舍里的气氛柔和了几分。
第二天,学院的老师把林知微和一个叫李浩的男生单独叫了出来。
“你们两个,是咱们班高考分数最高的学生。现在班里需要推选班长,你们谁有意向?”
林知微愣了下,没料到自己会被点名。
她心里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就摇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老师,我家里有两个孩子,还小。每个周末我都得回家照顾他们,实在是有心无力,担不起这个责任。”
她说得很诚恳,没有推托的意思,而是真的知道自己顾不上。
一旁的李浩神情却亮了起来,他立刻往前一步,眼神里带着热情:“老师,我愿意试试!我以前下乡的时候,还被评过先进,组织过不少活动,经验还算有一些。”
他说话条理清楚,带着几分自信,仿佛已经做好了准备。
老师见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那就由你来担任咱们班的班长吧。”
林知微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心里并没有失落,反倒暗暗松了口气。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学业和家庭,把有限的精力用在刀刃上,才不辜负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这一天报到的还有另外两位室友。
一个是天津的胡娇娇,应届生,才二十岁,性子大大咧咧,说话直爽,初来乍到就拉着大家开玩笑,活跃了不少气氛。
还有一个是河北的赵小娥,二十四岁,比胡娇娇沉稳得多。她长得秀气,在地方的棉纺厂工厂干过几年,讲话不紧不慢。
八人宿舍这才算凑齐了,南腔北调,年纪不一,经历各异,夜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灯,东一句西一句聊着天,渐渐也有了些归属感。
林知微收拾完宿舍,心里不由自主地想着:也不知道周译在清华报到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一边,清华校园里,人头攒动,报到点前排起了长龙。
林宁远带着周译和李津一同走进来。
巧得很,李津和周译的宿舍竟然正好在对门。李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这下好了,我就住在你对面。知微姐以后大可放心——这几年,我可得帮她把你看好了!”
周译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失笑:“你看好我?怕是以后得我看着你。”
李津摆摆手,笑得没心没肺:“放心,有我在,你的大学生活绝对不会无聊!”
三人先去李津宿舍。
那间宿舍里已经来了几个新同学,大家一见面就热络地打起招呼。林宁远也跟着帮忙,把褥子抖开、床单铺好。
李津这边收拾完,他们才往周译的宿舍走去。
宿舍里有股新家具和石灰粉的味道,窗外还能听见报到新生们的喧哗声。林宁远卷起袖子,和两个年轻人一起忙前忙后,把床单压平,把行李归到柜子里。
等一切都整理妥当,林宁远拍了拍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满足:“嗯,这样就差不多了。你们两个,好好开始新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