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亓一被侍卫拦在殿外,昏暗的廊下与灯火通明的大殿形成了鲜明对比,屋里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眼眸比夜色更浓郁粘稠,盯着杨福宛如他已是将死之人。
他不能坐以待毙,又不想前功尽弃,可除了他没人能救魏亓一这个身份,在宫中四面楚歌,不趁机落井下石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可如若迈出今晚这步,装失忆这件事便不攻自破。
那精心设计的灵魂互换后失忆又有什么意义?
他目光缓缓移到宋景禾身上,她顶着他的脸跪在地上,充满敌意的脸上满是探究,莫名的他仿佛穿透她的灵魂,看见她单薄的身躯。
不然......
“何人在此喧哗?”高忠德从内殿走出,望向殿外。
魏亓一侧过身单手堵住侍卫的嘴,伸出食指缓缓抵在唇中,短促的“嘘”了一声。
侍卫会意后点头,等魏亓一放开他后,连忙回话:“回高大人的话,无事。”
魏亓一垂眸看着刚刚放在嘴唇上的食指,温软的气息迅速在手掌扩散,整只手如同麻痹般僵硬。
宋景禾看着一闪而过的魏亓一,诧异的拧起眉头,还未深思就看见高忠德从内殿重新走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各位大人请回吧,皇上要就寝了。”
“什么?”杨福讶异的抬起头:“还有事情未处理完,怎么......”
“咱家只负责通传,杨大人所言还请则个过问皇上。”
虽然不解温渡会与父皇说些什么,但是宋景禾还是松了口气,仿佛悬在头顶上的刀又离自己远了几分。
她站起身与杨福擦肩而过,无视他因为羞恼而涨红的肿脸。
“你真觉得今日皇上没处决你就万事大吉了?若不是温国师来了,你以为你还能安稳的站在这吗?”
杨福追在她后面,在她耳畔低声说。
一瞬间脖颈如盘踞着一条毒蛇正吐着蛇信子。
宋景禾快速躲开,紧锁双眉略带愠怒:“你又如何知道温国师此番前来,会不会就是说此事的?”
“杨大人,事情的真相皇上不知,不代表某些有心人也不知道。”
她向来不主动与人为敌,可此番杨福连表面的太平都不愿意演了,明目张胆的撕破脸,她可以退但也该有限度。
杨福眯着眼睛,考虑她说这话的可能性。
忽地笑开了:“魏大人还真会往自个脸上贴金,堂堂连皇帝都要给三分薄面的国师,有什么理由帮你一介宦官?”
“呵。”宋景禾神色从容,抱着肩膀冷笑:“那就得杨大人自行分辨了,怎么温国师一来皇上就不管此事了?”
“兴许是温国师占卜到国事,需要秉烛夜谈呢?”
宋景禾眉头轻轻一挑,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杨大人如此以为便是如此吧。”
见他眼睛里闪烁着飘忽不定的光,显然是被她唬住了。
也不过如此,堂堂一个西厂提督竟被三言两语所干扰心神,魏亓一是怎么容忍这样一只苍蝇在他身边嗡嗡了两年之久。
想起魏亓一,她看向刚刚他站的位置。
空无一人。
转过头欲走之际,余光中一抹白色剪影在拐角处闪过,再看去时却什么都没有。
......
晨曦照射在镜前,氤氲中灰尘在空中漂浮。
男人逆光站在镜子前,光影折射在他下颌,微微鼓起的喉结上下滑动。
宋景禾扶正黑色官帽,默默叹息,镜子前的她眉眼沮丧,就连唇角都微微向下,整个人被焦虑的情绪包裹。
平日里魏亓一昳丽多情的容颜,惯是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仿佛所有事都游刃有余,而此刻被她的灵魂占据,显得很是颓唐。
宋景禾在上朝前磨蹭了足足一刻钟,手动抚平眉间褶皱,在眉心痣上微微一顿。
恍惚一瞬,忽地像烫手般果断挪开。
仿佛触碰了当年的温度一般,让人窒息。
三年前她也曾触碰过这颗小巧的痣,不过是在灵魂换回去之后。
夏日宫中冰鉴有限,宋景禾便带着浮时魏亓一等人,偷偷去冷宫旁边废弃的幽静宫避暑。
虽然破败荒凉,但好在是个酷暑清凉,无人问津之地。
那日她在床榻翻着陈行之送的百花册,里面有一种花吸引了她的视线,名为昙花。
她用食指点着下巴,疑惑着自言自语:“昙花又名月下美人?生长于高温地带,根茎为绿色,叶瓣白色承短渐尖活成柄状?”
“只在夜间绽开,仅两个时辰便迅速衰败。”
“那是什么样子?”
宋景禾在脑子里幻想,仅是想个雏形就已经让人惊艳。
她唤着浮时:“给我准备笔墨。”
不多时,魏亓一端着笔墨纸砚走进内殿。
她一股脑从榻上爬起来,等他磨墨的途中视线都没从书上移开。
“主子看的什么书?”魏亓一眉眼低垂,不疾不徐的重复着磨墨的动作。
宋景禾心不在焉的回道:“百花册。”
“所以......”魏亓一指尖一顿:“主子是要画花?”
“嗯。”
屋子安静下来,唯余翻书页和石堰磨在磨盘的声音。
一下午宋景禾不厌其烦的在宣纸上勾勒着,脑海里幻想的昙花,直到最后一张宣纸用完。
她愠怒的把作废的画团成一团,扔到了窗外。
靠着椅背泄气般叹口气。
“主子可是画的不满意?”魏亓一出声询问。
宋景禾头脑放空,视线飘到他脸上,顺着他的脸颊看着他仍然在重复着磨墨的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已然浮现斑斑血迹。
“不画了,你别磨了。”宋景禾瞬间神魂归位:“你不知道你手坏了吗?怎的不换人来?”
魏亓一乌黑深邃的双眸微抬,眼底闪烁着几分深意:“公主心疼了?”
宋景禾已经免疫他偶尔的出言不逊,甚至已经不觉冒犯,仿佛这样对话才是寻常。
她抱着书打算重新回榻上,只是让他下去。
“等等......”魏亓一出声阻拦。
宋景禾侧过头:“?”
“不若公主将书给奴才看看,兴许奴才可以发现与主子不一样的见解,这样才更容易画的出来。”
宋景禾迟疑的注视他,只看见他深邃眼底的笃定。
算了,反正闲来无事。
“可是没有宣纸了。”
天色已晚,浮时和素荏早已回昭和殿准备吃食了,没有人再去给她弄宣纸了。
“无事,奴才有办法。”魏亓一接过她手里的书,而后又将细尖毛笔递给她。
“干什么?”
“奴才说你画,这样岂不是更容易。”
“画哪里呀?”
烛火摇曳,魏亓一在宋景禾的注视下,缓缓的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他妖冶的瞳眸像是无尽深渊,那般注视着她。
如痴情人看着爱人那般缠绵悱恻。
宋景禾不解:“画你额头?洗不掉怎么办?”
一句话将暧昧氛围打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魏亓一勾着唇,似是无奈般轻笑:“可以洗掉,主子放心,而且奴才的皮肤定然是比那宣纸好上百倍,保证一次便成功。”
还没等宋景禾想清楚,他端着书蹲在她面前。
自下而上的将额头递在她的笔尖前。
“画吧。”
他吐字尾音很轻,似是劝慰又似勾引。
像是把刀递给她,而将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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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她刀下那般。
仿佛在说:杀了我吧,我心甘情愿。
宋景禾打量着他的额头,惊喜的说道:“你这颗痣妙极了,可以当做花蕊!”
魏亓一含笑,隐隐带着宠溺般回道:“是呢,公主。”
她确实嫌弃自己宫中的宣纸,氲的不成样子,画出来的花就像一团墨水堆砌而成,既然有更好的“画纸”,何乐而不为?
宋景禾扬起唇角,眼底满是狡黠,提笔毫不客气的画在他眉心。
魏亓一倒也没开玩笑,当真认认真真的翻译着书里的文言文,变成通俗易懂的话术:“公主,昙花花蕊承丝状,花瓣为弧形,最外层的花瓣是下宽渐上尖。”
她注意力集中,心无旁骛的按他所说一笔一笔画下去。
他白皙的皮肤与墨色交相辉映,触目更加白的惊心。
两人距离拉进,鼻尖萦绕的沉香几乎盖过墨水的味道。
那是她在前一个月灵魂互换时,从自己宫里拿的沉香,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可能灵魂归为后,魏亓一依然在用着这沉香。
她一时分不清是谁身上的香气。
魏亓一稳当的蹲在地上,即使蹲了许久也没有一丝晃动的迹象。
“主子对昙花很好奇吗?”
他问。
“当然,没见过所以好奇。”
“那主子想看吗?”
“废话,不想看为何画出来。”说话间,她眸子一动猝不及防的和魏亓一对视上。
他一双桃花眸带着难以言喻的光,徐徐善诱般吐出:“昙花一现罢了,不如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宋景禾挪开视线:“因为特别所以珍贵。”
“......”魏亓一睫毛轻颤:“所以要如此这般,才能在公主那里称之为特别,以至于不厌其烦......”
“画好啦。”宋景禾惊喜的端详着面前的昙花,她两指夹着毛笔,沉吟道:“这应该就是昙花了吧。”
被她打断,魏亓一眉尾微微扬起,故意压着嗓子问:“好看吗?”
“好看......”她指的是花。
他伸出手牵起她的袖子,将她的手肘举到他眼尾处。
感受到手底的温热,宋景禾才意识到手指已经抚到了他眉心痣,未干的墨沾染到指尖。
他全程蹲在地上,宋景禾也一直垂着头。
下一瞬,魏亓一蓦地跪在地上,支起身体。
宋景禾来不及躲闪,两人鼻尖几乎贴在一起。
因为他的动作,昙花被她手指划蹭,晕开成一片黑墨。
四目相对,魏亓一古潭一般的眸子格外暗沉,如同浓墨滴入一滴清水,迅速晕染开来。
眼底充斥着侵略之意,可表情却如同稚子一般。
他微微仰着头:“若以稀为贵,那奴才在公主心里是野草还是昙花?”
魏亓一平常说话时,惯是捏着嗓子声音尖细。
此时嗓子故意压低,如清冽的山川湖水,清透中带着回响。
距离太近的缘故,宋景禾眼前失焦,她没有躲闪,就那般看着魏亓一,最后定格在近在咫尺的唇畔。
她用沾染墨汁的手托起他的下巴,呵气如兰:“很热吗?”
他鬓边挂着星星点点的汗珠。
魏亓一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仅仅也只是一瞬,唇畔缓缓勾起一抹笑意:“还好,公主是在关心奴才?”
“野草也好,昙花也罢,至少是真实存在的。”宋景禾松开他的下巴,缓缓坐起身,低垂着双眸,眼底漆黑如深渊。
她说:“本宫喜欢真实的哪怕短暂昙花一现。”
“你到底耍了什么手段?”杨福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宋景禾思绪被打断,迷茫的望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