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洛白还没说话呢,卜芸就先一步张了口。
“诶?你怎么来了?”
“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洛白一愣,奶声奶气道,“诶?我也……收拾东西?”
卜芸将自己最后一件衣服装好,再看向洛白时,满脸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对呀,莫不是……你不想跟我走?”
洛白完全没有思考,立马就坚定的点了头。
“想!我要跟神仙哥哥走!”
洛白心想,只要能一直跟着这神仙哥哥,即便是回去当一辈子的家奴他也愿意的!
总比在街头饿死的强。
可卜芸从未将他当做过奴才。
而是真真切切的把他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乞儿,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而且,洛白记得清楚。
当时卜芸收养他的时候,卜芸自己都才十几岁呢。
也只是个稍稍大些的孩子而已。
所有人都以为,卜芸只是贪玩儿,所以才养了三个小不点儿。
殊不知,对这三个小不点儿,卜芸付出了全部的心血。
甚至将他们看得和江槐序、江雁归一样重要。
他生怕洛白他们吃得不好,所以在皇宫里的时候,总是没规没矩的让他们与自己同桌进食。
一旦有什么好的衣料上供,卜芸也是第一时间让三个小不点儿先挑。
他记得清楚,万基喜欢蓝色,阿影喜欢红色。
至于洛白,他喜欢白色。
但谁都不知道,洛白之所以喜欢白色,是因为初见卜芸时,他就是一身蹁跹的白衣。
就连名字里的那个白,也由此而来。
苍凉的夜色中,洛白迷茫的抬-起-头。
望向那轮高悬的明月时,他看见的……只有卜芸那张温和如初的容颜。
‘小白,来吃这个~’
‘小白,被欺负了要告诉师父,师父教你打回来!’
‘小白,做噩梦了吗?来,师父陪你睡~’
‘诶诶诶,阿影别抢小白的糕点!’
……
‘小白,以后要跟万基好好的。’
‘师父希望你们在爱对方的同时,也要先爱自己。’
卜芸对万基说过的每句话,都言犹在耳。
可那个人……他却再也见不到了。
你想让我唤你什么?
一步步走回丞相府,洛白始终低着头,任谁跟他说话都没半句回答。
他沐浴了一番,将长发规规矩矩的挽起。
头上戴着的,还是成婚那天,卜芸前后给他戴上的钗子。
原以为,成婚那天是洛白人生中唯一一次上妆。
但现在,他又将自己的容颜再描摹了一遍。
清澈的铜镜中,他眼眶湿润。
总觉得,师父还像成婚那天一样,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
“师父……等着我。”
他打开衣柜,拿出了放在最底下用精致木箱封存起来的嫁衣。
那上面的绣花清晰可见。
南宫琦曾说过,这是他亲眼见师父绣的……
可为什么,现在会这般的物是人非……
洛白紧紧握住那身鲜红的家里,口中一直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眼泪划过脸颊,染污了才画好的妆容。
但洛白压抑得太久了,若是再不好好哭一哭,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明明一个是自己最亲的人,一个是自己最爱的人。
为什么最后……却变成了这样啊……
“师父……师父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那天我应该跟你一起去的……”
洛白心如刀绞,即便知道事情已经发生,再改变不了什么了。
可仍旧忍不住猜想。
若是那天自己跟师父一起去了,会不会就不会到今天这地步了?
亦或是……万基的锋刃,也会指向自己?
洛白心如死灰,已经有些哭不动了。
他眼神木讷的望着怀中的喜服,哀到极致,居然忍不住自嘲的笑出了声。
即便那笑,比哭还难看千万倍。
“师父……徒儿自知罪孽深重,根本不配穿您亲手绣的嫁衣……”
“但……请再纵容徒儿一次。”
……
万基被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直到现在,房门才被一个小厮打开。
他朝万基颔首,恭敬道,“大人,夫人在后院的凉亭等您。”
万基沉沉的应了声,“好。”
盛夏未至,可后院的槐花已经早早盛放了。
洛白一袭盛装,满目苍凉的坐在了那槐花影下的凉亭内。
绝世而独立。
他提起一把精巧的酒壶,往面前的两个杯中斟满了酒。
清风拂过他的发丝,还笼罩着醉人的槐花香。
只是看了这么一眼,万基便沦陷了。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自己从前是如何对洛白心动的。
小时候,他不过只是把洛白当成一个需要被照顾的胆小师弟而已。
但慢慢的,师弟长大了。
他对他的感情,也慢慢变了味道。
每次看到洛白舞剑的时候,那轻盈的身子,绝世的风采,都让万基移不开眼。
可他不敢说……总觉得,男人喜欢男人是一件十分难以启齿的事。
而且,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他怎么可以对从小一起长大大师弟,动那样的心思嘛!
但少年间的思慕总是藏不住的。
就像是炮仗一样,稍微一点,就嘭的一声炸开了。
那一次恰逢卜芸生辰,洛白也当众舞了剑。
那翩若惊鸿宛如游龙的姿貌,不止万基痴恋,也同样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
于是乎,洛白才退下,一个大臣的儿子就把他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