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乌鲁木齐的天光仍亮如白昼。
杜永年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时差。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他来新疆的第几个日夜了。
他把沾着羊油的工装往椅背上一甩，踢了脚旁边的越野车保险杠。
锈迹混着泥沙簌簌往下掉。
“这破路，再好的悬架也得给你啃下来。”他掏出手机，屏幕映亮他皴裂的颧骨。
他大剌剌坐下来，气息还有些没喘匀，看着群里的消息已经刷了几十条。
“怎么说？你们要来新疆？”杜永年发了条语音，背景里还能听见带着异域风情的吆喝声。
向睿城秒回：“哥几个下月到，记得把你那什么烤全羊、土特产之类的准备好。”
牧志学紧跟着蹦出来：“你不用太感动，别忘了准备好盛情款待我们就行。”
“必须的。我等会儿就去市场给你们买些葡萄干，走的时候带着。不是外面买不到，都是兄弟的心意。”
任间刚从车间出来，满手油污地按亮手机。
看了眼消息，又抬手翻了翻桌上放着的排班表，纸张已经被翻阅的有些卷边了。
排班表密密麻麻挤满了名字，比春运的火车票还令人上火。
他苦笑：“最近当驴呢兄弟们，你们去吧，我这厂子他妈离了我像是要不行。”
意料之中。
“理解理解，”牧志学发了个拍肩的表情包，“等你出来了请你吃火锅。”
任间：“......”
自从任间被安排进了他二叔的厂子，就跟着工人在车间历练，日子跟坐牢也差不离。
不论是群里还是游戏，都很少有他的影子，上次游戏里能和贾芮安碰上，也恰好是任间限时回归。
向睿城也回道：“OK，舒元洲呢？你在筹备婚礼，赶得上吗？”
牧志学也跟着起哄：“蜜月旅行安排在新疆呗，不要太浪漫。”
一直潜水的舒元洲突然连发了几张图片。
“刚在洱海拍的婚纱照，发圈之前先给兄弟们欣赏下。”
背景里的苍山云雾缭绕，洱海边，舒元洲美美的搂着新娘，眼镜眯成了一条缝，脸都快要笑烂了。
刘铮：“看见没？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舒元洲：“我老婆把蜜月定在云南了，我们要过二人世界。”
刘铮看到这条消息都要笑岔了气：“一群没眼色的，人家两人蜜月旅行也想跟着掺和，要不说你俩单身呢。”
牧志学：......
向睿城：......
“等我们回来给你带葡萄干。”向睿城回了句，退出对话框时，他指尖在屏幕上的那张婚纱照上顿了顿。
新娘是那种端庄大方的长相，圆脸，个高，两人站在一起，更显出舒元洲的身高劣势了。
云南果然很美，难怪贾芮安会想去。
向睿城想起搬进新房时，从毕业册夹层里掉出来的旧照片——
高中毕业那天，贾芮安站在教学楼前，穿着一身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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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校服，圆脸，个高，温柔恬静。
十几年前的旧手机拍出的照片泛着点蓝光，像素感极强，却还是能轻易分辨出女孩青涩的面庞。
她手里举着录取通知书，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时候他正站在窗前——他们曾经同桌过的位置，远远看着，不曾上前。
后来听说她谈恋爱了，又听说她考上了南方的大学。
他以为这些消息会像车子上的油污，擦着擦着就没了。
高铁正穿过一片防护林，树影在车窗上投下斑驳的光。
向睿城点开贾芮安的头像，她朋友圈最新的一条是一张南方的山水照，湖面绿得如翡翠一般。
贾芮安站在湖边，风掀起米白色的裙摆，额前厚重的刘海已经没有了，看上去温婉成熟许多。
女人的笑脸跟多年前那张偷拍的毕业照重叠在一起。
向睿城编辑了条消息，删了又改：“攻略很详细，两名司机已经就位。”
那边几乎是秒回：“完美！靠谱！等到了新疆先请你喝特色奶茶。”
向睿城看着屏幕，弯起嘴角。
指尖在“好”字上停顿片刻，按了发送。
群里牧志学连发了几条新疆的景色咋咋呼呼地吵嚷着恨不能立刻就去，刘铮吐槽奶粉的价格奶爸的不易，任间发了张车间的夜景图。
向睿城退出了群聊，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高铁正朝着下一个站点疾驰，像他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似乎在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