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还没有去柳祠祭祀先祖?”柳静海坐在主殿中,俯视着下方的赵淮,关切地问,“可是有什么顾虑?”
“承蒙三庄主厚爱,只是我妹妹尚未找到,若就此更名,恐怕相认之时会有难处……庄主见谅。”赵淮垂着头,俊俏面庞被阴影笼罩,辨不分明。
柳静海轻叹:“也罢,倒是我思虑不周了。你在山庄里这些时日,可有找到你妹妹的线索?若有难处,尽可向同门求助,也可告知于我。”
赵淮只答:“弟子明白。”
柳静海站起身,笑道:“虽说你未曾祭拜我柳家先祖,可前些时日的所作所为足以证明你的忠义勇武,不过,你也知晓,除却刀法,我霸刀弟子亦会修习铸造冶炼之术。庄中冶铸之术起源于冰炎谷,这些时日,你便先随总管柳焰修习吧,也好亲手为自己铸一把傲霜刀。”
赵淮自是没有异议,柳静海又与他闲谈几句,便让他退下了。
等赵淮离去,一道黑色身影从梁上跃下,正是用了唐门功夫隐匿身形的唐书雁。
“静海,既知此人有异,为何还纵容他去往刀谷重地?”
“我似乎还未来得及告诉你,书雁,这些时日庄中一直不太平,长孙家与独孤家先后遭遇绳池剑宗刺客,落枫谷野兽又忽然狂性大发,后经查证乃是狼牙军所为,那些高句丽遗民与狼牙勾结,前者或是为复仇而来,后者……只怕所图更大。”
柳静海叹了口气,又道:“两者同时作乱,又加上这个来历不明的赵淮……我猜测赵淮必与这双方有关,而他单独行动,想来实力非凡,也有可能怀有他自己的目的。”
“刀谷中日前也查出有狼牙奸细,而后查到了我四叔心腹的头上,可我担心……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唐书雁若有所思:“所以你将那赵淮安排进刀谷,乃是以他为饵——不,应当说,赵淮与刀谷幕后主使互为鱼饵。”
“你向来聪慧过人。”柳静海笑道,“此为其一,其二则是我对赵淮私人目的的猜测。”
“他自拜入我霸刀便声称与亲妹失散,听闻她可能被庄中人家收养,故来打探。”柳静海深吸了一口气,肃容道,“自从知晓他或许别有用心,我派心腹悄悄查探了他打探亲妹行踪时的说辞——他要找一个姓赵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唐书雁已听他说起过家中还有哪些亲戚,登时反应过来,震惊道:“庄中这等年纪的姑娘只有菲菲和多多,菲菲必然不是他要找的人,难道是——”
“多多的身世不太寻常,书雁,原谅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不要紧,既有可能被歹人盯上,眼下合该立即派人去将她们保护起来。”
柳静海握住她的手:“我已命精锐弟子暗中看顾她们,青萍亦会时时守在她们身边……定会平安无事的。”
只不过,他还有一事不明——那位借书雁之手将赵淮之事告诉他的神秘“红娘”,是与赵淮有旧,还是……那人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还多呢?
照月自是不知他的怀疑。这日,她随杨露轩在霸刀山庄四处闲逛,傍晚回住处时却收到任青萍的邀约,说是琦菲和多多听说有个十一二岁的少女随她一道来的霸刀,便想多结识一个年龄相仿的玩伴,于是邀照月去琅玉庭院小住几日——这事已得到柳五爷和柳静海的准允。
她望着信犹豫不决,一旁的杨露轩倒很是积极:“既是主人家相约,何必犹豫?虽然柳五爷如今……但作为晚辈,还是应当去拜见一番。”
照月腹诽,她只怕见柳风骨时露出一丝恼意,被人瞧出异样。
她挑眉笑道:“师兄怕是想早些甩掉我,好再去万客集品尝上好的汾酒吧。”
杨露轩被她拆穿却也不恼,只坦诚笑道:“若你再年长几岁,我倒可以带你一道去品酒。”
再想到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的系统任务,照月便收下邀约,往琅玉庭院去了。
琅玉庭院依山傍水,幽静宜人,只是照月不免想到夕颜阁悲剧,脸上兴致便显得不太高。
来接她的任青萍见她如此,不由关切道:“照月可是累了?”
照月腼腆一笑,摇摇头:“只是想到要拜见柳风骨前辈,心里有些紧张。”
任青萍温声安抚:“不必担心,义父对待小辈向来和蔼,而且燕帅也在他那儿。”
“燕帅也在?”照月有些惊讶,任青萍却只是笑着点点头,没做多余的解释。
她们二人走到柳风骨门外,任青萍忽然转身,无奈道:“菲菲,多多,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喜欢当人小尾巴了?”
角落的草丛安静片刻,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两个小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
“青萍姑姑。”穿着紫色衣服的女孩冲任青萍甜甜一笑,又好奇地望向一旁的照月,“青萍姑姑,这就是那位师承长歌门的照月姑娘吗?”
这时,门内传来柳静海的声音:“请照月姑娘进来说话吧。”
任青萍拉住琦菲:“好了,先让照月姑娘去见义父,她会在这里住上几日,以后你们再一起玩。菲菲,你今天的药喝了吗?”
少女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拉着不知为何似乎在神游的多多转身就跑:“快跑快跑,青萍姑姑又要来抓我喝药!”
“啧,这孩子。”任青萍无奈地摇摇头,将照月领进门,又因为实在放心不下两个孩子,便先行离开了。
照月上前几步,神色平静地对着主座上的老人拱手作揖:“晚辈长歌门江照月,拜见柳老庄主。”
柳风骨对她态度的确和蔼,寒暄几句之后,照月本以为自己可以退下,却被柳静海安排在燕忘情旁边入座。
照月与燕忘情对视一眼,得到了一个安抚性的眼神,便听柳静海道:“江姑娘这次没有隐去姓氏,倒是印证了我的猜测。”
他的话只说到这里,照月便也笑而不语,全心全意做个谜语人。
柳静海转向主位的柳风骨,神色变得严肃:“父亲,听完燕帅所言,知晓庄中近来诸事,你仍坚持以前的观念吗?有苍云副统帅与世交亲传弟子在场,或许我们该好好谈一谈。”
等一下,世交亲传弟子?照月呆了呆,脑海里冒出一个表情包——“我吗?”
柳风骨却道:“狼牙之乱已被朝廷镇压,安禄山经此一役,会更加安分守己的。”
柳静海反驳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九龄公与苍云军上下同我都认为安禄山必反,我们应当早做打算。”
柳风骨又言:“即便如此,朝廷已有防备,我们本是江湖人,何苦插手庙堂?我已知晓苍云欲从霸刀买兵器,也并无反对之意,至于那些狼牙军,此番平乱后,大概也不会再前来。”
“父亲当真如此以为?”柳静海沉声道,“当真觉得刀谷中的奸细便只有四叔手下……”
“静海!”柳风骨当即喝止他,“此乃我霸刀山庄家务事。”
“但倘若狼牙军从我霸刀得到精兵利器祸乱苍生,那便不止和霸刀相关。”柳静海坚持道,“此非家务事,而是天下事……父亲所言,当真是你心中所想?”
柳风骨只道:“此事我已有应对之策,静海,你是晚辈,莫要插手。”
照月摩挲着膝头的抚今,忽然抬头对燕忘情道:“燕帅,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燕忘情虽然疑惑,却也配合道:“你问。”
“假设有座村子,其中一户人家自祖上继承了惹贼人觊觎的珍宝,此事已经隐约在村子里传开,而这宝物厉害非常,若被那贼人得到,便会给整个村子引来灭顶之灾,于是这户人家的老主人便想了个好主意,偷偷把这宝物转移给同村的好友……”
她没有刻意放低音量,柳家父子最解其中含义,闻言自然皆以锐利目光盯着照月。
燕忘情若有所觉,已经一手握住轻眉刀,一手将照月往自己身后拢了拢:“后来呢?”
照月神色如常:“燕帅,若是你,为了隐藏宝物所在,保住整座村庄,会怎么做?”
虽不知道照月借此喻指什么,燕忘情还是顺势思索道:“既然这户人家或许藏有宝物的消息已经传开,且宝物已被悄悄转移,若为保全村子,不如以自己做诱饵,引那贼人前来,趁机除掉他,永绝后患。”
照月拊掌笑道:“果然是燕帅。可惜我所知道的故事里,原本藏有宝物的人家愈发低调,反倒那位好友渐渐传出了家有重宝的风声,燕帅觉得,这会是何缘故?”
燕忘情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诚实地摇摇头:“我……无法理解。难道是原主人背叛好友,意欲祸水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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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月按住燕忘情的手,叹了口气:“我亦不懂,但那原主人本也侠肝义胆,想来不会背信弃义,只是他家中骨肉儿女众多,舍身为饵的确是极为艰难的选择。”
燕忘情又问:“那他那位友人可有护住宝物之能?”
“敌人来势汹汹,武力强横,诡计多端,不易对付。”照月摇摇头,“即便成功,结局怕也十分惨烈。当然,最悲不过费尽周折后宝物仍未敌人所得,整座村子便身陷险境……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那仇敌当真如此可怕?”
“只怕堪比苍云军毫无准备迎接的狼牙。”
众人心头皆是重重一跳。
照月忽然以袖掩面,正大光明地打了个哈欠,而后赧然道歉:“前辈们见谅,照月失礼。”
她还趁机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虽然这并不能阻止肥啾在她脑海中的尖叫。
“这个故事既视感太强,柳风骨一定会对侠士起疑的!侠士会有危险!”
肥啾的担忧其实不错,照月刚放下衣袖,就看见柳风骨死死盯着自己,声音沙哑地问:“江姑娘这个故事很有意思,不知是从何处所得?”
照月一本正经地胡诌:“曾跟这故事里的‘敌人’对阵,从他们那里得来的版本。”
柳风骨依旧盯着她,看不出是否相信她的话。
自她开口便保持沉默的柳静海忽然问道:“那以姑娘之见,原主人又当如何?”
“若事情真如故事一般简单,为保全家人村庄,我会直接将宝物毁掉。”照月说完,又摇摇头,“然而,这么做终究落了下乘,燕帅刚刚的答案更合我意,只是要加上一条,村子里又不止两户人家,若能与邻里守望相助,纵是敌人来袭,也无甚可怕。”
柳风骨反问:“财帛动人心,焉知他人知晓宝物所在,不会心生恶念?”
照月笑眯眯地说:“我只是觉得,既然宝物被夺会危及整个村子,那便是村中所有人的事。倘若这村子人人只为私利,离心离德,纵是没有外敌,也迟早分崩离析。”
柳风骨忽然大笑两声,跌坐在主座上,倒真有些传闻中的疯癫之状。
柳静海站起身扶住父亲,又望向照月:“父亲身体不适,我见姑娘也有疲惫之意,不如早些回客房安置,青萍此刻应在院中……今日之事,多谢燕帅,也多谢……江姑娘。”
“三庄主不必客气,该是我代苍云军向三庄主道谢才对。”燕忘情道,“此番事已谈妥,忘情不便叨扰,是时候回雁门关了,也再此拜别二位庄主,万望多加保重。”
照月也随之一礼:“三庄主何必谢我,我只讲了个故事而已。”
“道谢缘由不仅如此,姑娘心中自明。”柳静海眉梢微挑。
哎呀,还是被柳静海猜到了!
肥啾在她脑袋上蹦了蹦,腹诽道:侠士其实根本没想过彻底隐瞒吧,只不过是因为比起一见面就大喊着“我来帮你”,先匿名帮忙再被当事人猜出身份更能赚好感吧……
其实如果没有解锁类似好感度系统的声望系统,照月大概也乐意效仿师祖李太白,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可是解锁以后嘛……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想到马上要和燕帅分别,照月心里也有些不舍,以送行为由跟在对方身后亦步亦趋,竟没留心到了一处格外僻静之地。
燕忘情凝神聆听了一番周遭响动,确认再无他人,才转身严肃地望着照月。
照月被她看得心里一个咯噔,却听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道:“照月,你方才……既知怀璧其罪,便莫效稚子怀金过市,如此易惹祸端,着实令人放心不下。”
肥啾连连点头:“听见没有,侠士,燕帅也觉得你不该总是暴露自己异于常人之处……”
照月看着燕忘情,心中暖意流动,她点点头,笑道:“燕帅放心,我有分寸的。”
肥啾看着不以为意的侠士,心里忽然有些恼,左思右想后还是伸出爪子按下了视野中的某个按钮,而照月对此一无所觉。
此时的她只觉得剑三世界能人异士颇多,实在难以蒙混过关,便随意假借某位祖师的名头,对方或是已然作古,或是不会与她这无辜稚子计较……
哪成想,成也能人异士,败也能人异士,福祸相生,向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