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满门尽诛,金皇后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中山府郡王府的世子正房内,宁飞白一字一顿,俯视着刚刚生产女儿不足两个月的洛秋月。
“本世子怕你久不出房门,耳目不清,特来告诉你——金晨轩现在脑袋应该都被野狗啃差不多了……”
“不——!”
洛秋月如遭雷击,从床上挣扎爬起,可身体早被祝妍然暗中下药,气血耗的差不多。
“晨轩,晨轩……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孩子……”
一念及此,洛秋月扑到床上,哭得撕心裂肺,早已不管不顾。
宁飞白冷冷勾起嘴角,“是……你那奸夫死了,你这孩子没了亲爹喽。”
洛秋月猛地停住哭泣,抬起泪脸,“你……你早知道了?”
“呵!”
宁飞白笑的简直有些宠溺,他慢慢俯下身子,凑近洛秋月的脸。
“蠢妇!你那样的表现,就差写在脸上了。我想不知道都难!能留你到现在,是因为你还有用。或许你的女儿,以后也有用……”
或许真是无人可诉说,宁飞白从床边慢慢直起身来。
“我有时候真羡慕你……羡慕你这般蠢。明明只是一个女子,却仗着满府的宠爱,可以胡作非为可以肆意闯祸。”
“而我从记事起……除了母亲,便也无人可以信任,所以一切都要靠自己算计得来。就连我自己的心……”蛊毒的剧痛再次发作,而宁飞白已学会与它共存。“我都可以利用……何况是你!”
猛地伸出右手,宁飞白狠狠掐住洛秋月的脖子!
颅内的剧痛还在折磨着他,他将身体的痛化为心中戾气。
“蠢妇!去死!”
成乾帝刚用过早膳,却听得太监禀报宁飞白进宫要面圣。
只见宁飞白疾步而入,未换朝服,只着一身素色常服,发髻微乱,脸上犹带泪痕。
一进殿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先泣。
“陛下!陛下……臣……臣……”
成乾帝见宁飞白如此失态,立即放缓了语气,“飞白,何事如此悲伤?起来回话。”
宁飞白却不肯起,抬起头,脸上却泪流满面。
“陛下!秋月她……她昨夜……悬梁自尽了!留下绝笔,说……说是为了金晨轩殉情!我父亲本就是这几日光景了,一早听闻此事后,竟然……竟然气绝而亡!”
“竟然有此事?”成乾帝心头一沉,“洛秋月?镇国公的嫡孙女!她竟然与金晨轩有私情?”
随后只淡淡补充一句,“至于你父亲……不是之前就身体不好……这般去了,也不算意外。”
“不止如此!陛下!不止如此啊!”
宁飞白身子因哭泣颤抖的更厉害,“她留下了一封绝笔书!臣……臣这才知道!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双手呈上。
“洛氏在信中说,她与那金晨轩……早已私定终身!可金皇后!金皇后她早就知晓此事!她非但不阻止,反而……反而为了算计臣,为了让金晨轩的家室稳因,明知秋月已非完璧,心有所属,还是硬将她塞给了臣!”
宁飞白捶打着地面,痛不欲生:“臣的母亲说过,她是因为金皇后提及,洛秋月是满朝闺秀中最合适嫁为宗妇之人,才对洛秋月如此看中!臣被那两个毒妇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这番哭诉,真真假假,却恰恰合了成乾帝的心意。
当年可是韩元香主动要来为宁飞白求娶洛秋月,甚至是他成乾帝亲自赐的婚。
现下闹出这般事来,错误自然永远是别人的,不可能是他这个皇帝。
金皇后就是最好的替罪羊,承担他所有被欺骗被蒙蔽的怒火再合适不过。
“岂有此理!毒妇!贱人!”
成乾帝勃然大怒,一掌狠狠拍在御案上。
随后看着殿内哭的不能自禁的宁飞白,难免心疼。
成乾帝亲自走到宁飞白身边,将他拉起,搂到怀里安慰。
“孩子,你受苦了。都是金氏那个罪妇造的孽!”
成乾帝安抚的拍拍他的后背,“此事也是朕失察,咱们都是让毒妇蒙蔽,委屈你了!”
皇帝看着宁飞白那双肖似韩元香的眼睛,“青年才俊,岂能无妻?朕当为你再择一良配,定要家世清白、品性端方之女,方能配得上你。”
他脑中迅速过了一遍京中适龄的贵女,很快锁定一人。
“余阁老的嫡亲孙女余明珠,贤名在外,才貌双全,与你正是般配。朕便为你二人赐婚,待你缓过些时日,便择吉日完婚,你看如何?”
宁飞白心中冷笑,面上露出感激之色,“陛下隆恩!臣……臣感激不尽!只是……只是臣心中实在憋闷难解,那金氏为何要如此害我?臣……臣想亲口问她一句,求陛下恩准,让臣去冷宫见她一面,问个明白,否则臣此生难安!”
成乾帝只当他受了巨大刺激,想要找个发泄口便挥挥手道:“准了。你去吧,问清楚了,也好彻底放下,往前看。”
冷宫,名副其实。
终年不见阳光,潮湿阴冷,墙壁上爬满暗绿霉斑。
被剥去华服、只穿着一件单薄旧衣的金氏,蜷缩在冰冷的石板床上,哪有昔日半分威仪。
“娘娘,别来无恙?”
宁飞白的声音,在寒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金氏眼珠动了动,聚焦在宁飞白脸上,“宁飞白?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吗?滚!给本宫滚出去!”
“娘娘误会了。”
宁飞白丝毫不恼,反而走近一步,蹲下身,直视着金氏疯狂的眼睛。
“臣……是来帮您的。您看看您如今的样子,您甘心吗?”
“您恨宁晏执,恨叶氏,恨祝明澜,恨陛下薄情寡义……臣也恨啊!我们恨的是同一些人!”
金氏脸上的怒意戛然而止,她沉静下来,死死盯着宁飞白。
“你……你想说什么?”
“娘娘手中,必定还有隐藏的力量吧?您在宫中经营数十年,那些埋在最深处的钉子,那些只认您印信的死士……”
宁飞白看的清楚,金氏的眼中闪过惊讶,他猜对了。
“您困在这里,他们就是无主之刃,迟早要被宁晏执和祝明澜拔除,甚至为其所用。但若交给臣……”
他见金氏的表情松动,继续低语:“臣可以替您在外周旋!金家虽倒,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未必没有一线生机!更重要的是……臣向您发誓,必倾尽全力,让宁晏执和祝明澜,还有叶氏,付出血的代价!让他们给您陪葬,通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金氏喃喃地重复着,复仇的火焰重新在她原本干涸的心田燃起。
她被困死在这里,复仇无望。
此时宁飞白的出现,是溺水者能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哪怕那浮木本身也带着致命的倒刺。
“好……好!”
金氏扑向床边角落,用双手抠挖着墙缝,竟然真的从里面抠出一个小小的铁盒。
她颤抖着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枚小巧玉印,以及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帛。
“拿着!”
她将铁盒塞给宁飞白,“这是我的全部!名单上的人,只认此印!宁飞白,你记住你的誓言!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统统死无葬身之地!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宁飞白心中大喜,郑重地点头:“娘娘放心,臣定不负所托!”
说完,他迅速将铁盒藏入怀中,立即大摇大摆走出冷宫。
只是宁飞白并不知道,祝晚凝早就交待甄月影的人手,只要宁飞白进宫,必须全程盯着——
特别是他要去见金氏,不必阻挡,任其发展,坐山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