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看什么呢？结束了哦。”
少女的声音把路子煜的思绪拉回现实。
乍然瞥见顾无忧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容，路子煜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共犯逃跑让你这么害怕吗？看路少君你的额头上冷汗冒个不停。”
路子煜手指搭在袖口，垂下眼帘，已是累极：“不关你事。”
顾无忧自知被嫌弃，她摊摊手，走到一旁观赏：“好吧好吧，那我就把主场暂时让给你们父子俩吧。”
【魔域君上，路九川，黑化进度：9%】
她好整以暇，聆听系统播报。
“父子……”被顾无忧惊骇太过，路子煜差点忘记，自己还有个爹等在那里。
路子煜看向魔君位置。
不过，现下，路九川的处境似乎要比自己更为艰难——失去双腿，他只能颓然倚靠着一块石头。
败者下场，自古如此。
惨不忍睹。
见路子煜张望过来，路九川牵扯唇角，丢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提问：“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路子煜猝不及防，不明所以：“我……我就是路子煜啊。”
【黑化进度：27%】
“呵呵……果然是夺舍吗？或者是什么其他我没见过的法术？”
路九川乐了，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又瞬间扭转为愤慨，他冲路子煜大声吼道，“你以为夺来一个黄泉境少君的名号，就可以摆脱你做为凡人的过去？！”
【黑化进度：46%】
路子煜愣在原地。
“哪怕身披魔的皮囊，内里不还是一无是处的凡人？！哭得真是丢脸！”
成王败寇，路九川尚且没有太多怨言，他自认倒霉。然而见着路子煜丑陋的崩溃情态，联想到过去这么多年被他当做蠢货欺骗的日子，路九川实在无法忍住。
【黑化进度：59%】
“我早该想到……你的作风，和真正的魔族相去甚远。”
说到这里，路子煜刹那间明白，路九川这是把自己当做了记忆里的那个凡人。
路九川明明不可能知道花匠的存在……怎么回事？
路子煜摇摇头，辩解声音却极其细小，大抵只有他和他身边的顾无忧才能听到：“不是这样……”
【黑化进度：72%】
路九川不管不顾：“本来我还以为，你只是假装退让，但作为魔，你骨子里争强好胜的品性还在。”
“不……”路子煜深深吸气，“我只是觉得模仿他，或许就可以改变自己……”
【黑化进度：81%】
路九川气得颤抖：“结果没料到，你非但不是路子煜，甚至连魔都不是！！”
路子煜呼吸急促：“我是魔啊……我是路子煜……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是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迷惘之中，路子煜听到顾无忧随口接下的戏谑，他抬头，目视顾无忧幽深的眼睛：“是你。是你颠倒黑白。”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顾无忧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才该问，你究竟是谁？”路子煜自顾自分析，“能和龙渊联手……你不是妖魔，你难道是御戾岛的修仙者？”
顾无忧还想要卖卖关子，转移话题：“就算你猜对了一半吧。这次……”
“这次，您计出万全。”
一道疏冷的声音打断两人间的问答。
来者面容轮廓利落俊朗，表情却格外严肃漠然。
魔修纷纷为其让路，因而得以使伏惑畅通无阻地向顾无忧走去。
所有人的视线纷纷交叠至顾无忧和伏惑的身上。
顾无忧亦狐疑地盯着伏惑，她一时间有些懵，不知道伏惑如此行事到底想做什么。
奇了个怪的，伏惑平常跟她说话，除了阴阳怪气外从不用敬称，今天怎么……？
直到他来到面前，伏惑自然而然单膝跪地，虔诚恭敬地行礼：“我得以勘破妖魔的诡计，全仰仗您的威能。”
他咬字清晰：“天、道、大、人。”
〈天道〉二字一出，众人皆大惊。
顾无忧能感受到，原本或多或少对伏惑的观察与审视，这会儿，已经完完全全转移至自己身上。
众人齐聚一堂，却一片死寂。
唯有一个是例外——
【路九川，黑化进度：100%】
【魔域君上，路九川，黑化进度已达成，等待系统确认中……】
路子煜这会儿也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而顾无忧，则被伏惑、还有恰到好处的系统提示音彻底噎住：“……”
伏惑故意的。
众目睽睽之下，伏惑有如宣誓般做到这一步，顾无忧怎么还会不懂得他的用意呢？
哦，这其实应该算是伏惑的报复？
毕竟，待在黄泉境的这些日子，都是她让龙渊的名声一再受损，如今，伏惑是想趁虚而入，把她推到风口浪尖的位置？
而且……离开黄泉境，他们的约定便要失效。
这个马上可以始乱终弃的联盟，无论如何是比不上，在旁人见证下，双方彻彻底底的“绑定”吧？
对吗？
两人从此互为一体。
一同背负，一同枯荣。
恐怕在所有任务完成前，她都没办法摆脱伏惑了。
窥见顾无忧没有回应，伏惑抬起头，伸出左手，金眸毫不避讳凝住她，好似无辜地关切：“天道大人，您怎么了？”
只有顾无忧能看出来，那对璀璨的瞳眸深处，瞬间积蓄的阴影。
最后漂浮于表面的，不过仅是一张名为冷淡的遮羞布罢。
啊，这可真是……真是……！
顾无忧微微垂首，浑身颤抖。
包括百里晴在内，许多人都发现顾无忧状态不对，百里晴就要上前——
“……哈哈哈我没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顾无忧的放声大笑成功拦住了她的脚步，百里晴不可思议地看去。
抱歉，恕她实在忍不住！
降落在这个世界好一段时日，一直致力于为他人制造“惊喜”的顾无忧，如今，竟反而收到来自他人的“惊喜礼物”——
这怎么不让人倍感愉悦！
“我没事哦。”少女的两腮染上红晕。
她抹去眼尾泪珠，指尖搭在伏惑手心，微微一拉，她借力俯身凑近，悄声夸奖道：“我就知道啊，伏惑，你是特别的。”
闻言，伏惑眼底浮上错愕。
少女生得一副温温柔柔的好相貌，笑起来当然胜却星华，吐露的话语也不由受此影响，如融化的琥珀蜜糖，如雏鸟的絮絮绒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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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带两分引诱的意味。
“伏惑，你果然是特别的！”
“……？！”伏惑情不自禁收拢手心，攥住顾无忧的指尖。
周遭一切恍若凝滞。
除却震耳欲聋的心跳，其余皆听不见。
除却少女烂漫的容颜，其余皆看不见。
心底空洞一瞬被对方汹涌澎湃的狂热填得满满当当，快要溢出——
竟也觉得，她眼中浓稠的深渊……
分外惹人怜爱。
他一定是不正常，才会萌生出心甘情愿为之神魂颠倒的念想。
是啊……
这世上除她以外，能约束他的人早已不在，纵狂为乱道、神魂颠倒，又有何不可？
又、有、何、不、可。
……
【龙渊之主，黑化进度：35%】
……
百里晴反应神速，当即也学伏惑下跪：“天道大人独出手眼！若非您拆除妖国陷阱，黄泉境恐要遭此一劫。”
接着是魔卫兰和他的几位同僚，他们规规矩矩跪于百里晴身后，无声表明立场。
形势刹那转变。
继而众人皆心知肚明，如数臣服。
“……”唯顾无忧一人站立，心绪莫名。
突然受此规模的跪拜，场面过于隆重，搞得她有点儿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好。
扫视一圈，顾无忧轻咳一声，开口道：“好了，都起身吧。”
伏惑神色如常站起。
他缓缓松开顾无忧的手，许是见目的达到，由是乖顺地退到她的斜后方。
既顾无忧已被他揭露身份，那么作为此世天道、创世神明，她就有权干涉黄泉境种种。
现在，是顾无忧的主场。
百里晴忐忑问道：“天道大人，眼下，您要如何处置这两位呢？”
她指的当然是路九川与路子煜。
顾无忧静默片晌。
她忽举步，先走向路九川。
路九川满点的黑化进度更为重要。
所以，尽管伏惑对她的态度好像产生微妙的转变，顾无忧这时亦尽可能忽视，把注意力转移给当前最主要的任务目标。
【天呐，没想到……】
【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顾无忧。】
不知是否为错觉，这两句夸奖，系统说得有两分勉强，心不甘来情不愿，【罢了，我们去做最后的收尾吧。】
“……嗯。”
路九川见她走近，不由背脊发寒。他的双手蹭着粗糙的地面，不停试图往后退却：“天道，等等……！”
顾无忧抬手，对准他的眉心。
徒劳而已。
缎带即刻刺入，涌进识海，撕扯灵魂。
路九川张大嘴巴，倏然保持住一个怪异且惊恐地刁钻姿态。
他不出一言，纹丝不动。
若有似无的深色雾气，窜上缎带，极迅速向顾无忧的身体收束。
这就是所谓的〈黑化值〉吗？
不出片刻，系统叫停，顾无忧垂手。
路九川却重重栽倒。
她撤去缎带，反复确认，并未感到身体有何异样。
昔日的魔君却没有这么幸运。
【路九川原本至少可以捡回一条命吧，不过可惜……】系统毫无感情地陈述。
【他输得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