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晚凝似是放下心来,“娘亲,晚凝虽然小,但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事真闹将出去,我和三姐姐、四姐姐甚至是金琳妹妹,以后议亲可都会受影响。”
沈兰馨长叹一声,配合女儿演下去,“是啊,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便是为了你,这张文书也断然不会流落出去!何况,中山郡王府更要清名,他们也会确保此事永不外泄!”
闻言,祝妍然方才心头大定。她带上一副为家族忍辱负重的表情,缓缓抬头,眼中的泪水说收就收。
“大伯娘当真能保证,这张文书绝不流传出去?”
沈兰馨转头看向霍氏与祝之璋,“是,我可以保证。”
“虽然妍然从未做过,可为了让大伯娘可以拿回那十万两……我签!我签字!”
祝妍然此时表现堪称果决,爬向桌边。沈兰馨刚放回文书,她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沾了印泥,按下鲜红的指印。
沈兰馨冷眼看着她签完,上前抽回文书,检查无误。
看都懒得这同根同源的“一家人”,沈兰馨只说了句——
“母亲……明日我去退亲,领钱!”便牵着小女儿迅速离开。
第二日,中山郡王府内一片愁云惨淡。
“沈氏?这贱妇上门干嘛!来看我们宁家的笑话嘛?赶她走!”
韩元香与韩家本金足足三十万两,韩元香急病在床,宁飞白正在母亲房内侍疾尽孝。
听到门房来报,韩元香立刻沉下脸来。
宁飞白此刻脸上也不好看,他本来就对祝明澜不满意,此时更懒得应付未来丈母娘。“好生打发走,就说我母亲不在家便是!”
门房把脖子缩了缩,尴尬回禀,“郡王妃,世子爷,那沈氏……拿的是郡王爷的帖子……已经被领去郡王爷的前厅了。”
“贱妇!一个寡妇恬不知耻的找男人单独会面!当我是死的了吗?”
韩元香锤着床板,大声斥骂,却也不敢前去——她实在知道宁铉的脾气。
门房只得禀报,“那沈氏不是独自一人,好像带着自己小女儿!”
韩元香自然记得祝晚凝,啐了一口,“一家门的娼妇!”
此时,沈兰馨带着祝晚凝,端坐在宁铉的前厅正堂内。
宁铉正对着那一张文书,面红耳赤。
“亲家母,这……这我实在不知情。那逆子三日前才同我说起,只说带着他母亲与舅家入局,银两巨大。”
宁铉虽已有四十二岁,却保养的极好。一顶紫金白玉冠,一身月光底洒金长袍,端的是面如冠玉,风流倜傥。
沈兰馨却起身福了福,“当不起郡王您一句亲家母……”
宁铉连忙拱手道,“为了这逆子,我仗着与陈家二小子有几分面子情,已求到他面前。”
祝晚凝微微抬眸,只听宁铉似有彰显人脉之意,“陈家二小子之前在宫中伴读时,我是看着长大的,也算是我小辈。他见是本郡王求情,毫不推脱,只说若事实查清,宁家、韩家亏的本金按规全额退还。”
沈兰馨点点头,“郡王的为人,满大夏皆知。如此,那倒算能安稳收回银两。”
宁铉指尖却在那文书点了点,“至于这孽障做下的混账事……我也仗着这张老脸,想请亲家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文书上,宁飞白签名和指印,以及祝妍然的签字画押,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宁铉双目刺痛!
这孽障!竟然不仅深陷骗局,还和自己未婚妻的同族妹妹搞什么上下线?
自己亲娘与舅家的投入,他还要从中牟利!这要是传出去,他宁铉的脸面何存?
“郡王爷,”沈兰馨只当看不见宁铉涨红的面色,语气尽量平静,“令郎与我女儿明澜的婚约,本是看在郡王爷的为人与诚心,才想结两家之好。”
宁铉羞赧,这婚约是他主动上门求来的!
“如今,令郎却祝家三房的姑娘牵扯至深,我觍着脸训他一句行止有亏,不算过吧?”
宁铉急忙拱手,“亲家母,你教训的是……”
沈兰馨却并不认那句亲家母,自顾继续说下去,“我祝家虽非高门显贵,亡夫却也算为国尽忠。我们只望将女儿嫁一良人,平安喜乐。令郎此等行径,我祝家已经不敢有半分牵连。”
沈兰馨径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祝晚凝也跟上,两人深深向着宁铉福身。
“今日,妾身带小女儿贸然前来,只为我大女儿求一纸退婚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宁铉慌的想去扶起沈兰馨,又顾及她寡妇身份,只得转向扶起年幼的祝晚凝。
“唉,这事闹的!小姑娘,你帮伯伯劝劝你母亲!这退婚,到底有损两家的颜面。”
说着,就从袖中摸出一块纯白无瑕的玉佩,塞到祝晚凝手上。
“第一次见你,伯伯也没准备啥,这是先帝爷赠下的大块白玉中分切出来,小姑娘你拿着!拿着!”
祝晚凝只得接过玉佩,再行一礼。
“谢谢郡王伯伯!不过晚凝倒是不想劝娘亲,反倒要劝劝郡王伯伯您……”
宁铉见这小姑娘眼神清亮,此刻望向他,一点也不怯扬。
“晚凝虽年幼,却也听过郡王伯伯您的美名……若是美名有污,便似这白玉佩有瑕,就配不上伯伯您的身份。”
宁铉心头微动,这小姑娘话中有话——
“咱俩两家若合力,一块大白玉能雕琢出两块小白玉。若是玉石俱焚,那两块白玉,恐怕都得碎……“
话音未落,祝晚凝猛地高高举起手,作势要摔到青砖之上。
宁铉骇然,“住手!这可是先帝所赐!”
却见祝晚凝将手心在高处一展,手中空空如也
那白玉佩却在另一只手上。
宁铉算是明白这小姑娘的意思,祝明澜是忠烈之后,又有县主封号,若她也不顾自己名声执意闹开,加上这份文书,郡王府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祝晚凝手臂收回,脸上带着甜笑,将玉佩双手捧起,奉于宁铉面前。
“郡王伯伯,这玉佩是继续洁白无瑕,还是粉身碎骨。全在您一人之手!”
宁铉脸色有了些许灰败。
他当初为宁飞白求娶祝明澜,但是看中水圣在文臣中的清名,真要闹将出来,那他也得不偿欠。
罢了,赶紧退婚,压下丑事,才是上策!
宁铉伸手将玉佩推了回去,声音转冷,“小姑娘,倒有几分机灵。罢了,赏小辈的东西而已!”
祝晚凝将玉佩握在掌心,笑意更甜,“郡王伯伯果然如传言般清贵无双!我年幼不懂事理,怎么听说宁世子和八字,好像与我长姐不太合呢?”
宁铉冷笑一声,这小姑娘还真是有备而来,都给他准备好两家都名声无损的退婚方式。
“好,”宁铉咬牙,向门外唤道,“来人,取笔墨来。”
很快,一份措辞体面的退婚书便写好,只说两人卜吉时,八字不合,自愿解除婚约。
中山郡王宁铉沉着脸,盖上中山郡王府的大印,又唤来管家,将祝明澜的庚帖、信物奉上。
沈兰馨仔细检查无误,将退婚书收好,将宁飞白庚帖、信物也退回。
母女二人对着宁铉再次行礼,“多谢郡王爷成全。告退。”
宁铉挥挥手,也不再演,坐在椅子上,连送都未曾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