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适南半夜醒来,迷迷糊糊下床去上厕所,正好看见奚也从卧室踉跄出来。
他光着脚,额发凌乱,脸色苍白得发青,捂着嘴巴一头冲进了对面卫生间。
“砰——”
门猛地合上,震得门板一颤。
桑适南眉头一拧。
片刻后,隐约的呕吐声从门内传出。
奚也趴在洗手台前,用力抠着喉咙。镜子里映出他通红的半张脸,湿漉漉一片。
他急促喘息,身体极度弓起,却死死压抑着,不让任何一丝呜咽溢出嗓子。
水龙头被拧开,他用冷水不停拍打自己的脸,一遍又一遍。冷水顺着脸颊流下,逐渐浇乱了他的神志。
噩梦般的记忆骤然拖拽他入泥沼。
“轰隆隆——”
豆大的雨点啪哒砸在他背上。
奚也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紫,双手血迹斑驳。他已经徒手刨了半个晚上的坟坑,指缝里全是泥。坟坑已被刨出大半,他终于将一个全身血污的男人从泥里拖出。
男人脸朝下,黑红的血水从身下滴落,与雨水汇成一滩恶臭泥浆。
奚也的肩膀颤得厉害,声音被暴雨淹没。
“爸爸……”
“爸爸,是我害了你……我一定会带你回家……”
话音淹没在雨里,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泥水中,额头磕上尖石,血混着雨水流进眼睛。
他踉跄爬起,咬牙死死拽住怀里那具快要滑落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整个人仿佛被压在地狱与大地之间,吞没在无边夜色里。
雨声愈烈,像有人在敲门。
“咚咚——”
奚也的意识骤然归位。
桑适南站在卫生间门口,眉头紧锁,轻叩门板:“怎么了,你吃坏东西了?”
卫生间内无人应答。
洗手台上的水龙头还开着,水声哗哗作响。
奚也两指再次探进喉咙,狠命一抠,终于把那两粒药逼了出来。
他瘫坐在地,倚着冰冷的瓷砖,手死死扣着洗水池边缘。缓缓抬头,镜子里映出他湿漉漉、惨白如纸的脸,鼻梁上几滴水珠滑落,让他看起来像个濒临溺亡的溺水者。
良久,他才关掉水,擦干脸,眼底逐渐恢复平静。
外面早已没了桑适南敲门的声音,想是已经回屋。
奚也松了口气,推开门——
他愣在原地。
桑适南还靠在门口,肩膀轻抵着墙,低头在刷手机。听见门响,他立刻抬头,看清奚也的脸色时,眉头几乎立刻皱了起来。
“身体不舒服?脸色这么差。”
他伸手覆上奚也的额头,掌心带着淡淡的、干净的皂香气。
奚也肩膀微微一躲,下意识想要避开。
“别动。”
桑适南用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声音压得很轻:“让我看看。”
奚也怔了一瞬,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没反应过来,竟没再反抗。
额头温度正常,没发烧。桑适南这才松开手,弯腰从身后拿出一个药箱,递了过去。
“要还是不舒服,自己翻翻,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奚也迟疑片刻,缓缓伸手接过药箱,转身回了卧室。
桑适南目送他离开,转头看向洗手台,微微眯起了眼。
刚才,奚也到底在里面吐了什么?
他思索片刻,转身去取来工具,俯身蹲在洗手台前。
他耐心而小心地拆开水管,轻轻一抖。
“啪嗒。”
两粒白色药片滚落在洁白的瓷砖上。
桑适南脸色一变,他立刻戴上一次性手套,取出镊子,轻轻夹起药片,妥帖封进透明密封袋里装了起来。
****
第二天清晨。
奚也醒来时,桑适南已出门去分局。
餐桌上摆着一份热腾腾的早餐,旁边压着一张字条与一把车钥匙。
奚也拿起字条:
“家属院离江州大学20公里,你没车通勤不方便。我借你一辆银色宝马。要是不会开,告诉我,我请司机送你。”
奚也低低一笑。
明明就看到了他戴几千万的鸽血红,知道他砸一百万买唐宴的会员资格,从始至终对他防着、疑着,却偏偏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看来,还得再给桑适南添几剂猛料。
他出门前把早饭吃了,留言纸折好放进口袋,唯独车钥匙原封不动地留在桌上。
现在全世界都在找船王沈聿舟,等风头过了,再把桑适南拖下水不迟。
任风和派来的接送车,今天换成了黑色迈巴赫。
司机下车,恭敬替他拉开后座车门。奚也刚一伸手,动作忽地一滞。
一道突如其来的罡风扫过耳畔,他反手出招,挡住司机从身后袭来的那记拳头,与他过了几招。
奚也出手狠辣,却终究力气稍逊,还是被对方擒住手腕,压在车门上动弹不得。
“叩叩叩——”
奚也用指关节敲响车窗警告身后的男人。
昂山赞俯身贴近奚也,在他耳畔低笑一声:“反应不错。”随即松手。
他戴上一副银黑边框眼镜,笑意温润,方才的杀意顷刻收敛:“你真的不打算找一个身手了得的贴身保镖吗?比如,你看我怎么样?”
奚也面无表情,一头钻进后座。
“我认真的,”昂山赞紧随其后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笑得像在调情,“你考虑一下?”
奚也偏头看他一眼,用手语回道:【不敢,我怕折寿。】
昂山赞轻笑,把视线从后视镜移开,只留半张带笑的侧脸落在奚也眼里。
如果有人经常关注国际新闻,尤其是棉滇局势,大概能认出这个叫昂山赞的青年,就是新闻照片中,棉滇最高军事决策机构安全委员会的八位委员之一,并且是其中最年轻的少将。
单从他略显文弱的外表上看,很难让人相信在其彬彬有礼的得体微笑之下,掩着的是杀伐果断、冷酷狠辣。
若再对棉滇历史稍有一点了解,往深处挖,就会发现这位年轻少将的名字,其前缀甚至就与几十年前的棉滇国父如出一辙。
阳光斜斜透过窗玻璃照进车厢。奚也那张雪白、毫无血色的脸隐在光影间,既美得惊心,又危险至极。
昂山赞的视线落在奚也右手边,那里放着一只购物口袋,里面装着一些日用品和吃食:“逛超市买的?要带去你江大的办公室吗?”
奚也没理,抽出一包消毒湿巾,问:【你来干什么?】
【这里不欢迎你,滚回你的棉滇。】
昂山赞眼底掠过一丝惋惜。
他向来喜欢听中国人说话,仿佛在听人唱戏。而在他认识的中国人当中,他又尤其喜欢听奚也讲话。只可惜奚也平时话不多,更不用说这三年,他患上失语症,此后再没听他开过口。
昂山赞指尖轻叩方向盘,把记忆里奚也的声音拿在脑海里反复回味,许久才道:“我只是想问,你最近是不是在查三邦谷边境的那起共南河绑架案?
奚也正将湿巾往车窗上擦拭,忽然改了主意,一根根地擦自己苍白修长的手指,没理昂山赞。
“我就知道是你。”昂山赞收起笑意,语气凝重,“我这趟专程从奈庇杜飞江州,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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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提醒你,这案子你不能再查下去了。”
【没可能。】奚也神色平静。
“这次真不行!”昂山赞急了,“你知道这案子背后牵扯多少势力吗?死的是中国商人和卧底警察,棉滇宁愿得罪你们国家也要封锁消息,你不觉得这不对劲?他们已经盯上你了,认定关键证物在你手上。你只要有任何动作,他们就会立刻下手。”
奚也不动声色,从口袋里掏出一方雪白手帕摊开,语气淡淡:【我哪有什么证物。】
“别人你不信,我也不信?”昂山赞一脚踩下刹车,奚也一个前倾,差点撞到车窗。
他抬眼望向昂山赞,仍旧沉默。
周围车笛声四起,昂山赞只得重新启动车子,咬牙低声道:“他们要找的东西是护照吧?只要找到护照销毁,那十几个死者身份就无法确认为中国籍,棉滇就能把他们当偷渡客处理,你们中国的警察就不能插手这起‘海外案件’!”
奚也扯嘴角一笑,用手帕轻轻捂住嘴唇,闷咳两下:【……护照的事,是谁告诉你们的?】
“还能是谁?共南租区主席,罗昌裕。”
昂山赞一直留意着奚也的脸色,却半点异样也没看见。
倒是奚也一直坦然盯着他的眼睛,半晌,他缓缓比出手语:
【你撒谎。】
昂山赞怔了一瞬,随即慢慢笑起来。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棉滇军方要想知道什么消息,还用得着问罗昌裕?”
奚也一脸“你们军方果然不清白”的表情,把手帕折好随手搁在座椅上:【前面路口停,你下车,我来开。】
昂山赞叹口气,无奈地笑笑:“算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他们应该很快会有动作,你一定注意安全。”
【那就让他们来。】奚也将身一扭,抱着购物口袋,直接从后排翻身上驾驶位。
昂山赞转头坐上副驾驶,奚也继续开着车,把刚才在后排提前打进手机里的文字递给他看:【你几点的飞机回棉滇?】
昂山赞神色一变,低头看时间——离起飞不到两小时。
他这趟是秘密出境,用的假身份,以外国旅客的名义来的,更没有包机。没人知道他来过江州,他在奈庇杜那边晚上还有一个委员会会议,要是再不回去,该让人起疑了。
奚也却在这时突然掉转方向盘,驶往江州总局。
“你要去哪儿?这不是去江州大学的方向。”昂山赞看着前路微微皱眉。
奚也从购物袋里抽出一个黑色塑料袋,丢到他怀里:【去机场前,替我把这东西交给警方。】
“这是……”昂山赞一颗心猛烈跳起来,隐隐有个猜测让他冷汗直冒,“你他妈就把这东西放购物袋里???”
奚也勾唇一笑。
购物袋怎么了?桑适南前前后后帮他搬了三次,都没发现里面异样。
他把手机拧过来,敲了敲屏幕:【难为你为了我的安危,特地来江州一趟。为表感谢,我也送你一份大礼。】
昂山赞抱着这颗烫手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这玩意儿你自己怎么不亲自给?”
奚也把车停在总局一街之外,他偏头看向昂山赞:【我怎么给?直接告诉他们,我就是船王沈聿舟?】
昂山赞喃喃:“你本来不也打算……”
奚也将他打断:【聂毅平最近在打听我的消息,我暂时不想被他知道我的身份。要趁他发现之前,把护照直接送给他。你是军方的人,你来送最合适。】
“怎么,你连聂毅平也信不过?”
奚也沉默片刻,摇头:【自从爸爸死后,我在这世上唯一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只有桑适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