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差半个月回来，昼夜辗转加上前天几乎连续开了十几个小时的会议，陈憬脑袋有些昏沉，虽然已经是深夜，还是郊区地段的缘故，外面已经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和车辆了，但司机还是开得很慢。
他从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合眼休息的男人，把车内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修长车身的黑色迈巴赫平稳行驶在深夜的马路上。
“陈总，车程大概还有三十分钟，您身体不舒服吗？”
男人闻言抬手揉揉发酸的太阳穴，压住心口的不适，淡淡开口道：“没事。”
转弯的时候，隐隐约约能听见外面寂静的街道传来猫叫声。
中气不足，大概是只小奶猫。
陈憬微微偏头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很快就将眼神收了回来。
“cc提醒您，今晚我市受台风影响，有中到大雨，预计降雨时间为凌晨三点至四点，雨天路滑，注意行车安全……”
车灯扫过街尾，能看到左边人行道上一块警示牌倒在了一边，旁边的井盖不见了踪影，路灯一闪一闪，好像马上就要彻底罢工了。
而后随意搁置在副驾皮革座椅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声。
亮起的屏幕上面是“闲总”两个大字。
“靠边停车。”
司机应一声，将豪车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靠处。
“喂！来玩不？”
电话另一头是震耳的音乐声，伴着分不清什么乐器混杂的歌声，吵得人耳膜发痛。
“你是今天回国吧！没记错，我跟你说，他们这儿今天请……”
陈憬把手机拿远了点，没等那人说完话，就毫不犹豫按下挂断键。
他降下一半车窗，让裹着咸腥江水味的夜风灌进车里。
“喵～”
“喵呜……”
少了一层玻璃的隔绝，方才的猫叫声现在更清晰了些，男人微微起身朝坏掉的路灯处看了一眼。
“陈总，需要我下……”司机刚刚转头想要询问他是否需要自己下车买药，就看到男人已经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一猫一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
姜择爱对上男人的视线后宕机了好半天，随后立马喵喵叫着开始示威。
“猫？”
一道有些低沉的男声传来。
“喵！”
小猫把尾巴高高翘起，抬头用又大又圆的葡萄眼奋力露出骇人的眼神，还不断发出“吓人”的“喵喵”叫。
一道亮光闪过，差点没瞎了咪的眼睛。
它非常不满，又有些害怕，于是“喵”得更加大声。
姜择爱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一头凶猛的猫科野兽，它前爪刨地，屁股翘起来，这个人类肯定会被自己震慑得立马逃跑！休想害本喵！
“怎么掉进去了？”男人却蹲下身来，伸手发现够不着小猫。
好啊你个人！居然还想伸手打咪！
姜择爱露出自己的小尖牙，它发誓，要是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再敢伸手，它一定一口咬下去，毫不留情！
“不要动。”男人起身走了。
你是谁还敢命令本咪！姜择爱四个小短腿在窄小的井底四处跑动，可又一下跌了下去，脚貌似受伤了，很痛，它没忍住，又难受地“喵呜”了好几声。
但现在不跑的话，自己就要被人类捉走了，怎么办......它刚刚哭过的眼睛里又涌出泪珠，滑落到胖乎乎的脸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它听见上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再抬头时，发现最开始来的男人站在一旁，而那个才来的，吵吵闹闹的男人蹲着，手里拿着个小鱼网。
这下完蛋了！坏人真的要把自己捉走！自己要上社会新闻！
于是它又忍着剧痛，开始四处逃窜，可底下就这么小点儿地方，往哪里逃都没法子。
“喵！”
伤害猫猫的人会被捉进去拷问，请你想好！
“别动啊！捞你上来。”吵吵闹闹喊道。
“喵！”
快走开！咪自己会上去！
“喂！你就在那看戏是不是！”吵吵闹闹继续喊。
姜择爱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扑，结果小鱼网还是结结实实落到了它的身上，爪子被卡在了鱼网的缝隙里，挣脱不开。
它看着男人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两只爪子蠢蠢欲动要往那人的脸上挠，可还没来得及动作，站着男人的手速居然比它还要快，先一步捏住了它的后颈，另一只手托住了它的屁股，把整个猫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姜择爱没了反抗的机会，它只好继续“喵喵”抗议，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戳着男人的下巴有些发痒。
“好了，别乱动。”男人声音意外地很温柔，一双温热干燥的手抚上它的肚皮，接着打开车门后座，把它轻轻放在了座椅上。
可这并没有让姜择爱放松警惕，它立马后退两步，继续瞪着两个人。
“你大半夜喊我来就是为了给你捞这只小胖猫？”
吵吵闹闹翻个巨大的白眼，然后戳戳小猫的脸。
？？？？？
姜择爱气得要命，自己明明在发飙！这个男人用小鱼网来捉自己，还要骂它！
它一口咬上男人的手指头。
“我去！这猫还咬人！”吵吵闹闹甩甩自己的手，“你要捡的啊，你快拿回去养！”
小猫继续拱着屁股，又听见第一个男人说：“没准备要养。”
“那你还喊我来捞！给你表演呢啊？”
“要下雨了。”陈憬被他嚷得头疼，“你司机什么时候来？”
“已经来了！”
“闲总”临走前还故意吓了小猫一跳，随后头也不回上了马路对面一辆豪车，嘭一声拉上车门。
接着，它看着这个男人绕过车头，拉开了另一侧的车门坐了上来，姜择爱立马又朝反方向退两步。
“喵！”
臭人类现在、立刻、马上放咪走！
“带我、回家。”
男人念出那纸箱上面写着的四个大字，“是被主人扔了吗？”
“喵！”
你才被扔了！
那是游乐园用来装玩偶的箱子！
“小胖猫。”男人又伸手准备摸它的猫头，它立马张嘴朝面前的空气狠狠咬上一口。
人类果然被吓着了，把手缩了回去，姜择爱心中暗自得意，结果下一秒，男人貌似面无表情，又对它说：“还挺可爱。”
这个人类，听不懂猫话还看不懂猫脸吗？自己明明已经这么生气了，怎么还左一口一个可爱，右一口一个可爱！
“喵！”
滚滚滚！
“暂时跟我回家，明天带你看医生。”
接着，豪车被启动，好强的推背感，姜择爱差点没坐稳摔下座位，圆滚滚一个在上面翻了个身。
回家？等等，本喵什么时候答应跟你回家了？！
男人时不时会偏过头看自己，而姜择爱则一直用墨绿色的大眼睛凶巴巴瞪着他，鼻子还往外“哼哧”出气。
要逃跑，人类肯定不喜欢搞破坏的小流浪猫。
这个座垫，看起来似乎很贵，小猫用鼻子嗅嗅，一股淡淡的香水混着皮革味，接着它将两只前爪举起，开始搞破坏！
“嘎吱！嘎吱！”
真皮座垫被小猫锋利的爪子划出数十道划痕来。
男人微微皱眉，犹豫几秒卡住了小猫作乱的爪子。
“不可以。”
“喵！”小猫一口咬在他手上。
男人无奈叹口气，收回手。
这不管的吗？不信，脚痛痛的，于是小猫拱起屁股开始用小尖牙咬座垫的边缘。
一边咬一边抬头看男人的反应。
直到它咬出了一排牙齿印儿，而男人只是手指在一旁的扶手上点了点，没有提着自己脖子把它甩出去。
就这样僵持了大半个小时，车拐进一处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内，停好车后，男人先打开了他那侧的车门，接着一只手捞起小猫。
小猫则把脸偏到一边，手脚并用去挠男人的脸，时刻寻找机会想从男人的怀里跳下去。
但男人似乎识破了它的诡计，直接拿捏住命脉，把小猫一路带进了家里。
小猫的四只小短腿终于沾到了地上，它赶紧往后退，屁股抵住紧闭着的大门，而后看着男人转身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它有些心虚，尾巴在身后扫了两圈，男人该不会要报复它吧。
人，咪不能用来做座垫。
陈憬低头看着这只肥嘟嘟的小猫，心里疑惑为什么它的主人要把它丢掉，刚刚附身想去摸它，小猫就一溜烟从他腿下钻走了。
好痛好痛，姜择爱忍着疼痛钻进了某个开着门的房间床底。
十秒后，卧室内的灯被打开，姜择爱看见了男人的西装长裤和皮鞋，挪着屁股又往深处躲了躲。
它一动不动注视着外面，竖起耳朵听声音。直到男人退出去关上门，卧室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笨蛋人类，它心中暗自得意，结果刚刚从床底漏出一个毛茸茸脑袋后，就看到了黑暗中站在门前的人，似乎嘴角还带着点弧度。
可恶！好有心机！
小猫立马要往床底缩，结果忘了低头，“哐！”一声响，毛茸茸的脑袋撞上了床板。
二次受伤，撞晕过去了......
“皮肤有些擦伤，用点药很快就能好，小猫的身体状态不错，是只品相很好的十二色金渐层，看牙齿的话，年龄应该在一两岁左右。”
姜择爱醒来后，发现自己正陷在软绵绵的宠物睡垫上，它眼睛睁开好一会儿，才看清几米外站着的男人，正在和一个老头说话。
紧接着，墨绿色的眼睛和老头对视上。
“陈总，您的小猫醒了。”
可恶的老头！提醒这个坏蛋干什么！
还有！谁是他的小猫！
姜择爱不满地“喵呜”起来。
“陈总，它叫您呢。”
姜择爱简直又要被气晕过去了。
陈憬转身朝他走来，俯身捏着小猫肉乎乎的脸颊，说：“你这只坏蛋小猫。”
“那陈总我就先走了，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就好。”
“嗯，麻烦了。”
大门咔哒关上，屋里又只剩下一猫一人。
姜择爱觉得自己的身体比昨天舒服了许多，脚好像也不太痛了。
它鼻头耸动两下，一股劈天盖地的药味儿袭来，险些没让它干呕。
原来是擦药了，它看见自己的腿上有淡黄色的药膏。
唔，这个人类帮它涂的药吗？
小猫思考之余，没注意到男人的手捏住了自己的胖脸。
“那你就叫坏蛋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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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可恶的男人居然在给自己取这么难听的名字，难得温顺一秒的小猫又瞬间暴怒，一爪朝男人拍了过去。
“喵！”它抗议。
“坏坏？”
“喵！”
“胖胖？”
“喵！”
喂，不要随便给咪取名字好吗！
“宝宝。”
男人的手落在它的脑袋上，呼噜一圈，“宝宝？”
姜择爱耳朵弹起来，它纯粹懒得搭理他，才不想陪人类玩这种无聊的取名游戏，小猫有理由怀疑，这个坏蛋会一直取各种难听得要命的名字，直到自己同意。
“饿吗？”男人好像替它默认了这个名字。
陈憬起身从箱子里取出几袋猫粮，对小猫说：“不知道你喜欢吃哪个品牌的，要来闻闻吗？”
猫粮？！姜择爱不屑地舔舔自己爪子，这种糟糕的玩意儿，自己才不要吃呢！
各种食物往那儿一压一搅，跟便便有什么区别？
再抬头时，自己面前已经放上了两碗猫粮。
“宝宝，试试。”
“......”
它一点儿不想给这个坏蛋面子，不管不顾把自己带回家里，说它胖，说它是被扔了，还要给它吃粑粑猫粮。
气得要猫命。
于是干脆超绝不经意，抬爪把碗掀翻了。
猫粮哗啦散落一地，还有几颗滚得不见了踪影。
男人沉默几秒。
小猫臭脸。
哪儿想到，这个人类不依不饶，又拿碗给它盛了另外一个品牌的猫粮，继续放在它面前。
小猫站起身来，埋头嗅了嗅，陈憬以为它应该会吃了，刚刚蹲下来，结果小猫一个猛扑，嗷呜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前有狼假寐以诱敌，后有小猫假吃以伤坏蛋。
不过它才没有用太大力气去咬呢，人类娇气得要命，谁知道会不会立马冲到医院，哭喊着要医生救救他！
它还没来得及去看坏蛋的表情，结果就被坏蛋托着屁股抱了起来。
突然的悬空让它很没有安全感，下意识往人怀里钻了一下，陈憬就着这个姿势抱住小猫让它无法挣扎。
“你怎么这么凶？”陈憬垂眸看着它。
哼，知道就好，快点放了我吧。
“小公猫，是因为没绝育么？”陈憬把手伸到小猫圆滚滚的地皮上，它立马一爪拍在男人的下巴处，一跃跳了下去。
什么嘛！把你拿去切了才好！
姜择爱知道绝育是什么意思，自己曾经在宠物医院见识过，可怕的白衣恶魔会拿着刀把它们下面的两坨肉割下来，那些被割了肉的小猫小狗全部吐着舌头嘎掉了！
这个男人，居然这么快就要把自己......
它立马逃跑，跳上桌子，把上面的东西打翻了一排下来。
“宝宝！”
陈憬追上去，好在自己早就把所有房间的门关上了，小猫走投无路，只好在客厅上蹿下跳。
最后跳上了柜子的顶端，墨绿色的大眼睛幽怨瞪着陈憬。
“好了，不绝育。”
“下来。”
姜择爱才不相信他说的话，为了保住身上那二两肉，它打死也不要下去。
僵持了大半个钟头，陈憬的手机响了，他一边接电话一边抬头望着小猫。
“推迟半个小时。”
“嗯，你先安排一下。”
电话挂断，他叹口气，对小猫说：“自己乖乖在家，饿了下来吃猫粮，不要捣乱，听到没有。”
话落他就去洗手槽的地方冲水洗手，最后拿着东西出了家门。
姜择爱看着他挤了好几泵洗手液，自来水把手冲了一遍又一遍，这个坏蛋什么意思？嫌它脏么？
它步伐熟练从高处跳下，自己昨天受伤加被惊吓，到现在都无法变成人，它望着那高高的门把手，加上现在自己猫爪爪的力气，怎么也打不开大门。
于是它干脆决定，那就好好在家搞破坏好啦，它就要跟坏蛋男人反着干，最好男人回来很生气，直接把它逐出家门，搞破坏的钱它另算，等它还完十二万就来赔。
先跃上餐桌，目光锁定那包纸巾，开撕！
雪白的餐巾纸在客厅漫天飞舞，好美的雪景！
接着跑到开放式厨房，柜子上摆的瓶瓶罐罐什么的，通通薅下来，一个也不剩！
地上爆出一摊摊黑的白的黄的，小猫给坏蛋家画画！
嗯，先这样吧。它站在橱柜上舔爪欣赏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至于沙发电视什么的，以防男人还不放自己，留着下次拆吧。
捣乱一通，自己的肚子彻底饿得咕咕叫，它走过去嫌弃地闻闻猫粮，小尖牙叼起两颗。
呕，难吃！
于是又躺到软软的宠物睡垫上，也就这玩意儿还勉强凑合吧。
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小猫就睡着了，还打起呼噜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间，它猛然闻到了股股香气，是......小炒肉、奶布丁、酸奶碗、豪华猫罐头、烧烤串串……
一个看不见脸的人温柔地把它抱起来，放在了几十平的大餐桌上，很自然地帮它系上口水巾，而桌上正摆着的不是自己刚刚闻见的美食又是什么！
小猫望眼欲穿，口水都快滴下来了，眼见马上要一口咬上大鸡腿，结果被阵阵噪音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