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片弄来没?”
“说陆青禾是急火攻心才晕倒的,就开了两瓶藿香正气水就让我带回来,我找他们再要也不给了。”
“……不给拉倒,反正药片一时半会儿也吃不死人,最近大队里下河捞水肥,到时候让老二媳妇儿跟她换换班,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了断。”
“嘘!等会儿人醒了,走到外面说去。”
‘嘎吱’一声。
门被人从外面关上。
木板床上,陆青禾憋着的一口气猛然吐出,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间土坯房,四面透风,陈设破旧,稍显好看的一个樟木箱子还被当成桌子用了,表面被砸的坑坑洼洼。
陆青禾伸手摸了摸身上冷硬的被褥,整理着脑海中突然涌出来的记忆,最终确认下来——她穿了。
半小时前陆青禾架不住家里的催婚答应了去相亲,结果路上一脚踩空昏了过去,等有意识的时候,人就已经躺在了这里。
这里是华国北方的一个小村庄,原身也叫陆青禾,之所以昏迷,只因为刚才在地里上工的时候,接到了丈夫去世的消息。
她十八岁跟丈夫吴兴亮结婚,第二年生下孩子,月子还没做完呢,吴兴亮就离家去投奔了省城的姑妈。
临走前吴兴亮信誓旦旦跟陆青禾保证,等挣了钱,就接她跟孩子们过去。
可原身一等六年,期间吴兴亮除了偶尔寄点钱回来以外,连家都没再回过一次。
原身是个老实性子,在家伺候公婆照顾一对龙凤胎,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村里其他人都看不下去了,她偏觉得没什么问题,一心装着吴兴亮,两眼盼着男人回来带自己过好日子。
可厄运专找苦命人,前些日子吴家突然得了消息,说吴兴亮在厂里出了事儿。
婆婆钱腊梅坐了两天的车过去,又坐了两天的车回来。
回来的时候,怀里揣了吴兴亮要求离婚的信件。
信上说吴兴亮在厂里出了事故断了胳膊,以后落下终身残疾,他不想耽误陆青禾,所以提出离婚,就连孩子都自愿放弃,原身本就发着烧,看完信急火攻心之下,这才昏了过去。
“吴兴亮……”
陆青禾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眉心皱了皱。
原来前些天看的那本年代文小说里,男主吴兴亮的前妻叫陆青禾啊。
比对着原身的记忆,陆青禾确信自己这是穿书了。
那是她前些天无意中看到的一本男频升级流爽文,讲的是男主吴兴亮这个底层出身的小人物,一步步通过自身努力改变命运,最终成为大老板的故事。
吴兴亮是书中中心人物,他虽然没文化没本事,但靠着嘴皮子在六十年代成功舔上了厂长家的独生女,改革开放后,国营厂倒闭,他转手从中挣了一笔钱后,拿着钱下海开始经商之路。
经商期间,他收获红粉知己无数,最后在老婆的感化下,功成名就,回归了家庭。
要说唯一遗憾的,就是吴兴亮一直没有孩子。
无奈之下,吴兴亮才想到了山区老家,自己跟前妻曾有过的两个孩子。
为了隐瞒真相,他跟人谎称孩子是自己表妹的,表妹命苦死的早,一对儿女无人抚养,他既把自己的亲生孩子养到了身边,还落了个好名声。
在书中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男主原配,多年来积劳成疾身子早就不行了,为了孩子能进城,她只能选择委曲求全。
两个孩子被带走的没几天,原身就病死家中。
而原身就是那个任劳任怨的原配老婆,陆青禾。
这下可好了。
她从前忙着学业跟工作一直不想结婚,如今直接一步到位连孩子都有了。
属于是免去过程,提前毕业了。
不过——
方才半梦半醒间,吴家人的话陆青禾听了个大概,如果吴家人心思歹毒到这种地步,那书中原身的死,可能还真不是病死,而是被人故意陷害谋杀的,她必须得防着些才行……
“青禾,好点了没?”门被推开,一位大娘端着碗走了进来。
“二舅妈。”
从记忆中搜寻着记忆,陆青禾开了口,“我没事儿。”
开口后她才发觉,自己唇齿间又干又苦。
“诶呦,声音都哑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儿呢,我给你煮了碗红糖姜水赶紧给喝了!”
周菊香上前将人扶着坐了起来,说话时候眼圈泛红,“孩子啊,你这命咋真苦呢,才生娃那会儿,谁家不羡慕你得了一对龙凤胎,哪知道这吴家……唉,这吴兴亮也是个没良心的,什么残疾不残疾的,都借口!真残疾了咋不见给送回来?呸!”
要说苦,整个大沽村都没陆青禾苦。
一双手带两个娃,丈夫不回家,公婆又是刁钻货色,家里家外的活儿就数陆青禾干得多,谁家媳妇儿说起来都免不得感慨两句陆青禾的好脾性。
陆青禾回忆着过往,也替原身流了两滴眼泪。
一边哭,一边也不忘了把那碗红糖姜茶咽下肚。
这年头物资短缺,有碗红糖水喝都是天大的好东西了,这身子骨本身就病着,她得抓紧先把身体给养好些才行。
“二舅妈还舍得打个鸡蛋哩。”
门外,小姑子吴有美酸溜溜的跟在钱腊梅身后走了进来,“多少天没尝过鸡蛋了,二舅妈哪儿弄来的?”
“头些天她表舅给大队做木匠发的。”周菊香一边说着,斜楞了一眼吴有美,“别喊我二舅妈,你们吴家人这么对待我们家青禾,早晚有吴兴亮的报应在!”
“我是怕你让我们家还鸡蛋,上次我生病去你家借个鸡蛋第二天就赶着要还,还是邻居呢,抠抠搜搜。”
周菊香的男人是陆青禾的表舅,半个亲戚半个邻居,平常就跟陆青禾关系近,现在免不得替陆青禾打抱不平。
“亲兄弟还明算账,不过今天这个是给青禾的,不用还,青禾眼瞧身体是累垮的,平常也没见你们帮着干啥活儿,你哥在外面连孩子都不管,现在说要离婚,他就不怕天谴吗,往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你懂什么?我哥肯定有好日子过。”
“残疾了还有屁的好日子,我看这就是他抛妻弃子的报应。”
“我哥才没……”
钱腊梅眼珠子乱瞟,打断了女儿:“吴有美,你去队里给你嫂子请个假。”
等吴有美不情不愿的走了,钱腊梅才继续说:“青禾呀,我们老两口子比你更难受,你可千万得稳住别想不开寻短见,这感情上的事情,没了就是没了,你这还年轻,往后还有的是好日子哩……”
原书中确实提过陆青禾曾经寻短见跳过河,人没死,但身子自打那之后就废了。
不过现在看来,恐怕这事有蹊跷。
方才没睁眼前,陆青禾其实是有些意识的,公婆间的对话零星她听了几句,八成是他们已经跟吴兴亮通了气儿,打算暗害陆青禾。
陆青禾一死,吴兴亮那边改过户口,从前有老婆的事情就彻底销声匿迹,他如今一心惦记着那个厂长的闺女,自己对两个孩子也没有感情,再把孩子卖给人贩子,还能再得一笔钱。
后来虽然原身没死,但也算成了一半,她听闻丈夫要跟自己离婚,又拖着病体,哪儿还有精力去仔细查证丈夫有没有出轨,只能婆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落了个净身出户。
但现在她来了,既然借用了原身的躯体,自然要替原身好好活下去,不如先熟悉一下环境,然后将计就计。
陆青禾放下碗,跟二舅妈道了谢,才说:“妈你多想了,我虽然难过但却从没想过寻短见,再者离婚的事儿又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毕竟我们还有俩孩子,我不信他这么绝情。”
钱腊梅一愣,没想到从前苦瓜瓤子一样的儿媳妇儿能说出这种话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青禾就掀开了被褥要下床。
陆青禾:“妈,日子还得过,但我得先把自己身子给养好了,妈,我去大队拿两片退烧药,等病好的差不多了,我就去铧市找兴亮,跟他再好好谈谈。”
去铧市?那事情不就露馅了吗?
还要去拿药,拿药不得花钱啊?
眼瞧陆青禾已经大步走到院子里,钱腊梅急忙跟了出来。
“退烧还拿药?钻被窝里捂捂发了汗就行了呗,再不济我拿地窖里的大葱给你搓搓后背。”
“妈,我发烧都两天了,之前爸说为了省钱不让我拿药,现在知道兴亮没了我心里本就难受,身子更是虚的差点爬不起来,你还说给我拿葱搓,要是再不好,拖下去这不是要我命呢!”
陆青禾才哭过,眼圈子通红,这番话说下来委屈的颤抖着胳膊扶墙才勉强站定,本就瘦弱的她顶着张巴掌大的小脸,脸色蜡黄,怎么瞧怎么可怜。
大沽村人得了吴兴亮要跟陆青禾离婚的消息,这会儿不少沾亲带故的过来,三两个聚头在外面说话。
瞧见吴家有人出来,又听了这话,都拿白眼瞥钱腊梅两口子。
“吴一仓钱腊梅两口子平日里就没少磋磨陆青禾,如今闹成这样,青禾还是不愿意离婚,以后她这日子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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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难过了。”
“谁说不是呢,这两口子长的就是一副刻薄刁钻样儿!”
“妮子,走,大娘扶你去卫生队。”
“青禾啊,舅妈在呢,别哭了,再哭身子更不好了。”
陆青禾擦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原本我还有个盼头,现在盼头没了,我只能盼着自己身体好一点,然后去铧市找兴亮问清楚,女人离婚后日子肯定艰难,只要不离婚,我愿意继续在家把两个孩子给拉扯大,可我公婆他们偏心二房,这大家伙儿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连药钱都不给了,是不让我有活路,要我的命啊……”
“说啥呢?”
吴一仓臊眉耷眼走出来,哄着看热闹的人,“谁会想着要儿媳妇儿的命,我老吴也不是那种人啊,这不是想着省点钱呗。”
“省钱也不能在这上面省!”
“就是啊!我听见青禾说她烧了两天,这两天也没见她给队里请假,工分照样挣着,你们也太狠心了。”
陆青禾:“我们没分家,我的工分一直都算在总账上,队里结款还有兴亮寄回来的钱,我也从来没见过半毛,要去拿药,公婆不批钱我也去不成,所以就拖了这么多天。”
周菊香听的两眼含泪:“大队里都瞧着呢,青禾男人六年不回家,她家里家外干活儿向来麻利,从不躲懒请假,现在吴家人要离婚,而且青禾想拿干活儿挣的钱去看病都不行,明摆着欺负这孤儿寡母的,这还有没有天理了!青禾,我带你去找妇女主任告状去!!”
“对!告状!”
村里姑娘媳妇儿平日里看热闹归看热闹,这种时候站在一块儿,将来谁出事儿也好有个人帮忙。
周菊香这么一吆喝,不少人家都跑了过来。
“领袖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们这是欺负妇女,瞧不起妇女同志!”
“没错,吴一仓两口子必须批斗!”
眼瞧人多了,吴一仓也怂了,他们还另有事儿要办,不能闹得太大了。
吴一仓一边解释着一边从怀里里掏出来了五毛钱给陆青禾。
钱腊梅看了眼肉疼,一边不忘喊着:“我们给钱了啊!别说我没给,我可没有欺负人。”
“就这点?打针钱都不够!”周菊香啐了一口。
陆青禾则看了眼钱腊梅的裤腰带:“妈,这季度大队发的五块钱我记得还没破开呢吧。”
周菊香带了头,立马就又有人起哄。
钱腊梅咬咬牙,死瞪着陆青禾,从裤兜子里掏出了五块钱,“破开剩下的记得给我拿回来。”
“我先去看病了。”
到手的还能给你?
陆青禾语气虚弱,双脚虚浮的转身就走了。
明明脸色都不太好,可仔细瞧了,她那速度却是不慢。
吴一仓两口子跟人争辩着,陆青禾这边已经攥着被扶着到了卫生队。
“还真是发烧了。”
卫生队牛医生量了量陆青禾的额头温度,皱起眉,“刚才你公公过来找我要安乃近片我没给,想着你就是急火攻心才昏迷的,要是知道了一准早给你公爹拿去了。”
陆青禾心里琢磨着,开了口:“我公爹真找你拿药了?昨天他还说省钱不让我来,原来是我误会他了。”
“诺,两片,回家吃一颗明早吃一颗,等会儿我再给你打一针,一共一块二,要是明儿晚上再没退烧还过来打针。”
“谢谢牛医生。”陆青禾接过药,看了眼,“刚才半昏迷那会儿,听我婆婆提了嘴说这退烧药得吃五颗,一颗够吗?”
“五颗?要你命呢?前一阵子赵家沟有小孩子偷吃了三颗直接癫痫死了,闹那么大你婆婆没听说啊?”
陆青禾只当没听懂,“这我就不知道了,就听他们说我最少得吃五颗,但卫生队没给,所以刚才就喝了一瓶藿香正气水。”
牛医生皱皱眉,喊陆青禾过去打了一针,没再说话。
“妈妈你没事吧!”
“妈妈——”
打完针才走回家门口,里面两个小萝卜头就喊着人飞扑出来,一左一右抱住了陆青禾的大腿。
这是陆青禾那对双胞胎,瑶瑶跟阳阳兄妹两个。
“妈妈,爸爸不要我们了?”
“离婚的话爸爸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那我们以后就没有爸爸了是吗?”
两个孩子眼泪汪汪的往陆青禾身上蹭。
陆青禾动作有些不熟练的轻轻拍了拍他们的小脑瓜,将人搂在了怀里。
“不怕不怕,你们以后……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