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内林立着数个院落,以长廊石径相连,道路错综复杂,仿若一个迷宫。
将离尽心尽力装小孩,每一回都记不住路,想做什么事都得跑去隔壁院落,拉着孟小姐的袖子麻烦她陪自己去。就这样慢慢摸清了整座孟府大部分地方的构造,又慢慢使这家人放下戒心,如此三日过后,独自在庭院里玩草梗的将离,忽然注意到了一只飞进院子里的麻雀。
将离在孟家,没见过多少活物。
好像飞禽走兽察觉了这是个不祥之地,纷纷对其退避三舍。只有这只呆头呆脑的小麻雀,稀里糊涂飞进了这里。
麻雀落在地上,收拢起翅膀后,覆着灰羽的身子好似一个圆滚滚的球。它在地上蹦跶了两下,蹦到将离眼前。
“我这里没吃的。”将离把一只草蚱蜢放到麻雀跟前。
麻雀低下小小的喙啄了两下,将离试着伸手摸它的羽毛,在手指触碰到灰色的绒羽之前,小麻雀张开翅膀,很有戒心地飞走了。
年仅十岁的孩童好似被这只小雀吸引,下意识追着它跑出去。她抬头看着天上飞舞的麻雀,鸟儿飞得很快,一下子就没了影,但她还是循着麻雀离开的方向寻去,试探再次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直至,走到孟府最外围的围墙前。
围墙算不上有多高,可能对一般的小孩来说出去有点困难,但对将离这个假小孩而言,她有的是出去的办法。
不远处就有一棵树,只要爬上那棵树,就可以踩着树枝跳过围墙,她知道如果从高处落下,该怎么保护自己才不会受伤。只要离开魔修的老巢,她知道该怎么用草木的气息隐藏自己,若是昼夜不休往东赶去,只要两三日的时间便能抵达千里黄沙道,那里偶然会出现一些仙修,像这一家子只敢藏在偏僻乡野的魔修,可不敢到那里去。
然而将离到底是没能在这一日逃跑。
那棵歪脖子树的后头,走出一道袅娜身影,她盈盈笑着,问将离:“阿合怎么来了这里?小姑姑以前,可没有带你来过这个地方。”
果然,她仍被监视着。
将离心中漠然想到,面上装出一副茫然的神情:“有一只小鸟飞到了我的院子里,我本来想和它一起玩,但它很快就飞走了……我追着它跑,不知不觉就跑到这里来了。”
“原来是这样呀。”孟小姐走到她眼前,向她伸出握着的手掌,“阿合看到的是这只小鸟吗?”
她的掌心里,是一只一动不动的麻雀。
仍旧是灰扑扑的羽毛,圆滚滚的身子,黑豆似的小眼此刻却毫无神采,空洞地睁着。
这只鸟再也飞不起来了,它已经死了。
将离说:“它好像死了。”
“哎呀,我本来还想捉了它送给你的。”孟小姐遗憾地摇了摇头,“怎么就这样死了?”
它被人握住的时候,尖利的指甲刺进了皮肉里,随着它的挣扎划出更长的血口,但直至窒息而亡,它也没挣脱开这只手。
孟小姐领着将离回到院子,又和将离一起,把小麻雀埋进庭院的地下。
孟小姐一边往鸟尸上盖土,一边对将离说道:“弱小的生命是很容易一不小心就死掉的,所以阿合一定要乖乖待在家里,小姑姑和其他家人都会保护你的。”
将离心里对她说的话不屑一顾,且不提说这话的是个想带着她一起发疯的疯子,如果指望别人保护自己,她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我知道了。”但是在人眼皮子底下,将离依旧如此说道。
埋完麻雀,孟小姐又要带着将离玩游戏。
“阿合要是无聊的话,找小姑姑玩就好了。”孟小姐从自己的住处捧出来一只皮球,要和将离玩接球抛球的游戏。
将离上辈子也没玩过这么无聊幼稚的东西,这辈子算是虎落平阳,只能假装开心,实际敷衍地玩。
皮球被高高抛了起来,稳稳落进将离的手中。
将离一摸就知道不对,这是新制成的皮,软韧平整,很有弹性,充入气体的小孔,好似人的肚脐。
这张皮……
将离察觉到了它大抵从何而来,面上依旧没什么变化,她将皮球抛起,看着它划过灰沉沉的天空。
那些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人,现在还活着几个呢?
如果不逃出去,要么做个食人的疯子,要么就被这群疯子拆皮扒骨,人尽其用,没有别的可能。
……
这一日的晚膳,饭桌上孟老夫人看着将离面前的白粥,格外心疼道:“一天天的只吃这些东西,身子哪里能好?瞧你腕子细成这样,曾祖母看着都心疼得不行!”
她话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但将离知道这也是对自己的警告。
想要真正加入这个家,被她们认同,第一步就是吃和她们一样的东西,成为与她们一样的人。
将离垂下眼睫,藏住冷下来的眼神,回答孟老夫人的语气却与往常无异:“我感觉比一开始好多了,明天大概就能吃肉了。”
“好,好!”孟老夫人笑着吩咐下去,“明日的午膳,给我曾孙女儿宰只幼猪吃吃!”
听见她说的话,其他家人脸上也露出喜色。
孟小姐掩嘴笑道:“我们也是承了阿合的光了。”
新鲜现宰的肉,可不是每一日都能吃到的,除了有新家人加入的时候一定会杀一只庆祝,平日里她们吃的都是些腌制好的,容易保存的肉块。
这一日的晚膳过后没多久,将离就借口晚上没吃饱,想要去厨房给自己弄点白粥喝。
不出意外,仍旧是孟小姐陪着她去。
将离怀疑这姓孟的一家子,很可能彼此间毫无血缘关系,每一个家庭成员都是像她这样加入的。而发展出这一切的源头,整个家族的起点,毫无疑问就是那位孟老夫人。
孟老夫人也许因为自己是女子,对女人更加看重。将离此刻虽还没开始修炼,但根据上辈子的经验,勉强能判断出这家人修为的高低,修为最高深者无疑是孟老夫人,其次便是孟小姐。
而她由于是难得的女孩,也颇得这二人看重,不仅让她成功糊弄过去,好几日都没有吃人肉,平日但凡有什么事,孟小姐也都要亲力亲为。
被修为相对较高的魔修监视着,无疑是件坏事。
但不利于她的事,未必就不能找到可以利用之处。
这是将离来到孟府的这些天,第一次进入厨房。厨房距离膳厅不远,方便饭菜及时端上,诡异的是这里建在背阴处,又坐南朝北,门窗皆紧紧闭着。
屋檐底下,只悬着一盏灯,勉强照出檐下的房门。
“厨房现在有人在吗?”将离问牵着她手的孟小姐。
“当然,孟家的厨子歇在此处,很少从这里出来。”孟小姐说着,将房门推开。随着房门敞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厨房里只点了一支蜡烛,烛光照亮的范围很有限,其他地方都黑黢黢的。借着微弱的烛光,将离看到了一张长桌,摆着肉条的案板,和坐在桌后,把双手放进一只木盆里搅动,好似在腌制肉条的壮汉。
“薛叔,小小姐饿了,你快去煮些白粥。”孟小姐交代道。
被叫薛叔的壮汉立刻把手从木盆里抽出来,就要去煮粥,将离却开口道:“我想自己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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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试试,反正晚上没事做。”
“好。”孟小姐牵着她的手往灶台走去,“小姑姑教你。”
因为要去其他地方,孟小姐又点了一支蜡烛,烛光随着她的走动,逐渐照亮厨房的全貌。
厨房不小,找不到什么蔬菜,各种腌肉倒是四处可见,一些人的手脚,被用铁钩子串起来,就这样明晃晃地挂在梁上。
砖石地缝里,堵塞着黑漆漆的污渍,那些不是普通的脏污,弥漫在空气中的血气告诉将离,这些是凝固了的血。
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间厨房里,做成盘中餐端上魔修的餐桌。鲜血日复一日地渗进地缝里,不把屋子整座拆了,怕是去不了这里的血气。
将离“一不小心”,差点碰掉了一旁摆在案上的碗,孟小姐眼疾手快地将碗扶住,才没让里面的东西掉在将离衣服上。
“小心。”孟小姐道,“可别磕着碰着了。”
将离看着碗里一看就噎嗓子的干饼,还有像是油渣的黄色东西,问道:“这是谁吃的?我之前没有见过。”
“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赏给下人们的。”孟小姐漫不经心地说道。
将离却注意到了那个赏字。
好东西,才叫赏,在这些魔修眼中,大抵人肉就是好东西。那些看着就让人作呕的油渣,大抵真是从人身上来的。
干饼被吃得只剩一点饼渣,油渣却还剩不少。
将离之前就有猜测,这座府邸里恐怕不全是魔修,眼前所见似乎印证了这一点。平时端茶递水伺候主人的下人,还有刚刚见到的厨子,将离看不出他们是修士,好似仍是凡人。
只是是一些认了命,觉得出逃无望后,开始助纣为虐的凡人。
没有魔修疯得那么彻底,也……比魔修更好对付。
将离心中生出许多念头,只是面上的表情依旧毫无变化。
她被孟小姐带到了灶台前,试着自己煮粥,只是这会儿身高太矮,得踩着板凳才能够到灶台。将离看了眼脚底下踩着的凳子,对自己现在弱小的身体烦躁得不行。
火烧得很旺,水一会儿就开了,米不需要多少时间便能煮得软烂。
在煮粥的声响之外,将离隐隐约约听见了哭声。她看了一眼走过去看厨子腌肉的孟小姐,跳下板凳,循着哭声的方向,走到一面紧闭的门前。
将离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这些东西是瞒不过孟小姐的,她索性扭头看向她,出声叫她一起来:“小姑姑,里头好像有人在哭。”
“是吗?”孟小姐施施然走过来,推开那扇闭着的门。
门后是向下的台阶,通往一个地窖……一个陈放食材的地窖。
那些食材中有少数的米面堆在角落里,而最显眼的,则是家畜似的被关在笼子里的人。
这些人吃喝拉撒全在笼子里解决,难闻的气息叫孟小姐皱起了眉。听见她走来的脚步声后,本来控制不住哭泣的人立刻止住了哭声,哆哆嗦嗦地蜷缩在笼子里。
将离从孟小姐的身后探出头,发现地窖里还活着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那四个倒霉轿夫看样子不是孟家的家仆,把孟小姐送到后,人也作为食材被扣了下来。两个大乞丐还剩着一个,看来那只人皮皮球依旧是用一开始死掉的那个人做的。三个小乞丐目前全须全尾地待在笼子里。
烛火下,将离露出一个天真到显得残忍的笑,她看着那三个小乞丐,扯了扯孟小姐的衣袖味道:“小姑姑,他们就是曾祖母说的,明天做给我吃的幼猪吗?”
听见她的话,抖成筛糠的小乞丐终于有一个承受不住,眼睛一翻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