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元嘉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而当元嘉问出这样的问题时，那种怪异的感觉像是浪潮一般，在心里翻涌上来，难以遏止。
良久，他才压住混乱的心绪，启唇道：“公主，臣不懂你的意思，你不要乱动，我梳一次，就不想再梳第二次了。”
“哦。”
宋麟生不懂元嘉的意思，但看她刚才的反应，好像也不懂这个问题代表了什么意思。
毕竟小公主才十二岁，身子骨都还没有长开，俩技能平日里的梳妆打扮，还不能够完全自己解决。
过了一会儿，宋麟生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主，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若有喜欢的姑娘，大可告诉本公主，本公主帮你去追。”
“……”
元嘉盯着宋麟生，不知怎得，她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一样。
恰好这时，发髻也梳完了，宋麟生
这些日子里，寝宫就只有他们两个，再没有其他人了。
卫皇后准许宋麟生居住在禁宫，以便更好的管教元嘉，这些日子以来，似乎也颇有成效。
元嘉的周试一次比一次有进步，那些日子浪费的课业，也都在慢慢补回来。
不得不说，元嘉生性聪颖，一点就通，十二岁学会的都学会了，学不会的也都学会了。
至于饮食起居，除了沐浴更衣，一般都是宋麟生在管。
他原以为，他只想做她的师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直到那天，元嘉在水榭中背诗，背着背着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大一会儿，她的身体被人抱了起来，宋麟生抱着她，一路朝着熟悉的方向走去。
最终，将她安置在了榻上。
睡梦中的元嘉抓住了他的衣袖，喃喃道：“父皇父皇……”
那一副睡态可鞠的样子，看起来着实可爱。
宋麟生垂眸凝望着，不知不觉出了神，他忘记了他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使命和师父的期望。
就这样，拔出一柄匕首，迅速划了过去。
他只是……斩断了少女的一缕发，随后带着那一缕发，走出了房间。
宋麟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握着发髻的手送到了鼻尖，就这样细细嗅闻着。
可闻着闻着，他又忽然觉得不够。
就好像，着了魔一样。
一整夜，元嘉的影子就在宋麟生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药泥，那兔子灯，那大手包裹着小手，走过的那一段段平平无奇的游廊。
他好像喜欢上元嘉了。
喜欢上那个……一身反骨的小公主。
——
转眼间，元嘉的性子越来越沉稳，她的天资聪颖逐渐发挥，元兴帝得知此事，龙颜大悦，不仅抬高了宋麟生的俸禄，还为他加官进爵。
毕竟，一身反骨的元嘉一直都是整个皇宫的，无法医治的心头病。
虽然元兴帝仍旧没有完全信任他，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权利，但宋麟生知道，在元兴帝的心里，他的地位无一提升了一大截。
所以，很快会有那一天的。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卫皇后生产的那一天，宋麟生发现，元嘉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写字的时候无精打采，背诗的时候无精打采，什么也不做的时候，也无精打采。
“今日公主又写错了字。”宋麟生道，“我们的约定还没有到期限，你要领罚。”
闻言，元嘉提起墨笔，同样无精打采地问宋麟生：“本公主要抄多少书？”
“公主甘愿领罚了？”
“领罚。”
“好。”
说完，宋麟生一把攥住元嘉的手腕，朝着第一次逃学的狗洞走去，他身负武功，轻轻一跃就飞出了高墙，元嘉只能钻狗洞，等出来的时候，一张润白的面颊顿时变得灰扑扑的。
他让元嘉藏在木桶中，正好守门的士兵曾是他麾下的人，所以没有例行检查。
元嘉蹲在木箱里，她能感受到箱子被人放下，宋麟生让两名士兵离去，不要声张。
而后，箱盖被人打开，没有刺目的阳光，只有柔和的暮色。
她离开皇宫了。
宋麟生寻来一辆马车，二人乘着马车就这样前往皇都的郊外。
“臣罚公主，在这里三个时辰，时辰不到，不能回宫。”
以前宋麟生不是罚她抄书，就是罚她扎马步，还没见过这样奇怪的惩罚。
那是一大片田野，阳光青草，还有遍地的野花，元嘉望着这自然和谐的一幕，呆呆地站在原地。
“不喜欢？”宋麟生顿了顿，又道，“也是，御花园中各种名贵的花争奇斗艳，这种地方当然入不了公主的眼。”
下一刻，元嘉忽然笑了：“这个惩罚，也不错。”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皇宫了，还以为永远也出不去了。
宋麟生愣了一下，她看到小女孩在暮色下欢快奔跑，略微失神，而后有许多情绪，在他的心中交织着，复杂又难言。
而三日前的药性，又开始逐渐消退，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异常，清晰到能够看到她的根根发丝，耳边的风声也放大，并不吵嚷，却十分的温柔。
唯一令他觉得难安的声音，是自己的心跳声。
“宋麟生。”
元嘉不知不觉来到宋麟生的身边，睁着大大的杏眼，里面像是乘着一汪水，在微微闪动着。
宋麟生：“？？？”
下一刻，元嘉一把跳到宋麟生的身上，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一股电流从她的身上蔓延开，他瞳孔骤缩，心脏跳得更快。
元嘉的两条腿夹紧他的腰肢，温暖的吐息打在他的面具上，覆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宋麟生，谢谢你，本公主不赶你走了，你就一直做本公主的师长吧，毕竟禁宫里已经没有伺候我的人了，你要一直给本公主梳头发。”
说完，她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像个孩子一样。
宋麟生的喉结蠕动了一下，随后微微侧脸，右脸毫无疑问地触碰到了元嘉柔软的发，想是有火在燎。
“公主。”一向冷酷的宋麟生，声音竟然忍不住柔软了下来，“你知道，一个女子亲吻男子代表什么吗？”
她眨了眨眼睛：“代表什么？”
“公主觉得代表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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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是感谢吗？”
“……”
原来，是感谢，他以为她对他对他有了不同的心思，是他想错了。
也对。
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自幼丧父，怎么会懂刚才的行为就是喜欢，被理解成感谢也不为过。
元嘉从他身上下来，轻盈地跑到一边，蹲下身子开始拔草，她拔啊拔啊，实际上心里忐忑极了。
刚才，她亲宋麟生了。
真的亲了，幸好反应快，装了傻，否则他若是拒绝了，她怕是会伤心好几天。
宋麟生怎么会喜欢她呢，他比她大了十岁，又是她的师长，公主……能不能喜欢上自己的师长？
元嘉一时心乱如麻，宫女与太监私通算是祸乱宫闱，那公主与师长算什么？也算祸乱宫闱？
她倒是不怕被罚，但是宋麟生会如何呢？
如果宋麟生离开了禁宫，那就不会有人真心实意地，像父皇一样对她好，照顾她，给她梳头发，修兔子灯了。
渐渐地，少女欢腾的笑声停止了，她起身走到了宋麟生的面前。
夕阳将落，晚畔的风迎面而来，青年的高马尾飞扬而起，萧瑟极了。
元嘉忽然唤他：“宋麟生。”
“怎么了？”
她走上前，嫩白的拳头攥紧他的衣袖一角：“宋麟生，本公主都答应你的条件了，你能不能也答应本公主的条件？”
宋麟生感到不解：“条件？公主希望臣答应你什么？”
“你能不能，做本公主一个月的‘父皇’？”
一语既出，元嘉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略微有些尴尬，但现在更改措辞，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果不其然，宋麟生微微眯眼：“公主，你是想让臣死吗？”
“什么？”
“我比公主年长十岁，可公主这样的做法，是大逆不道之罪，公主能够保全自己，臣若真的这样做了……”
说着，宋麟生的眸光冷厉了几分：“是要诛九族的。”
见对方会错了意，元嘉笨拙地解释：“不是那个父皇。”
“难道不是先帝吗？”
“你放心，本公主的意思是，你像父皇一样陪本公主玩乐，比如父皇以前答应过本公主，放风筝，只是……”
提及伤心处，元嘉的目光逐渐黯淡了下来，只有这个时候的她，才像个寻常的十二岁少女一样，揉着裙角，难以启齿地开口：“只是父皇，走了。”
半晌，宋麟生开口：“好。”
“真的？”
“一言为定。”宋麟生道，“只要公主肯安分，让臣完成陛下的任务，区区此事，不足为奇。”
半个时辰之后，宋麟生按照元嘉的吩咐，去街市上买了一只红鲤鱼风筝，缓缓放上了天。
“高点，再高点！”
青年依言，又将手中的线放了些许，元嘉踮起脚尖，一个劲儿地望着天上的风筝，嘴角绽开笑容。
她不知道，宋麟生的余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本就破土生芽的情感，更加的肆意疯长。
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他怎么能……喜欢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