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皓又一次送江灿出门。
江灿一个人背着书包在前面，江皓在后面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着。
经过公交站台时，他的目光下意识带着期待找过去。
但站台空空荡荡的。
他轻啧了一声。
怎么回事？之前那么多次都能无意间见到，现在想找了却又不见了。
他回过头，朝前一看，江灿已经快要走到下一个路口了。
他抬脚跟上。
江灿抱着胸冷笑：“你干什么呢。”
江皓摸了摸鼻子，坦然道：“我想着能不能遇见陆舒找人家道歉。”
“哦~道歉。”江灿皮笑肉不笑，挤着嗓子阴阳怪气。
江皓叹了口气。
江灿平常看着挺聪明一个人啊，怎么一遇到陆舒就没脑子了呢。
他一把抓住江灿的胳膊，将人转了个圈。
“我还不是为了给你这个大小姐擦屁股，你又在这阴阳怪气什么。”
江灿不依不饶，又转了回来。
她严肃着脸：“我真的在很认真地警告你，江皓，你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和陆舒，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关系融洽的。我一个好脸色都不会给她。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现在上网去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她不好，现在网上已经有看不惯她的人曝光她了。我就说了，像她这种人，总有一天会翻车的。”
她抓着江皓，最后放了句狠话：“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要和她交朋友也好谈恋爱也好。但凡你敢跟她走近一点，你以后就不要认我这个姐姐了！我没说假话！”
江皓原本还敷衍的神情，听到最后缓缓凝固。
他眉头一皱：被曝光了？
敷衍着点了点头，江皓目送着江灿离开，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陆舒相关的话题。
最初是一个帖子，有人拍到了那天咖啡厅里陆舒和江灿争执的场景。
哪怕那天江灿说得言之凿凿，但江皓是一直没信的。
比起别人口中的描述，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他的直觉告诉他，陆舒绝对不是那种人。
但帖子里明显不是。
贴主拍得照片很巧妙，江灿的脸和身形被全部遮挡住，林妃月露出了大半个身体，露出了小半张模糊的脸，唯独陆舒——恰好是一张表情很冷的正面高清照。
贴主描述，他偶遇了校园中一直以来的超级大学霸，刚想上前打招呼，却发现学霸和同校的另一个学霸当众吵了起来。
他仔细听了下，发现是学霸找了代写被这位同学发现了。但学霸不仅不认错后悔，还想着当众对这位同学动手！
他说，完全无法接受在校内的一直以高冷学神形象示众的学霸，私下又是找代写又是要动手揍人，完全是一副小太妹的样子。简直是狠狠塌房！
帖子是两天前发布的，已经发酵了一段时间。
江皓往下翻了翻，有些评论看得江皓心惊肉跳。
陆舒是招谁惹谁了么？有些人评论里的恶意浓得似乎要穿透网线。
那些指责陆舒态度差、不理人的评论，江皓看过就算了。
他的视线停留在一条长评上。
“有一种讨厌的人被全世界发现的感觉！鼠鼠是和ls同届的学生，从初中到高中一直是同校的。因为ls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属于那种别人只能仰视的大学霸，鼠鼠虽然同校，但也只能听见她的名字从来没有见过真人。
第一次接触到ls是中考之前。鼠鼠当时因为考差了很难过，就躲在厕所里偷偷哭。没想到意外碰到了ls。ls一开始还很温柔地问鼠鼠为什么在哭，结果知道鼠鼠成绩不好之后立刻就变了一副嘴脸。说成绩不好就是活该，还说鼠鼠如果不想好好学习就不要在学校浪费教学资源了。鼠鼠当时整个人都吓傻了。
后面上了高中之后，鼠鼠的成绩就更差了。但ls还是那个大学霸，不过鼠鼠有联系过一些朋友，大家都说ls完全就是鼻孔朝天啊，所有成绩差的人她都瞧不上，只跟那些好学生说话。”
下面的回复基本都是一些同情和对陆舒的指责。
江皓看完整个评论，眼底划过深思，点开了这个人的头像。
是一个很特殊的黑色线条花朵，用传统的写意书法绘制出来的抽象线条。
江皓认得这副画——出自他的手。
如果是别人的评论，他必然是不会相信的。江灿的态度又太过偏激，他一直觉得是因为江灿对陆舒的偏见。可是这位……
江皓忽然对自己直觉的判断有些不确定了。
他立刻就想要联系发帖人，发现自己并没有加人的联系方式。
他想了想，转身离开。
看着城中村低矮的电线和四处可见的小广告，江皓的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已经好久不来这里了。
真的很久了，但那段时间的记忆太过痛苦而显得十分鲜明。
江皓顺着记忆中的方向找到大门，敲开了。
房间内有人，江皓松了口气，他来之前还担心可能没人白跑一趟。
门内的女孩子打开门，看到江皓，眼里闪过惊喜。
“江皓！”
随后才反应过来，有点茫然的疑惑，像是不解，“江灿姐姐呢？”
江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忽然冲动了一下呢。
现在的情况也有点太尴尬了。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
“江灿在上课，没时间。我来……看看李奶奶身体怎么样。”很尬的话题。
但女生没有怀疑，热情地喊他进门。
房间狭小昏暗，各类杂物堆得很满，基本上没什么活动空间。
女生也有些窘迫，脸颊通红。
手忙脚乱地着找空调遥控器，又忙着给江皓倒水。
“你先坐一会，我把空调打开凉一凉。奶奶在房间里睡觉呢，我去把她喊起来。”
昏暗的小客厅里，个子高大的江皓局促地缩在小沙发上，近乎占据了一半的空间。
见房间内那台他来了才打开的上了年头的老风扇，江皓连忙喊住她：“不用开空调了，这个天还不至于。”
女生翻找的动作一顿，身形僵了下，随后又自然地回过头笑了笑：“你说得对，是该少吹点空调。”
江皓在心里后悔他应该把江灿带上的。
“奶奶这些天的身体怎么样？”他问。
女生笑着回：“一切都好呢，能吃能睡的。昨天还因为我不让她看电视跟我生着气。”
江皓也笑：“老人家有这种活力就好。我奶奶现在也是，老小孩一个，动不动就闹着要吃零食，还天天半夜偷刷抖音，我爸妈头疼死了。”
他跟着吐槽了两句。
女生笑得两眼晶晶地看着他。
江皓原本自然的态度忽然就不那么自然了。
再次怀念他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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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场景不太适合闲聊。
江皓清了清嗓子，态度严肃了些。
“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他拿出手机，翻出那条帖子和评论，放到苗童欣面前。
“这个帖子，是你发的吗？”
他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的女生，审视着她的所有反应。
女生低着头看手机，看不清表情。
“是我发的。”过了几秒，苗童欣抬起头，眼神里有疑惑和忐忑。“怎么了么？”
江皓直接问：“陆舒真的这么对待过你？”
听见他的问话，苗童欣沉默了一下，眼眶迅速就红了。
“确实是这样。我有什么必要骗人呢？”
江皓无奈。
他其实很不喜欢这种动不动就哭的人，想哭的话能不能等他把这件事情解决完再哭。
但他还是把纸巾盒往苗童欣面前推了推，对方没接。
苗童欣的声音有些闷：“是怎么了么？你和陆舒是朋友？在帮她查有谁说了她坏话？”
江皓难得沉默了一下。
朋友……
他和陆舒应该暂时还说不上。
“没有，我就像搞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江皓叹了口气。
听到这话，苗童欣连忙抬起头，举起手恨不得发毒誓：“江皓！我向你保证，我在帖子下面说的这些，全部都是真的不能再真了。我以前是真的很佩服陆舒，觉得她成绩那么好。但没想到她私下的态度那么……那么恶劣。我帖子里还没说最过分的，她以前甚至说过，成绩差的就应该去死！”
成绩从来没有好过的江皓被刺痛了一下。
见江皓沉默，不知道他信了还是没信，苗童欣略有些急。
“不光是我，我身边认识的人都觉得陆舒不是个好人。甚至就连江灿姐姐，江灿姐姐她不是也不喜欢陆舒么？”
江皓立刻反应：“你是怎么知道江灿不喜欢陆舒的？江灿找你说过？”
苗童欣没想到他此刻居然最关心这个问题。
“我看到了那个帖子啊，陆舒都快要动手上去打江灿姐姐了。”
江皓心里还在思索，嘴上顺嘴就帮陆舒解释了。
“其实当时的情况是江灿发了神经不饶人，陆舒只是无辜受害。”
苗童欣不尴不尬地笑了下：“是么，那可能是我有点误会了吧。但陆舒对我们这些成绩不好的同学态度确实很差。我也只是有点生气。”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江皓：“我在网上那么说陆舒，你会生气么？如果觉得这样不太好，我可以马上删除的！”
江皓莫名其妙：“你在网上的发言那是你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子的。”
他顿了下：“不过如果你愿意删掉的话，那也挺好的。”
苗童欣嘴角微抽，没有说话。
江皓站起身来：“行了，那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他的脑子里现在都是陆舒，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苗童欣送他。
出门时，江皓才忽然想起来问了句：“你最近怎么样？身体什么的都还好吧？”
苗童欣这才真心实意地笑着：“都好呢。多谢你啊江皓，当初帮我那么大一个忙，甚至还耽误了你——”
江皓摆摆手：“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还要客气。我当初帮你又不是为了什么。”
苗童欣就还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