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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青楼

作者:妖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日,少年一双清澈的眼睛,没有一丝杂质,宁静又幽然。他时而胆大包天,时而战战兢兢,倒比台上这出《雌木兰》更有趣。


    旦角一声长叹,“脱却连环甲,重开旧箧奁。惊煞双亲疑梦里,十年风雨付啼鹃——


    “呀!原来她是女婵娟…”


    哀而不怨的调子飘入耳中,祝无咎指尖蓦地一顿。


    “鬼一。”


    他忽然开口。


    声音带着金石般的冷意,满堂丝竹为之一滞。


    侍立在阴影中的护卫顿时绷直了脊背,“属下在。”


    “苏家那小子——”


    祝无咎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坊间的风评如何?”


    鬼一躬身垂首,声音古井无波,“禀殿下,苏家三郎城里是出了名的纨绔。”


    “哦?”


    男人指节一顿,蓦地将视线从戏台上收了回来,眸中幽光跳动,“如何个纨绔法?说来听听。”


    鬼一将听来的消息一一道来:“此人行事放浪,呼朋引伴,是苏家最不成器的子弟。”


    “他终日与勋贵子弟厮混,流连赌坊酒肆,尤好与人斗鸡走马、掷骰博戏,出手十分阔绰,动辄输赢千金。”


    “好赌成性?且还有输有赢…”


    祝无咎轻嗤一声,最后几个字越说越轻,几乎吞进口中。


    指尖再次叩击案几,光线在他侧颜上投下忽明忽暗的碎影。


    那日少年立于生死局前,眼中可有一丝属于纨绔的轻浮和赌徒的癫狂?


    没有。


    那双眼中,只有极致的专注。


    而胜利之后,他神色不见一丝惊喜,倒似早料到了这结局一般。


    这与传闻中那沉溺酒色的苏三郎简直判若两人。


    一个沉迷酒色赌博的人不该有那样一双眼睛。


    指腹轻抚杯沿,祝无咎忽而轻笑。


    那日留他一命,正是因着那双眼睛——澄若秋水,净似琉璃,映着这浊世难得的清明。


    他原以为视野所见皆是无际的荒芜,蓦地抬首,竟发现了一颗本不该存在的星辰…


    但他堕入黑暗已久,早与黑暗共沉沦。


    那星辰太亮了,他不想摘下,只想将它——


    狠狠碾碎。


    如此便可满手余晖。


    戏台上,旦角还在哀叹着“想当初小时节,理云鬟,贴翠钿。到如今挽霜蹄,横玉勒,战场前血污了胭脂面…”


    咿咿呀呀的调子此刻听来竟显得有些聒噪,眼底的闲适散去,祝无咎抬手一挥,眉宇间蓦地凌厉起来。


    戏台上的乐声戛然而止,乐师和伶人登时噤了声,皆神色惶然,垂手肃立。


    水榭内顿时只剩下荷叶的沙沙声。


    “去查查——”


    低沉的嗓音打破了沉寂,“他最近和谁走得近、做了些什么…”


    鬼一俯首道,“是。”


    他躬身退到垂花门外,这才直起身子,悄然离去。


    祝无咎慵懒地靠回织金软枕,目光掠过沉寂的戏台,脸上的那抹笑意渐渐加深。


    纨绔?他轻嗤一声,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青玉杯盏。


    他倒要亲自看看那张纨绔的皮囊下究竟藏着怎样一副筋骨。


    一顿饭的功夫,鬼一疾步归来。


    他单膝点地,垂首向祝无咎禀报:“苏三郎这半年来与赵六和吴大成二人交从甚密,三人常擅离军营,到醉花楼寻欢作乐。军中上下虽多有微词,但碍于其家世…”


    祝无咎指尖一顿。


    鬼一继续道,“半月前,赵六将郑家公子引荐给苏三郎,二人.....”


    他斟酌着用词,“相见恨晚,日日饮酒作伴。”


    祝无咎眸光骤然一凛,“郑家?哪个郑家?”


    鬼一答道,“年前才上任的民曹侍郎。”


    祝无咎手中的酒盏“叮”地一声扣在案上,“他不是刚攀上了赵荃?”


    此等跳梁小丑,既巴结上了赵荃这个高枝,又怎会和一个声名狼藉的废物厮混?


    鬼一喉结微动,“近来不知何故,苏家公子闭门不出,与旧日那些酒肉朋友也疏远了许多。”


    “昨日郑郐登门,还吃了个闭门羹,那守门人说他今日又出现了,只是不知见没见着。”


    沉香袅袅,祝无咎凤眸微眯。


    一个民曹侍郎,竟如此殷勤地逢迎一个没落将门之后。


    苏家虽有功勋,却仅剩一副空壳了。


    当年苏季莲行那背主求荣之事,早就让这姓氏蒙尘,以皇兄多疑的性子,怎会容许苏氏子弟执掌兵权?


    郑郐既图的不是权,那便只剩——


    脑海中浮现出少年那张迤逦的面容......


    祝无咎唇边凝起一抹冷笑,眼底暗潮翻涌。


    有趣,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羔羊,如今倒成了人人觊觎的猎物,只是——既是本王先看上的金丝雀,又岂容他人染指?


    *


    醉花楼前灯火通明,鎏金灯笼将整条街市映得如白昼一般,酒气与靡靡丝竹之音扑面而来,勾得行人驻足。


    几个浓妆艳抹的红妆女子斜倚门柱,轻纱半掩的酥.胸随着娇笑轻轻颤动,眼波流转间,便将行人的魂儿勾走了。


    郑郐苏渔三人在台阶前驻足。


    郑郐侧过身,脸上挂着近乎体贴的笑意,“老弟,赵兄说你为那个簪娘茶饭不思,要我说啊,到底还是你年幼,天下芳草何其多,尤其这醉香楼的姑娘们个个手段了得,老弟又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说话间,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苏渔脸庞,因为离得近,郑郐看到了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气。


    一旁的赵六早已按捺不住,“你们都喜欢簪娘,小爷偏偏最中意春桃,虽算不上绝色——”


    他眼神直勾勾地粘在门口几个姑娘的胸脯上,“但那一手床上功夫,啧啧,那叫一个带劲!”


    涎水几乎要顺着嘴角淌下。


    郑郐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轻蔑,转瞬又化作春风般的笑意,“赵兄莫急,待会儿保管你玩得尽兴!”


    苏渔冷笑着打断了二人,“郑兄还不知道我那好兄弟干了什么龌龊事吧?”


    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眸中的怒意在面上逐渐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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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六的涎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不是说好来找乐子的么?怎么又提起这档子晦气事?


    真真败兴至极…


    苏渔似未察觉到他的神情,拳头竟有些发颤,“那混账竟抢先包下了簪娘!”


    郑郐眼底的最后一丝疑窦顿时消散。


    这小子连日来闭门不见,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可眼下这妒火中烧的模样,倒全然不似作伪。


    他忙笑着打圆场,“罢了罢了,快忘了那些糟心事,今夜阿兄做东,咱们一醉方休!”


    说罢三人进了楼中,没入一片莺声燕语中。


    几人进了包厢,屋内烛影摇红,纱帘低垂,氤氲出满室的旖旎。黑木圆桌上杯盘罗列,各色鲜嫩菜肴,油亮喷香的八宝鸭、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肉、冒着热气的羹汤......


    金樽美酒,玉盘珍羞。


    湘妃竹屏风后突然走出三个娇滴滴的花娘,个个云鬓花颜,笑靥生春。她们半掩团扇,怯生生地敛衽行礼,“见过三位爷。”


    赵六早已按捺不住,目光早就被那位身段最婀娜的花娘吸引住,毫不避讳地上前调戏,“这位娘子好生俊俏——”


    说罢便要去摸她的手,那花娘媚眼如丝,她腰肢轻轻一扭,捂着胸口假意退了两步,团扇轻点赵六胸膛,竟露出一大半截雪臂,“爷慢些,这般急色可吓煞奴家了......”


    她莲步轻移,旋身便躲到了屏风后面。


    赵六一愣,大笑着追了上去,“娘子莫跑,相公今夜陪你玩个痛快!”


    顿时满堂莺声燕语,酒暖春浓。


    另一头,玉墨娴熟地斟满酒,扭着腰走到郑郐身前,将杯盏递到他手边,“爷,这酒温得正好,您且宽坐。”


    郑郐却未接下,只淡淡地扫了玉墨一眼,目光越过她头顶,朝她身后之人瞟去。


    玉墨神色不见丝毫慌乱,她笑盈盈地放下酒杯,指尖“一颤”,罗帕竟飘落在地,她慢悠悠地俯身去拾,衣襟微松,露出一大片雪脯......


    她起身时,眼波不着痕迹地吔了过去,却见这位郑公子根本没瞧自己。


    玉墨在风月场中混迹了十来年,一瞧此人神色便知他不是来狎妓的。


    来这醉花楼的宾客无非两类,一来寻欢作乐,二来谈正事。此地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恰好掩了那些不可告人的密谈,故而成为达官显贵们最钟意的议事场所。


    这便是青楼的妙处,再肮脏的交易都能借着酒色之名掩盖。


    她抿嘴一笑,“爷若是嫌酒浊,奴家新学了两首曲子,爷可愿听?”


    这些贵人心思不一,该如何进退,她绝不会行差踏错。


    郑郐闻言收回了目光,瞥了玉墨一眼,他趁势坐下,“弹吧。”


    玉墨旋即坐下,她素手拨弦,余光透过摇曳的烛光,见郑公子的目光又落在了那粉面郎君的身上。


    以她多年的眼力,这位爷并不像个断袖。


    此刻他那眼神,倒像极了后巷中盯着雀儿的野猫,满眼皆是势在必得。


    朱棠衣有些不自在。


    两世为人,此番还是她头一遭逛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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