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丰,私立医院VIP病房。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窗外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陈南星靠在床头,看着季川仿佛被抽去所有力气的模样,心底掠过一丝歉疚,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她早已习惯了与病痛共处,只是没想到这个闯入她生命尾声、带着赤诚热意的年轻人得知她的病情后这样难以接受。
季川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声音嘶哑得厉害:“还可以治吗?”
“小季,我不想治。”
陈南星的声音很轻,像窗外飘摇的雨丝:
“发现时就已经是晚期,扩散了。医生说没有手术意义,化疗也只是拖延时间,而且太疼了,我不想把最后的日子都耗在医院的病床上,毫无尊严的活着对于我来说比死亡更让我畏惧。”
季川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
他眼眶通红,像一头被困住的幼兽,声音压抑着巨大的震颤:“所以你就放弃?连试都不试?”
他的话语破碎,带上了一丝无助的哽咽。
季川无法理解这种面临着死亡但依旧不变的平静,这种斩钉截铁的不抗争。
陈南星正视着季川的崩溃,她侧头指向外面被朦胧细雨笼罩着的新芽,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里盛着季川无法理解的释然:
“小季,朝阳跃出地平,星月隐入长夜;旧叶腐化为泥,嫩芽攀上枝头,每一个生命都会逝去,每一个人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只是我提前一步罢了。”
死亡距离一个身体健康,意气风华的季川很远,距离陈南星却很近。
季川僵立在床边,双手紧紧攥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她明明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神却清亮而坚定,有一种他无法撼动的决绝。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张了张嘴,所有劝慰、哀求、甚至愤怒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痛苦的、破碎的低吟。
他缓缓趴在陈南星的病床前,用手抱住头,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陈南星知道他在哭,但她并没有去安慰,去说违心的话,因为这就是她对于死亡的观念。
抽泣持续了很久,季川眼眶和鼻尖均是通红的从床上抬起头来,他胡乱抹了一把脸,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重新压回心底。
窗外雨声未歇,敲打玻璃的节奏仿佛直接叩击在他心上。
季川看向陈南星,她的平静像一面无声的镜子,映照出他的仓皇和无措。
那种难受到了极点的崩溃又似寄生的藤蔓一般缠上了他,季川喉结滚动了几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尽管仍带着浓重的鼻音:
“饿了吧?我去给你买饭吃,想吃什么?”
“都可以。”
他的问话寻常,她的回答也寻常,仿佛刚才那场关于生死的剧烈碰撞并未发生。
只是这寻常本身,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重量。
季川点了点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关上了病房的门。
他也许不会回来了。
陈南星下了床,趿拉着拖鞋站在窗边看轻飘飘的雨滴砸在窗户上,看树枝新长的绿芽,看楼下撑伞的行人。
她站着看了一个多小时,一动不动的像尊雕塑,直到“砰”的一声,病房门被从外面推开,她这尊雕塑才被惊醒了灵魂。
陈南星猜想也许是护士,也许是去而复返的季川,她转头看去,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未散的湿气和寒凉。
赫然是阔别了近一月的林商陆。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林商陆的西装外套肩头被雨水洇湿深色,头发也不似往日一丝不苟,几缕散落在额前,更添几分凌厉。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瞬间就锁定了陈南星,看到她苍白瘦削的脸颊和身上宽大的病号服时,瞳孔骤然紧缩,下颌线绷得极紧。
“跟我回去!”
他的语气强硬的不容置喙:
“南星,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我联系了D国最好的医生,现在已经到了B市,你跟我回去。”
陈南星移开视线,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不要。”
“我知道你因为孩子的事一直生我的气,但那都是因为工作需要。”
林商陆一步步靠近,依旧自以为是的抓着那点破事辩解,在他心里,陈南星离家出走、要离婚都是因为这件事,只要吵明白了这件事,陈南星就会恢复如初。
生气吗?陈南星并不,也许那天苏乔拿着怀孕报告敲响雍景豪庭大门的时候她是生气的,但时间是抚愈一切伤口的良药,现在陈南星只余偶尔的悲伤,即使是生气,是恨,也只恨兰因絮果,断雨残云。
当以爱为名织就的遮掩布滑落,另一半青面獠牙的丑陋嘴脸愕然浮现,连同那些思想也成了谬论。
陈南星不给面子的戳穿了林商陆:
“你指的工作需要是要让你和苏乔一起生个孩子?”
他们已经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为了这件事吵架了,林商陆也不想再继续吵下去,他平复了心情,把所有的不快全部都压了下去,试图让陈南星理解他。
“南星,我们很需要一个孩子,有了孩子我们一手创办的恒星才能传承下去,我们数年的努力才有意义。”
可是有哪个女人会理解丈夫在外人跟别人生孩子呢,何况是以前那样一个如同救世主一般的恋人。
“所以你就去找别人生孩子?”
太多太多的东西陈南星已经无心去说,林商陆看她油烟不进,又开始往狂躁的方向发展。
“那我们怎么生?那天你自己也听到了,医生明确的说了你的身体已经不能受孕,而且就算你能生,现在你的身体已经这样了,不治好病,我们拿什么去生?!”
孩子,孩子,总是拿孩子当理由,她也不是一开始就不能生,她的身体里也曾孕育过三个生命,每一个都因为他失去。
第一次他们穷困潦倒,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在爱意攀升的至高点,在初尝人事不知所谓的时候,林商陆说给不了孩子好的生活,央着她把孩子打了。
第二次恒星初创,在逼仄狭小的出租房,在艰苦奋斗的创业期,林商陆说公司没有她不行,放弃了孩子。
第三次什么都有了,孩子也长到了五个月,却因为保护林商陆而被引产。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身体是她自己的,子宫也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所有权和使用权都是归她的,难道就是因为结了婚,所以她的子宫就被烙上了林商陆的名字吗?
这跟贩卖器官有什么区别!
陈南星眉宇间满是鄙夷,面上敷着一层凉凉的冰霜。
林商陆懂得陈南星的执拗,也对自己的错误有清晰的认知,他只是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忽视陈南星的情感、精神需求。
正如现在也一样,他只在意他自己的想法,听不到陈南星的声音。
“跟我回去,不要再提离婚这个话题,你跟我回去治病,我请了D国最好的医生,一定可以治好你。”
似乎是担心筹码不够,说服不了陈南星,他举起左手做发誓状:
“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肯跟我回去配合治疗,等苏乔把孩子生下来后我就不再和她联系,如果你愿意,我就把孩子放在家里,从此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生活,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没关系,我会找专人照顾他,永远不会让他出现在你的面前。”
资本家算账果然是一把好手,无论怎么算最终的收益方只会是他自己,陈南星都气笑了:
“我记得你以前是一个挺要脸的人,现在年纪大了,脸怎么也丢了?”
无论何时何地,陈南星都是温柔的代名词,今天她能说出这么重的话,可见林商陆不要脸的程度之深。
被冷嘲热讽的林商陆十分的不服气,他正欲开口说什么,但陈南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他不切实际的算计:
“恒星能创立起来很大一部分功劳是我的吧,最后归谁,由谁继承我都有话语权,反正都是要让和我没有血缘的人去继承,与其让一个私生子捡这个大便宜,还不如我现在就去孤儿院领养一个。”
“陈南星,你现在说话为什么这么刻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男人最令人痛恨的点莫过于自以为是,其次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林商陆不仅自以为是还不许百姓点灯,陈南星下颌微抬,嘲讽满溢,缄口不言。
林商陆惯用冷暴力去对待陈南星,通过这种方式让陈南星一次一次降低底线,在陈南星心理破防时轻描淡写的把事情带过去,从而达到操控陈南星的目的,还要装腔作势的说陈南星心理脆弱。
等陈南星把这招反用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同样破防,摇晃着陈南星的肩膀迫使她开口说话:
“这样不行,那样不接受,我怎样做你都不满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夫妻情爱在五年充满背叛和谎言的婚姻里消磨的只剩爱的本能,现在没有相隔一次的争吵即将也要把这一点本能也消耗殆尽,陈南星冷睨着林商陆:
“我想让你怎么样很早你不就知道了吗,我只想要离婚。”
也不知道林商陆在执着什么,无论说多少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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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都是那一个:
“离婚你想都不要想,我不离!”
掰扯再多做的都是无用功,林商陆直接上手拽陈南星:
“你跟我回去。”
长期以来的表现表明陈南星铁了心要离婚,又怎么会肯和林商陆走,浑身每一处都在拒绝林商陆的强掳。
林商陆一意孤行,陈南星犟着不肯走,他就矮身一把把陈南星抗上肩,强制带着她走。
不过大抵是他们缘分真的走尽了,每一次他都会在即将要带走陈南星时出纰漏,今天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候,居然也能被人打断。
禁闭的病房门从外面被打开,季川提着打包袋闯了进来:
“南星,我把饭买回来了……你是谁?”
在看到房间里这幅场景后季川的声音猛的变了调。
林商陆对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充满了敌意,他眯起眼睛促狭的打量着季川,一眼就认出来了季川就是上次和陈南星举止暧昧的人。
“你就是上次那个人?”
好像是叫什么小季?
“什么?”
季川不了解照片事件,他确信自己这是和林商陆第一次见面。
看着面前这个比他高,比他年轻的,比他有活力的男人,林商陆的好胜心并着占有欲史无前例的爆发了,他拍了拍被他扛在肩膀上的陈南星,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说道:
“她是我老婆。”
陈南星已经不挣扎了,她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现在这样的戏码让她难堪的一动不动。
季川早在他们谈论到生孩子的话题就来了,可以说他听了全程。
以前季川从未见过厚颜无耻之人,今天林商陆带他长了见识,季川不敢相信在自信和自强之间,这人选择了自恋。
季川整理了一下心绪迎了上去,他尽量让自己的鄙夷不放在脸上。
“你好,林先生吧,我是南星的朋友,叫季川。”
“你知道我?”
不要说林商陆诧异了,就是陈南星也觉得诧异,她只和季川提起过她有一个正在离婚的丈夫,没说过丈夫的名字,季川从何得知他姓林的?
季川怎么知道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笑着靠近:”听南星提起过你。”
林商陆神色微松,这时候季川已经走到了林商陆的面前,两人的距离不超过一米,他一脸真挚的问道:
“你今天过来是来办离婚手续的吧?”
“……”
暴击来的如此之快,林商陆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来,准备无视季川扛着陈南星直接走。
季川那么大一个又岂是林商陆可以随意忽视的,他像一堵高墙似的拦在林商路的面前:
“你放开她!她不愿意跟你走!你听不见南星说话吗,她说要和你离婚!”
逃避的这一两个小时里,季川想明白了陈南星的意思,她不需要别人为她好,她只需要他人尊重她的选择,哪怕不理解。
抛去那些虚与委蛇的客套,男人之间的争斗正式开始,林商陆顿住脚步停在原地,用一种看蝼蚁一般的眼神蔑视季川:
“你算什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三,有什么资格让我放开我老婆!”
“林商陆!”
“你少血口喷人!”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陈南星再也装不了忍气吞声的鹌鹑,她锤打着林商陆的背,让林商陆把她放下来。
季川回向林商陆的目光坦坦荡荡,对自己爱上有夫之妇的事实供认不讳:
“我承认我道德感缺失,但也只仅限于我。”
他们一个在身体上抗拒他,一个用言语在他心上插刀子,林商陆连日压抑的怒火本就因为再一次带走陈南星的不顺利而达到了临界点,现在季川的举动让这份怒火和迷茫找到了宣泄口。
扛着一个人在肩膀上不好动手,林商陆走到床边把陈南星放在病床上坐好,干燥的指腹揉了一下陈南星的耳垂。
“坐这别动。”
对着陈南星低语完,林商陆一边解着西服扣子一边向季川走去:
“承认自己道德缺失是吧?好,我这就来教教你怎么做回一个有道德感的人。”
他把指节捏的咯咯咯作响,上去就是一圈直往季川脸上招呼。
季川没躲,结实的挨了这拳,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他毫不在意的擦掉,目光里没有一点惧意,反而充满了挑衅。
“是你先动手的。”
说完这句,季川忽然一脚踹过去,快到林商陆都没反应过来,被踹的一个趔趄。
“去你妈的!”
林商陆早看季川不顺眼了,季川也一样,两个人都仇视着彼此,很快就你一拳我一脚的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