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被收拾走后，那道单开的门也被彻底打开，休息室瞬间变得宽敞了许多，又似乎隔着楚河汉界般无人越过那道线。
封涣开落座在许修霁对面，看他嫣红的耳尖，问：“耳朵红了是闷得吗？要不要把口罩摘下来？”
“哦，差点儿忘了。”许修霁这才想起自己的口罩一直没摘，他手指一勾，那张脸终于清晰分明的重现在了封涣开的眼前。
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就是比之前长开了些，更加出众了。
封涣开把烫好的茶杯放到面前，另一只手刚要去拿烧好的水就听见对面的人小声道：
“抱歉啊，我不喝茶的。”
封涣开毫不意外，他手掌虚挡在杯沿，倒了一杯水递到许修霁面前，轻声道：“嗯，我知道的。”
非常轻的一句话，许修霁都没来得急听清楚。
看见他有些懵懂疑惑的眼神，封涣开勾了下唇夸赞道：“这件衣服很衬你。”
“...谢谢。”许修霁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端起水杯吹了吹，眼神非常不经意地瞟了几眼正在泡茶的封涣开。
男人的手型比较宽大、指节修长，透着养尊处优的白，挽起一节的袖口下带着一只黑色手镯，显得格外禁欲。
带有压迫感和侵略性的长相很难被忽视，天然而来的疏离感被鼻梁上的镜片挡去了不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精英气。
许修霁似乎还闻到了淡淡的香水味道，有点儿熟悉，但又记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可能是路过哪个专柜闻到过吧。
“忘了自我介绍，”许修霁正抱着杯子走神，忽然那只手伸到他面前，含着笑意的嗓音传到他耳边，“你好，我叫封涣开。”
“涣尔冰开的涣开。”
许修霁毫不扭捏握上封涣开的手，学着他的方式道：“初次见面，我叫许修霁，雨后初晴的霁。”
封涣开感受着比他小一号的手掌带来的温度，问道：“很好的名字，是家里人取的吗？”
“嗯，我奶奶取的。”许修霁收回手、点了下头。
封涣开：“那她一定很爱你。”
许修霁怔了一下，绽开一抹笑：“当然。”
没有爱的话怎么会把他养那么大。
封涣开头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见许修霁，对方还冲他笑得格外漂亮，以至于在发现许修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许修霁......”
封涣开堪堪只念了许修霁的名字，话还没说就被一道“婉转”的声音打断。
“小雨宝宝～～～”
许修霁闻声回头就被白色的纱裙扑了一脸。
裙摆太大，兰茜跑得又急，手里拎着的裙摆因为她扑向许修霁的动作被带起，最后落到了许修霁头上。
“......”究竟是谁的婚礼，究竟哪家宾客出席还要带头纱的——
“哎呦，小雨宝宝你好像新娘子啊！”兰茜看着一脸懵懂的许修霁，怜爱又忍不住调戏，“来来来，姐姐给你掀头纱。”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把糊在他脸上的纱拿下来，许修霁都不敢呼吸生怕有灰尘，早知道他就不摘口罩了。
朦胧的视线终于清晰，许修霁连忙用水过了一下唇，确认擦拭干净后才看向比他高出一大截的人，问：“你怎么突然长那么高了？”
“因为——”兰茜长腿一伸，十分豪迈地撩起裙摆，一双十厘米的厚底松糕鞋展现在许修霁眼前，而后他听到对方求夸赞般的语气，“我聪明不聪明，这样就不用穿高跟鞋了，裙摆一盖就什么都看不到！”
“你太棒了。”许修霁对她比了个大拇指，“不过你这样出来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不是早晚都要看见的吗？”兰茜大咧咧地坐下了，顺手拉着许修霁的手臂让他也坐下，然后抱着许修霁的手臂往他身上靠，问：“怎么样，姐姐今天漂亮吗？”
许修霁没有敷衍，侧头看向兰茜，过了三秒后那双鹿眼盛着笑意，许修霁的尾音轻快又真诚，“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生，不止今天。”
“啊啊啊啊...”兰茜被哄得心花怒放，手指轻轻掐上许修霁的脸颊，“怎么那么乖啊小雨宝宝～”
突然，茶杯打翻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修霁和兰茜这才想起来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封涣开扶起茶杯，似乎对不下心打断他们谈话的行为表示十分抱歉：“不好意思，不下心手滑。”
兰茜有些疑惑地看过去，语气不太确定的问：“你是林骋说的那个刚回国的好朋友吗？”
封涣开点点头。
兰茜对他笑了一下：“你好，我叫兰茜，经常听到林骋提到你。”
“你好，”封涣开对她点点头，“封涣开。”
......
许修霁没在意两人的客套寒暄，他其实有些渴了，但刚才那杯水被他用来洗了下嘴唇，总觉得不干净了。
许修霁正盯着茶杯做思想斗争，突然被三只指节扣住的玻璃杯送到他面前。
许修霁顺着手腕一路看过去，封涣开那张脸始终带着淡淡的友好，“这杯是新的，温度应该刚刚好。”
“谢谢。”
封涣开笑了一下，下一秒听到兰茜说话的他瞬间收起了笑容。
“对了，小雨宝宝，你最近找对象了没啊？
许修霁摇摇头。
兰茜：“奶奶不是天天念叨你，让你带一个回家么。”
“这种事又不是能强求的来的。”许修霁无奈极了。
“我看直播的时候不是总有弹幕像你表白吗？”兰茜也不懂这些，她就把刷到的瓜说给许修霁听，“我之前看的那个主播和自己粉丝谈恋爱的，缘分来了不都一样吗？”
“她们只是在弹幕发而已。”许修霁解释道，然后喂了兰茜一口大瓜，“你说的那个主播其实是私联睡粉，为了舆论只能承认谈恋爱罢了。”
“我去！道德败坏的塌房主播。”兰茜义正言辞道：“小雨宝宝，你可不能这样！”
许修霁连连点头：“嗯嗯，所以我不网恋也不麦麸，洁身自好。”
“不对，你是不是在绕我......”兰茜后知后觉到。
“没有啊。”许修霁模糊的尾音像极了撒娇，兰茜一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他什么。
不远处听到这边话题的人耳朵都竖了起来，有些按捺不住的干脆越坐越靠近。
有人试探着加入话题，“许修霁你真的还没谈啊？我看过你和葡萄酒的cp向视频，剪得可真了！”
许修霁觉得cp视频什么的十分羞耻，他辟谣道：“没有，我就和葡萄酒见过一面。”
“那之前还有说你和哪哪主播网恋的，也是假的啊？”
许修霁不假思索道：“假的。”
“那......”
许修霁像是12315一样连环打假，明明自己羞得脸颊浮起一层薄粉还句句都有回应，乖得不像话。
直到他说得口干舌燥，下意识端起水杯才发现有人不动声色地替他添好了水。
封涣开真是个贴心的好人，许修霁想。
只是他刚润了下喉，一个个求知的眼神又投射过来，许修霁有些扛不住了，他嗓音有些湿润后的低哑，问：“几点了？”
兰茜摸了一下发现自己没带手机出来。
“马上十二点了。”耳后传来了封涣开的声音。
许修霁手掌抬起，手心向外，似乎是暂停的意思，另一只手摸向自己的口袋。
他拿起手机连接蓝牙，旁若无人地带上一侧耳机。
嗷嗷待哺的吃瓜群众：“？？！！”
“12点了。”
一句无头无脑的话弄懵了所有人。
许修霁不好意思地捏了下耳垂，无辜地解释道：“第五人格的排位开始了。”
“嗯嗯嗯？？！！”
看着眼睛都要瞪出来的众人，许修霁问：“你们要一起吗？”
一群人连忙摇头摆手，推辞道：“不了不了。”
救命怎么会有人这种时候还要打游戏啊？！
兰茜还算了解他，竖了三根手指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晃，“只能打三局保底哦～”
“知道了。”
声音也听不出来情不情愿。
兰茜也要回自己的化妆间了，她手臂一揽捞起裙摆，临走前还叮嘱道：“小雨宝宝，你到时候记得接我的捧花哦！”
“一定要我接吗？”许修霁掷着骰子仰头和她说话。
兰茜郑重地点点头：“一定要，这是我的祝福，祝你早日脱单。”
“我觉得不大可能......”
许修霁还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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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就被兰茜打断，“哪有这样说自己的，说不定会有天赐良缘呢！”
许修霁沉默了，照他这个没事儿不爱出门，终日沉迷于第五人格的情况，还是入室抢劫来得更快些——
但他拗不过兰茜的好意，只能答应下来。
看着人哼哧哼哧走了，许修霁才重新回归游戏界面，蓦然感受到一道视线。
许修霁抬起头，封涣开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和他的手机。
许修霁只当他是好奇，大方的把手机递到人面前，指着屏幕介绍道：“第五人格。”
“一款著名修机游戏。”
“要一起双排吗？”
封涣开摇了摇头，溢出一声轻笑：“不感兴趣，我不玩游戏的。”
“哦哦。”许修霁点点头，精英男看着就一副不会打游戏的样子。
许修霁将另一侧耳机也带上，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只要他抬起头就会发现，隔着茶桌距离他不到半米的男人看他的眼神有多么晦涩难懂。
少年还是封涣开记忆中的模样，栗色的头发衬得他皮肤很白，脸颊两侧总是微微鼓起，像是不明显的婴儿肥，显得年龄格外小。
那双小鹿眼澄澈干净，眼尾微微上样，灵动又纯真，依旧是那个只要让他看一眼，就难以忘怀的存在。
怪只怪当时的天气太好，怪阳光拓下的阴影恰到好处，怪人潮涌动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许修霁。
自此开启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心动。
哪怕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知道对方是谁，哪怕出国后他还是念念不忘，却也始终没有动过找人的念头。
就连林骋也只在他口中迷糊地听过这件事，还取了个“小学弟”的别称。
可封涣开怎么也没想到命运就是如此巧合，他念念不忘的对象正坐在他面前，一个伸出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太近了——
也确实太喜欢了——
封涣开越看心就越动，凉了的茶水不在意般地往嘴里送，几盏下肚喉咙却还是干涩的，心里的火怎么也浇不灭。
在今天之前他本来没什么想法的，只想着知道了人在Refined，有机会能见上一面也是好的，不曾想那么快许修霁就完完全全近距离地出现在他面前。
只能依靠记忆呈现的画面变为现实，确实很难让人按耐得住。
封涣开的眸色幽深，计划着思考着怎样开端的追求才能显得不突兀，才能有效地接近许修霁呢......
尤其是对许修霁来说，自己仅仅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
一局游戏结束后，再次进入排队时间的许修霁听到了耳机里齐声的“Low Power Down”。
“......”确定很久没给耳机充电了。
许修霁默默摘掉耳机放回充电仓，可他还差两局保底呢，总不能静音玩第五人格吧。
于是还在思索着的封涣开听到了一句带着歉意的询问，“我可能需要开外放，你介意吗？”
封涣开眼眸微动，浅浅笑了一下：“你随意就好。”
“谢谢，你人真好。”许修霁给人发了一张好人卡，见人坐在这里似乎挺无聊的，刚想开口劝他可以去聊聊天。
只是他嘴唇刚张，就看见封涣开指着他手机的等待界面温声问：“我可以看你打游戏吗？”
许修霁下意识点了点头，于是坐在他对面的人脚步一迈坐到了他身边。
椅子是刚刚兰茜坐过的，恨不得和许修霁粘在一起，但碍于巨大的裙摆没有成功，这就导致封涣开坐下时手臂几乎与许修霁相贴，又在人反应过来前微微拉开了距离。
为了让封涣开看见屏幕，许修霁把手机侧了侧，身体也不自觉地转了一点。
“这样你可以看见吗......”
声音越来越轻，尾音飘到几乎听不见。
封涣开正低头看屏幕，听到许修霁出声的那一刻他下意识靠近了些，却没料到对方会突然转头。
高低差被缩小，许修霁的鼻尖蹭过封涣开的嘴唇，轻柔又快速，就像他想要说的话一样。
尴尬和不知所措让许修霁的脖颈和胸口瞬间红了起来。
封涣开适当地拉开距离，按耐下心中的悸动，咳了一下：
“是我离得太近了，这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