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川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愣了片刻。
桑适南吩咐:“把监控视频往前查。炸弹的真正安装时间,至少在一周内。”
“为什么是一周?”赵大川不解。
这是前线卧底最后一次联系内线、向部里通报交易消息的时间节点。
但卧底那边情况未明,桑适南此刻无法在会上说出。
赵大川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
“怎么,有问题?”桑适南盯着他。
赵大川低下头,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监控……设备内存有限,我们重点都放在炸弹倒计时前后的画面。为了腾出空间,往前一周的视频,已经被新数据覆盖重写了。”
“做备份了吗?”
“没、没有……”
会议室瞬间死寂。
“啪——”
厚厚一摞文件重重摔在桌上,桑适南的脸阴沉下来:“你们到底会不会做视频侦查?”
所有人下意识一抖。
旁边一个魁梧的黑衣男人被吓得猛地坐直。
——杨乔,三十六岁,东阳分局刑侦支队副队长。
此次“8·15唐宴爆炸案”,局里倾注大量警力,杨乔正是协助支援的骨干。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他忙打圆场:“冷静冷静,这些视侦都是从下面中队临时抽调来的,经验有限。大川他们连夜熬了一宿,先让人休息一下,真耽误不了多少事儿。再说,视频不行,还有传统侦查办法,会所经理那边肯定还有线索,我这就带人去摸排,放心交给我,好吧?”
桑适南冷冷看他一眼:“一次这样问题不大,要是次次都这样呢?现在各地都在建专业视侦队伍,分局警力不足我理解,可再临时,也该有最基本的视侦机制。更别说大量依赖辅警,程序上讲就不合规。”
杨乔抹了把汗,讪笑:“老桑,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我说了不算啊……”
桑适南眉头紧蹙,声音不疾不徐:“医生看病靠 CT,警察办案靠视频。好的破案办法,我们为什么不用?队伍没有就建,人才不足就培养。方向错了,就改变方向。你一直不做,那不就一直都做不起来吗?”
一旁几名年轻警员低声感叹:“怕是那几个视侦没料到吧?技术可也是桑队的强项。既懂刑侦,又懂技术,真真正正的文武双全复合型人才。”
“要不是三年前桑烈士那起案子,桑队主动申请从市局降职来东阳,从刑侦转到禁毒,不然现在怕是早就在总队上岗了吧。”
陆骁听不下去:“怎么着?咱禁毒支队不行?”
“没说不行。只是桑队这能耐,放在总队更能发挥吧?窝在咱们支队,委屈了点儿……”
话音刚落,桑适南转过头来,几人立刻闭嘴。
他余光一瞥,发现赵大川竟靠在椅背上,打起瞌睡。
“赵大川!”
赵大川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结结巴巴:“不、不好意思桑队,我快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了,刚才……没忍住。我这就去处理视频的事。”
“站住!”桑适南厉声喝止。
杨乔在一边摇头,脸上写满不赞同。
桑适南却不理,他吩咐赵大川:“跟我来。”
“……是。”
众人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门“砰”地关上。
杨乔冲着门口挥了几拳,骂道:“看看,什么臭脾气!这尊大佛分局怕是容不下,迟早得回总队。”
-
走廊里,赵大川低头跟在桑适南身后,不敢多言。
“那几个辅警呢?”桑适南忽然问。
“在二楼走廊,我让他们眯一会儿,等会开完会再接着干。我现在就去叫他们。”
“站住。”桑适南推开办公室的门,扭头招呼赵大川,“你把他们带上来,在我屋里睡。柜子里有两张折叠床,沙发还能睡两个。监控视频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赵大川眼眶一热,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暖意:“……是,桑队!”
-
桑适南下楼,接手从会所调回的监控视频。
他仔细检查数据,确认只是单次部分覆盖,心头这才松了口气。埋头操作了大半天,终于恢复出五分之四的影像。
末了,他将视频素材交给赵大川,让他带人重新筛查可疑人员。交代完,瞥了眼时间。
——果然,食堂营业时间又错过了,只能去对面小馆子填肚子。
刚出分局大门,余光里忽然闪过一抹白色。
嗯?
桑适南眯起双眼。
那好像是一辆……劳斯莱斯?
桑适南想起昨晚才对奚也开的玩笑,今天就让他遇上了一辆。
而且还是售价八百万的库里南。
怎么有种生活在楚门世界里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刚准备过马路,突然脚步一顿。
那辆白色库里南竟稳稳停在分局门口。
车门开启,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下来。
桑适南猛地转身,大步上前,一把扣住那只手腕:“奚也!”
奚也愣了愣,抬眼,有些意外地望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这车……不会又是你打车打到的吧?”
奚也抽开手。被捏过的地方瞬间泛红,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他低头,手机屏幕亮起几个字:【来看看爸爸以前工作过的地方。】
桑适南盯着那片泛红的手腕,顿了一下,转而问:“吃饭了吗?”
奚也沉默着望他,轻轻咬了下嘴角。
桑适南揉揉太阳穴,叹了口气:“走吧,请你吃顿好的。”
一分钟后,两个人在小馆子门口的塑料桌前落了座。
油烟浸润的桌椅被熏得漆黑,桌面压满碗盘烙下的弧形烫痕。
空间狭窄,两个人坐得有些局促。
桑适南拆开筷子,互相摩挲了两下,笑说:“环境是差了点,但味道属实不错,你以前没吃过这种苍蝇馆子吧?”
意料之外,奚也摇摇头,把手机递过来:【小时候,爸爸经常带我吃这些,别的吃不起。】
桑适南愣住。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一时无言。
他七岁那年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留在江州。桑从简独自奔赴滇省,直到他成年,几乎没有父子联系。
后来听说,有一次任务里,桑从简救下一个孤儿,就是奚也。那时奚也的年纪,正好与他当年父亲离开时的自己一样,也是七岁。
在自己最需要父亲的十一年里,他的父亲,却成了别人的父亲。
奚也默默收起手机。
最后五个字……效果应该还可以吧。
桑适南对他有意见,要尽快让他放下防备,自己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热气翻腾的菜肴很快端上桌,镬气四溢。
桑适南招呼奚也:“趁热吃。”
他刚拿起筷子,手机响了。
“喂,聂叔?我在外面吃饭,什么事……好,好的,我马上回来。”
桑适南挂掉电话,看向奚也。
【没事,我可以自己吃。】奚也把提前写好的话拿给他看。
桑适南点头:“这顿算我欠你的。一会儿吃完,你在附近逛逛,我忙完开车送你回去,你别打车了就。”
他一走,奚也拿起手机,给罗昌裕发消息。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罗昌裕很快回复:“都办妥了。我们的人已经联系到了江州警方,把您提前吩咐的情报都透露给他们。相信警方很快就会有动作。”
【嗯,做得好。】
奚也关掉手机,抬眼凝视笼罩在金色阳光下的东阳分局。
要快,要再快。
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
桑适南驱车疾驰,很快抵达部里。下车后径直赶往聂毅平说的会议室。
屋内人头攒动,座位早已不够,外围站了好几圈人。
大多是部里和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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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骨干,他一个分局支队的,便随便找了块空地,把自己楔进去。
聂毅平端坐主位,神情严肃地开口:“各位,今天我主要说的,是我们一位在三邦谷卧底三年的同志,代号齿轮。一周前,他发回情报,称东阳区唐宴会所将进行一次毒品交易,然而这是个陷阱。事发后,我们试图联系齿轮,却发现齿轮已经失联。他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七天前。我高度怀疑,他已经遭遇不测。”
会议室气氛骤然凝重。
“更凑巧的是,”聂毅平继续道,“五天前,三邦谷附近的共南河上,发生了一起游轮绑架屠杀案。据棉滇军方公布,船上共死十七人,国籍不详,涉事团伙已被抓获。部里怀疑,齿轮可能就在其中。但这十七具遗体,身上没有任何护照。没有护照,就无法确认身份。大使馆和我们警方,也就没有立场介入。”
众人低声议论。
“不过我们得到了一个目击证人。他是共南河边的渔民,目睹了整个过程。据他所说,那十七人说的,全是汉语。我们将此反馈给棉滇军方,对方却坚称:没有护照,即便这群人确实是中国人,也只能被认定为偷渡客。”
“所以,”聂毅平总结,“当务之急,就是确认这十七名死者的正规身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组建调查组,名正言顺介入此案。”
会议室内没有人说话。
忽然,桑适南出声:“聂总,我有个问题。”
“说。”聂毅平隔着人群望来。
“死者的护照,去哪儿了?”
聂毅平点点头:“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按照常理推测,凶手搜出来拿走的可能性最大。但据我们了解,棉滇军方也在找这十七名死者的护照。”
桑适南皱眉:“凶手不是已经落网了吗?”
“不错。这意味着,护照很大概率并没有落在凶手手里。真正带走护照的,另有其人。”
桑适南总觉得这事不对,哪里怪怪的:“目击证人……就是那个渔民,他既然目睹了案发的全过程,难道没看到是谁带走护照?”
聂毅平却在这时直接宣布了散会,出门前他回头看桑适南一眼:“来我办公室一趟。”
-
桑适南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到聂毅平对面。
聂毅平抿了口茶,沉声开口:“刚才会上我没说。那个所谓的渔民,其实是罗昌裕的人。”
“罗昌裕?”桑适南一怔,“三邦谷共南租区的主席?”
“是他。”聂毅平目光冷厉,“罗昌裕在东南亚势力盘根错节。八成是听说船上有我方卧底,又事发在他地盘上,怕惹祸上身,所以主动把消息递给我们。”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一下。
桑适南却听出,那笑声不太对劲。
“可与此同时,罗昌裕还透露了一个消息,”聂毅平压低声音,鹰隼般的眼神直逼而来,“他说,那十七本护照的真正下落,他的老板沈聿舟,或许更清楚。”
桑适南心头一震:“船王沈聿舟?”
聂毅平缓缓点头:“我单独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个。罗昌裕只丢下这句话,其余什么都没说。而根据公开的消息,沈聿舟近日就在江州养病。这件事我就交给你,替我暗中调查沈聿舟的动向。”
“罗昌裕是个人精,他为什么要单独把自家老板的信息递给警方?”
桑适南说到一半,心头陡然一动,“难道……护照的真正下落,根本不能被人知道?”
“不错。沈聿舟的能量,不是一个绑架团伙能撼动的。他若真想插手,完全有能力摆平。但他却选择退开,只能说明一点:这桩绑架案背后,还牵扯着更庞大的势力。那才是沈聿舟不愿、也不能招惹的对象。危机四伏啊,想得到护照的,不止我们。恐怕暗处早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了。”
“这么说,沈聿舟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十分危险?”
聂毅平笑了笑,伸手在桑适南肩头拍了一下:“危险的另一面,往往就是机会。说不定,沈聿舟也有所企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