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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争锋

作者:妖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甚至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苏渔奴颜婢膝地跪在地上,向来倨傲的脸上涕泪纵横,用着最卑贱的姿态向自己作揖告饶的样子......


    午夜梦回时,每每想到这一幕,他便觉得快意丛生,兴奋得连指尖都开始发麻!


    阴鸷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张脸上,这小祖宗素日眼高于顶,将他当条狗般呼来唤去,此刻合该被碾碎成泥,向自己摇尾乞怜!


    可十息过去了,二十息过去了,眼看那匕首已刺入三分,将对方的咽喉剌出无数细小的血珠子,这小子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而那双眸子一片云淡风轻,他甚至在那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狰狞的脸。


    怎么回事?到底是哪错了?!


    这废物平日蹭破点皮都要哭爹喊娘,此时脸上为何没有半分惧色?


    郑郐额角暴起数道狰狞的青筋,忽地发出一声瘆人的低笑:"演得倒是像模像样,不过你这般硬气,装给谁看?"


    他将匕首翻转,用刀背轻轻拍打着少年娇嫩的脸颊,“你们这些公子哥生来锦衣玉食,而我费了二十年的心血才爬到今日!”


    少年凌乱的发丝黏在血珠上,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破碎之美。


    郑郐凝望着那张脸,非但没觉得美艳,双目反被刺痛了一般,心底涌起更深的怨毒!


    他又加重了一分力道,"就是因着这张脸——我堂堂一介朝廷命官,竟要折节讨好你这种草包!"


    他突然暴喝,唾沫星子溅在她的脸上,声音因嫉恨而扭曲,"凭什么?凭什么!"


    苏渔暗自计算药效的发作时间,惊觉自己还是大意了,她万不该如此早便与他摊牌,如今之计唯有与他周旋,尽力拖延时间。


    她忍着剧痛斥道:"所以你做起了拉马的鸨母?甘愿作达官贵人的走狗?"


    "鸨母?!"


    郑郐尾音陡然拔高,在空荡的包间内炸开暴烈的回响。


    他癫狂大笑,整张脸涨成骇人的紫色,眼中泛暴出根根血丝,"只要能往上爬,杀人放火我都敢!"


    苏渔毫不掩饰眼底的讥诮,"你当真以为事成后,那人会重用你这条疯狗?"


    郑郐瞳孔骤然收缩,似被她居高临下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猛地将匕首又抵进了半分,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你算什么东西!"


    匕首深深没入颈间,鲜血顺着刀锋蜿蜒而下,很快浸透了前襟。


    他声嘶力竭地嘶吼,“一个靠祖荫耀武扬威的纨绔,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这满京城的人谁瞧得上你?”


    苏渔勾起一丝怜悯的笑,"世人眼光与我何干?我纵是再不堪也自得其乐,倒是你——"


    她轻咳出一口血沫,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午夜梦回时,可瞧得起你自己?"


    字字诛心。


    这话瞬间击碎了郑郐摇摇欲坠的理智,面容骤然变得扭曲,他高举匕首,寒芒映出狰狞的五官,“好得很,你既如此高高在上,那我便成全了你!”


    他猛地挥刀刺来——


    寒光闪烁,刀锋离她的咽喉仅半尺之遥,电光火石间,一股撕心裂肺的绞痛自他腹中炸开,持刀的手顿时了僵在半空。


    郑郐面如金纸,冷汗涔涔而下,他手腕一颤,匕首"当啷"掉在地上,瞬身竟开始抽搐了起来。


    膝盖一软,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骤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渔,“你什么时候下的药?!”


    苏渔惊魂未定地喘息,抖着手摸向满是血的脖颈,她缓缓起身,将帕巾不紧不慢地按在伤口处,素色绢帛瞬间被染成了赤色,却愈发将一张小脸衬得清冷如霜。


    她垂眸睨着蜷缩在地上的男子,低垂的睫羽轻敛,投下一片青色的倒影。


    她只是看着他,不发一语,既无慈悲的怜悯,亦无憎恶的怨怼,仿佛凝视着虚空。


    郑郐后颈蓦地爬满了鸡皮疙瘩。


    如果眼前这个步步为营、处变不惊的少年才是真正的苏渔,那这半年来那个脑中空无一物的酒囊饭袋…又是谁?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你究竟想做什么?”


    苏渔望向郑郐,一字一顿,“借你的剑,斩我的枷锁。”


    话音未落,她抄起酒壶照着他太阳穴狠狠砸下!


    "砰!"


    一声钝响,郑郐厚重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


    满室的死寂。


    苏渔凝视着昏厥的郑郐,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竟真让她办成了。


    这个念头如醍醐灌顶般,将她骤然唤醒了。


    垂眸望着满是鲜血的手,朱棠衣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原来…这世间之事也不过如此。


    曾以为爬不上去的高山,不经意地回眸,竟只是个抬脚可跨的矮垛子。


    原来这些年困住她的不是父皇,也不是祝承麟,而是她自己亲手筑起的高墙。墙内那女子万念俱灰,她啮檗吞针,茧缚自囚,将自己困在那樊笼中顾影自怜,经年累月地自戕,将万千苦楚竟尝出了欢喜之味。


    那些年,就连她自己都放弃了。


    她浑浑噩噩地活了大半生,心底始终蜷缩着一个朦胧的期盼,期盼有人能拯救她,将她从这污浊的泥潭中一把拉起….


    而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惊觉,能将她从泥潭中拉起来的人,一直都只有自己。


    原来她期盼了半生的神明,正是她朱棠衣。


    *


    一朝勘破妄念,朱棠衣骤然觉得心头无比澄明,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连呼吸都变得清甜起来。


    她哼着小曲,拽着死猪般的郑郐一寸寸往榻上拖,拖进鸳鸯帐中后,三下五除二将他剥了个干干净净。


    她瞥了眼榻上那高高隆起的肉堆,下面杂草密布处,那小肉球竟如拇指般细小......


    若是往日,这等腌臜之物,碍于世俗礼教,她怕是连余光都不敢多瞟一眼。


    可此刻执念尽散,她偏生出了玩闹之心,迎着光细细端详,丈量着尺寸,末了还啧了一声,“难怪......”


    她将衣服抛在地上,绵被半掀,再刻意揉出几道暧昧的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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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皱。


    退后三步,她眯着眼打量满室狼藉:散乱的衣袍、凌乱的被褥——任谁看了都会遐想连篇。


    反手带上门,女子从容地消失在了屋内。


    算算时辰,昭宁侯该到了,她得寻个绝佳位置观戏才是。


    随手拦了个跑堂,她挑了间位置巧妙的包厢,利落地换了衣裳,用簪子在窗户上戳了个孔,凑上去一看——楼下走廊上熙熙攘攘的,珠翠摇曳的花娘们不时扭着腰来来去去,跑堂的小厮在人群中穿梭着,茶盘如焊在手上一般。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就在她以为自己错过了时,视野蓦地闯入一道臃肿的身影——那人约莫五十出头,他身着华服,一张方脸,双目微凸,鼻旁两道深纹。


    他身后跟着两个侍卫,都十分精瘦,他们右手紧扣刀柄,警惕地扫视四下之人。


    前世朱棠衣见过他,此人便是历经两朝更迭的昭宁候赵荃。


    目光扫过那一身腥膻的肥肉,她有些反胃。


    她曾亲眼目睹少年被此人虐待,冬跪碎瓦、夏囚蒸笼,爬行、倒灌、鞭笞......长达八年的凌辱,少年骨子里世家子弟的傲气被赵荃一寸寸碾成了泥。


    这世间的坏人还是太多了:赵荃,祝承麟......


    这些人,一个又一个,没完没尽。


    *


    醉香楼的小厮都有一双利眼,一见赵荃这派头,当即明白是位惹不起的主儿,连忙躬身引路。


    赵荃正要跟上去,一道低沉的嗓音蓦地从廊后传来,"侯爷好雅兴!"


    昭宁候循声回头,待看清来人,眼底不由闪过一丝错愕。


    祝无咎缓缓从回廊的阴影中踏出,一片灯火下,他玉带束腰,执扇而立,悠闲地转动着手中扳指。


    赵荃象征地弯了弯腰,“殿下。”


    祝无咎食指勾住扇坠一甩,描金扇面“啪”地散开,“侯爷夙夜在公,竟得闲暇来这花街寻乐子?”


    昭宁候端立如松,眸中古井无波,似未听出对方的嘲讽,“老臣平素本厌烦这烟花敌,今日破例踏足,竟教殿下撞了个正着。”


    祝无咎居高临下地睨着赵荃,慢条斯理地笑道,“侯府中那么多俊俏小生,不比这醉花楼的娘子好看?”


    语调透着上位者漫不经心地的戏谑。


    昭宁候眸色几不可察地沉了沉,“殿下慎言。”


    祝无咎霍然将骨扇合拢,开门见山道,“侯爷看上谁,孤本不欲多问——”


    眸底倏地掠过一道冷芒,“只是这京城里的雏儿,但凡毛色鲜亮些的,可都是有主儿的...”


    赵荃心头微震!


    此时做得极为隐秘,对方是如何知晓的?莫非.....府中有他的眼线?


    心底对祝无咎的那点轻视霎时被惊疑所取代,赵荃霍然抬头,“不知殿下说得是——?”


    祝无咎眼底寒光骤现,"还与本王装糊涂?楼上那包厢中是谁被你诓进去了?莫非还要孤亲口点出?"


    赵荃瞳孔骤然一缩!他竟连这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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