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和程澈一起上网课，早川律的收获的确远超预期。
同样一道数学题，中国老师的思路却常常另辟蹊径，这种两种思维上的碰撞，像突然激活了早川律心里的另一种思考方式，一连几次小测，他的解题速度和准确率显著提升，效率甚至比放学后赶去补习班还要高。
成绩单反馈到家的那天，早川律的父亲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赞许，尤其在注意到数学成绩大幅跃升之后，他放下单子，忽然问道：“你之前提过的那位中国同学他放学后不去补习班的吗？”
早川律如实回答道：“他不去，他在家看中国的网课。”
早川律父亲沉思片刻后道：“那你也不必去补习班了，试试自己在家看网课吧。找个时间问问你同学，他在哪个平台上课，我们也报一个。”
退掉补习班？
这意味着放学后必须立刻回家。
更重要的是一旦知道了网课平台，周末岂不是再也没有理由去程澈家？
一股强烈的恐慌瞬间席卷早川律，一向顺从的他，头一次对父母的安排产生了强烈的抗拒，几个仓促的谎言在脑中闪过，却又一个个被他自行戳破，太容易露馅了，万一父亲起疑，恐怕连现在每周去程澈家的许可都会被收回。
惊慌之下，他猛地想起明天就是周末，他可以去找程澈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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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程澈在语言学习上几乎是个零天赋的学生，区区五十音图，早川律教了整整一周，程澈依旧云里雾里。
一场听写拉锯战过后，早川老师终于宣告放弃，提前摆手罢工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怕再教下去，连我自己都不会日语了。”
程澈如释重负，几乎要举手欢呼，却在撞上早川律视线的那一刻硬生生把声音憋了回去，举起的手尴尬的在空中转了个弯，最后假装成伸了个懒腰。
自从早川律常来，程家客厅的桌上就从未缺过零食，日本的点心，中国的特产，琳琅满目。此刻，两人坐在桌前，早川律少有的主动开口，将他爸爸和他说的事情告诉了程澈，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焦虑问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程澈一时没想那么远，下意识回道：“不用去补习班了不是挺好？”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一道目光直直钉在自己脸上，早川律的眼神里写满了无声的控诉。
程澈顿时醒悟，脑子飞快一转道：“等等，你要是回家上网课，那就得回家吃饭了？我们不就没办法一起去集小花换项链了？我的项链还没着落呢，不行，绝对不能让你回家上课！”
出主意这方面，程澈脑筋动得极快，他马上凑近说道：“你就说我看的网课是我们国内学校老师自己录的，绝不外传，给钱也不卖，但可以让你一起看。”
早川律犹豫着，这话由程澈来说自然更有说服力，但由自己转达，会不会适得其反？
“别担心太多。”程澈大手一挥，无比仗义道：“万一有问题全推给我，或者你就说，是楠本老师安排你教我日语，我才勉强同意共享的，总之别什么都自己扛着，要是你还搞不定，我可以让我爸给你爸打电话。”
程澈大方的连自己爸爸都搬出来了。
但早川律可不敢劳驾程澈的父亲，一想到要面对程澈爸爸，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起被程澈告白那天的慌乱场景，难道要老实承认，自己不想退掉补习班，有一部分原因是贪恋每天放学后和程澈共处的时光？
他赶忙摇头否决了这个危险念头道：“我先自己试试，实在不行再请你帮忙。”
程澈点头，眼睛忽然一亮，又一个更大胆的想法蹦了出来道：“其实如果你不用去补习班，放学后可以直接来我家看网课啊，我们可以先在外面吃晚饭，然后一起来我家学习，晚上我再送你回去。”
这个提议，是早川律从未敢想象的。
这样一来，一天24小时，加上在校时间，他们几乎有十几个小时都待在一起。
这是不是太过于暧昧了？
隐秘的欣喜像细小的泡沫，在他心里层层泛起，无限繁殖一般包裹住他的心脏。早川律小心翼翼的攥着这份心意，既因程澈的邀请而雀跃，又害怕被对方看出端倪。
喜欢就像阳光下缤纷的泡泡，光是看着就足以让人幸福。可一旦戳破，所有瑰丽的幻象都会瞬间终结。
早川律一贯谨慎，即便内心早已为这个方案雀跃不已，他脸上却依旧强撑着不动声色。
程澈却已毫无保留地开始展望未来道：“我们可以每天一起放学，去尝试各家店，然后......”
话没说完，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畅想。
是尹苍发来的视频通话，这个时间点，着实意外。
程澈刚接通时早川律都能听到对面兴奋的嚎叫，“程澈，快！你是不是也下课了？上号上号！老子终于考完月考了！今晚决战到天明！”
月考两个字让程澈恍惚了一下，按国内学校的传统，每月确实都有这么一遭，但来到日本后，日子仿佛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这种变化对于他而言好像并不完全是好事。
他回过神，看了眼身边的早川律，刚想拒绝尹苍，早川律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率先站起身道：“你们玩吧，我先回家了。”
程澈下意识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道：“不在我家吃饭了？”
他话音刚落，手机那头就爆发出尹苍更高的分贝呐喊道：“吃饭？！在谁家吃饭？！好你个程澈，怎么回事？前几天刚跟我倾诉完情感困惑，这么快就把人领回家了？我还以为你是个纯情派，合着是不谈则已，一谈就直接飞起......”
程澈手忙脚乱地掐断了电话。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早川律愣在原地，显然，尹苍那通胡说八道，他一字不落地全听到了。
程澈手下力道收紧，生怕他跑掉，慌乱的解释道：“尹苍他就那样，满嘴跑火车，你别听他的。”
话说出口，程澈自己也觉出不对劲，为什么有关自己的感情问题，要特意让早川律别放在心上？
没等他想明白，尹苍的八卦连环call又执着的响了起来。
程澈现在只想把手机扔出窗外。
最后还是早川律先开了口道：“是你之前的朋友吧？应该是特意抽空想找你玩的。”
程澈仍倔强地抓着早川律的手腕，另一只手接通电话，抢先警告道：“你再胡说八道我真关机了。”
尹苍立马老实了笑道：“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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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这么认真干嘛？快快快，上号！”
程澈解释道：“我同学还在我家呢。”
尹苍立刻热情洋溢的发出邀请函道：“那就一起啊，双排变三排，没问题的！”
程澈看向早川律，眼神带着询问，下意识轻轻晃了晃还抓着人家手腕的手，半是商量半是撒娇道：“一起玩吧，人多更有意思，好不好？”
看着程澈为难又期待的样子，早川律实在不忍扫兴。而且他也想多了解一点程澈的世界。
“你们玩什么游戏？我可能不太会。”
程澈立刻放松下来道：“没事，包教包会！我们带你飞！”
为了留住早川律，程澈甚至翻出了自己以前的手机，登上了他的高级账号给早川律用。
尹苍在那边感慨道：“真是只见新人笑啊！”
程澈打开游戏语音，低声叮嘱道：“好好打游戏，别乱说话啊。”
他们玩的是款逃生射击类游戏。
早川律虽然留了下来，却对游戏一窍不通。在父母长期的灌输里，游戏几乎是浪费生命的代名词，认识程澈之前，他的假期大多在录像和书本中度过，可以说是无趣且无聊，但他却不会主动去接触游戏，程澈是让他转变心意的一个契机。
刚上手时，早川律晕头转向，但程澈和尹苍都特别照顾他，有时把人打得只剩一丝血，会特意喊早川律来补最后一枪。看到击杀提示跳出，耳麦里便会同时爆发出两人捧场的欢呼，将早川律的成就感拉得满满的。
渐渐地，早川律也触摸到了这个游戏的乐趣。
玩着玩着，气氛就热络了起来。
当尹苍得知对面就是程澈提过的早川律时，语气忽然变得靠谱了不少，他问了问程澈在学校的情况，没多久话题就转到了前阵子程澈被欺负的事。
尹苍郑重的向早川律道谢：“程澈跟我说了，多亏有你的视频，不然他得被那帮家伙欺负惨了，就冲这个，我也得谢谢你帮了我哥们，不过程澈这小子吧，从小就特能招蜂引蝶。”
说着说着，尹苍的老毛病又犯了。
“在国内这边时就这样，这小子毛病贼多，吃饭谁抢他一口他跟谁急，一根肠都不肯分，从来不吃别人筷子碰过的东西，勾肩搭背还得看他心情，不知道的以为他洁癖多严重呢。那些女生就是不知道他这些臭毛病，知道了肯定跑光了。”尹苍嘚啵嘚啵，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倒了出来。
早川律听着，忽然走了神。
手指无意识地压住按键，突突突射出一串子弹，吓得潜伏的两人一个激灵。
他慌忙道歉：“对不起！”
尹苍刚才絮叨的那些话，落在他耳里，却变成了另一个版本。
程澈会和他分享同一份便当，碰到好吃的总会戳一块递给他，勾肩搭背虽然不多，但他的手腕不知被程澈牵过多少次，至于洁癖嘛，他在程澈身上从未感受到过。
早川律悄悄的侧过头，打量身旁全神贯注盯着屏幕正和尹苍激烈交流的程澈。
他似乎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早川律希望他能察觉这其中的特殊，又害怕那份心思真的被戳穿。
没有正式挑明的感情，总是让人进退维谷，心悬于半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