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不再废话什么流体力学,把纸递给她:“等你物理考过80分再听我解释,现在我们先把基础打好,好吗?”
夏潮点头,认认真真把纸接过来,迟疑了一下,在上面写了个“好”。
“写字干什么。”
“诶,”她抬头,指了指纸片,“我看到你写了个‘ok?’,以为你要我也签字确认。”
白皙指尖落在纸上,正好是刚刚平原问“好吗”的时候,随手写的字。
还以为平原要她签字画押呢。夏潮心里嘀咕。
望着夏潮很是无辜的神色。平原觉得自己的脸又有些红了。
她确实有个习惯,高中的时候不爱和人说话,就总忍不住在草稿纸上随手写一点啥。
没想到这么久没碰纸笔了,这幼稚的坏习惯还保留着。
她有点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又不是叫你签字画押!”
夏潮觉得自己被她瞪了一眼。平原的面颊微微地粉着,削弱了她生气表情的杀伤力,嗔怒也像薄薄的春雪,指尖轻触,就融化若有似无的冰。
但她还是觉得要识时务者为俊杰,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显得她很像欺负小孩。
平原觉得自己今晚不能再跟夏潮说话了,情绪起伏太大,显得自己不稳重、不成熟。
于是她端起姐姐的威严,指挥她:“你去洗澡。”
这是一个很突然的话题转折,夏潮有点困惑:“你不洗吗?”
昨天还是她说要先洗澡的。
“不洗,我要玩手机。”平原理直气壮地说,开始破罐子破摔地耍赖,“你是小孩,你不能玩手机。”
霸道得幼稚的一句话。
夏潮发出一声温柔的笑音,只有她自己听到。这笑让她自己也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只是好脾气地问:“要不要帮你把西瓜切了?”
轮到平原一愣,抬头看她。
她今天回家时也买了半拉西瓜。自从夏潮开始做饭,她便也每天下班前手里都带点东西。
有时候是新切的西瓜,有时候是一捧青提,几个橘子,或是刚出炉的桂花糕。两个人住的好处总是这样,不方便过夜的事物,就分享着吃掉。
但她这一刻怔愣当然不是为西瓜,而是因为夏潮的这句话。
少女站在灯光下,漆黑的长头发扎得利落又随性,夏潮生的端正,说话的时候笑眼弯弯,很有些少女温柔的甜意。
但眉目又有些飞扬的神采,专注看人时,有一种明亮从容的英气,仿佛满心满眼都是她。
自己果然还是独来独往惯了。平原想,不然怎么蓦地被关心,就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像是手脚都有点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对这种感觉有些不安,摇摇头还是说:“不用了,你去洗吧。”
“西瓜我自己切。”
“好。”
浴室里便响起下雨的声音。地理课本上的热带季风,悄无声息地盘旋在这间小小的客厅。
平原支起下巴,轻轻松了口气,拿出手机,决定现在就问一下朋友高考选课的问题。
她的微信有两个账号,一个是工作账号,主要是客户和同事,另一个是私人账号,里头加的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或是读书时的同学。
人数寥寥无几,孤家寡人就是这点好处。平原自嘲地笑,发朋友圈是不用考虑屏蔽家人,因为没有。
找人也很方便,私人账号的小红点不多,她往下一划拉,就看见了朋友的对话框。
【我拍了拍Mirror说她就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好想睡觉:镜小姐,怎么一天改八百回拍一拍】
【Mirror:有意见?】
【好想睡觉:没意见。】
【好想睡觉:你是不是有个侄女今年高考毕业来着?】
【Mirror:对啊】
【好想睡觉:能不能借给我,我问一下高考相关的事情,再借她的高考资料看看】
【Mirror:可以啊……但是等下。】
【Mirror:你怎么研究起高考的事情来了?谁要读高三了?】
对面是她大学就认识的朋友,七八年的交情了,对方早就知道她是福利院出身,身边根本没有所谓的亲戚朋友。平原心虚地咳嗽了一下,继续打字。
【好想睡觉:我有个快高考的妹妹。】
对面回得飞快。
【Mirror:哪种妹妹。‘她只是我的妹妹~’的那种妹妹?】
【好想睡觉:不是那种妹妹……我们是很正经的关系。】
【Mirror:有多正经,有血缘关系那么正经吗?】
【好想睡觉:……没有。】
【Mirror:这不还是那种妹妹!好啊你平原!平时不声不响的,七八年不谈一次恋爱,原来憋在这里了啊!】
【好想睡觉:都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Mirror:那你先告诉我,你们之间差几岁?】
平原沉默,明明知道答案,还是在心里又一次做了计算:“九岁。”
对面也沉默,半分钟之后,发来一段慷慨激昂的语音。
【Mirror:衣冠禽兽啊!如实交代!怎么认识的!网恋?挤眼?酒吧419?是你去人家高中门口蹲守的,还是人家去你办公室楼下堵你!】
越说越没谱了。平原从“衣冠禽兽”三个字开始手忙脚乱戴耳机,此后每个词都是重量级。她瞥了一眼浴室,发现里头水声未停,才抓起手机压低声音怒骂:“朱辞镜你别把自己那套套我身上!”
她深呼吸三次,胸腔剧烈起伏,才平复下心情,开始打字解释。
【好想睡觉:她是我妈的养女,我妈去世之后来投靠我。】
朱辞镜算是她关系最密切的朋友了,知道夏玲的事,但了解不多。平原想了想,惜字如金地补了句解释:“本质还是陌生人,过个暑假就走。”
【Mirror:……切】
平原几乎可以想象出朱辞镜大失所望的模样。失去八卦的她就像失去了人生动力,一下子就老实安分了。
平原才懒得管她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再次提醒她:“记得问问你的侄女哈。”
“知道了,”对面有气无力地回,“真没意思,还侄女呢,我看你才是最侄女的那一个。”
平原被她逗笑了。她这个朋友有种奇怪的魔力,就是她不开心的表情,总会让别人很开心。
夏潮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懒懒散散地窝在沙发上,半举着手机在耳边听,脸上了点促狭又温柔的笑意。
这笑容很新,是她从未看见过的表情,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但夏潮还是移开了。长久地盯着一个毫无察觉的人是不礼貌的,她这样想,心里又忍不住有点在意,究竟是谁能让平原笑得这样开心。
应该是关系很密切的人吧。
夏潮安静地站在浴室门口,一直到平原回完对面的话,嘴角含笑地放下手机,才轻轻地清了清嗓子:“我洗完了。”
平原果然抬起头,表情有些许诧异。夏潮有点抱歉:“我是不是忽然吓着你了?”
她摇摇头。
她倒是没这么容易吓到。浴室的花洒一直在哗哗地响,听到水声停下时她就知道夏潮快洗完了。
让她没想到是夏潮就这样远远地站在浴室门口,安安静静等她发完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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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挺令行禁止的。她莫名其妙地想到这个词,又被逗笑了,瞥了一眼夏潮,看见她今晚穿得还是一套洗得有些发白的旧睡衣,单薄的布料坠下来,勾出高挑清瘦的身体,还有一点柔软圆润的痕迹。
今晚夏潮也在睡衣底下穿了内衣。平原有些好奇,这就是没经历过寄宿生活的小孩吗?
她从小到大都是住多人宿舍,所以早就习惯大家在宿舍里穿得随随便便。尤其是高中时宿舍八人一间,学习时间紧张,人人争分夺秒,起床时她面对着墙脱睡衣,眼角余光一闪,只穿着内衣的下铺舍友已经风风火火跑进了厕所。
平原本来也想对夏潮说,在家不穿内衣也没关系,还在长身体呢,老穿着对发育不好。
但现在她一下子成了哑炮——都怪朱辞镜刚刚开的破玩笑,本来无所谓的话,现在一下子就变成了调戏漂亮小姑娘!
平原的嘴张了张,又闭上了。夏潮好奇的看着她,看见她脸又有一点淡淡的红晕。
难道客厅通风真不好?她思索,是不是自己刚才洗澡忘记开抽风机,现在涌出来的热气把平原给熏着了。
没有答案。平原已经站起身,走去冰箱拿了支饮料。
她今天穿件灰蓝的衬衣,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一颗,现在才想起来放松。夏潮看着她单手扯松衣领,似乎舒了口气,说:
“我刚刚问了下朋友高考的问题。”
她最终单刀直入切进正题:“她也有个刚刚高考完的小侄女,微信我转给你了,你可以和她聊一下选科问题。”
“小姑娘考得还行,六百多分。我朋友最近会来Q市出一趟差,到时候顺道把她留下来的教辅资料给你——喏,这个也给你。”
平原抛给她一瓶饮料:“我去洗澡了。”
她说完就进房间拿睡衣去了。
只剩下夏潮站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刚刚那个牵扯心目的笑,是在聊她的事情。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忽然就好了。
平原松开衣领时很漂亮。夏潮看过电视里那些同样扣紧领口的人,她们的纽扣是端正的矜贵的,平原的纽扣却像一道沉默的防线。
所以她扯松衣领的动作才那样轻盈又疲倦,像放出一缕风。
而少女心思是一朵小小的白云,一缕风足以让她飘动。
冰冰凉的瓶子握在手里,夏潮低头,看见上面标签写着“可尔必思”。
蓝白相间的配色,很是夏天。
平原把饮料抛给她时候,已经贴心地扭开了瓶盖。她想起对方素白的手和屈起的指节,以同样的动作扭开它,喝了一口。
苏打气泡掠过舌尖,流星一样细碎冰凉,带起微微的酥痒,她本能地唔了一声,尝到酸甜冰凉的奶味。
这也很夏天。
夏潮捧着它,像仓鼠抱着最宝贝的一粒瓜子。
平原已经进去洗澡了,这一次,轮到她听着浴室传来雨声。夏潮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今夜无月,但有星星。
夜色明明已经这么深了,楼下的蝉鸣却依旧高亢嘹亮。夏潮不记得在哪里看过,这些渺小的生灵在地下蛰伏几年甚至十几年,最后放声歌唱,只为一个夏天。
而亘古恒常的星星只是温柔地眨动着眼。那些细碎闪烁的星光,像苏打气泡一样轻盈明灭,却是来自几千年前。
短暂的气泡、蝉鸣,永恒的星星,还有让人愉快的夏天。
浴室还是哗啦啦的水声,温热洁净的香气在房间一点点蔓延,舌尖却是冰凉的甜。夏潮托着腮思考,又情不自禁微笑,自觉眉梢眼角都冒着傻气。
物理学拥有永恒吗?
夏潮不知道,她只是又想起那句话:
这一刻,宇宙所有的星星都在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