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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一壶浊酒誓同仇

作者:春山衔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马车沿着雪道一路前行,照月倚在厢壁上,持续紧绷的精神暂时松懈下来,马车摇晃间颇有昏昏欲睡之感。


    然而身侧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如有实质,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她看向那目光所属之人,问道:“长老如此看我,是否仍心有疑虑?”


    阿古达木摸着胡子,评价道:“你这女娃,心思玲珑,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引得我奚族与这苍云军皆按你心思行事,着实不似常人。”


    照月谦虚道:“长老谬赞,我所赖不过先贤智慧,此番和谈若能成事,也多仰仗苍云诸将与奚族勇士为民着想,不愿再起兵戈,祸乱此地。”


    阿古达木哼笑一声:“我可不是夸你——我且问你,先前那观音降世般的奇景,真是你口中装神弄鬼的小伎俩?”


    此话一出,连另一边的李无衣也不免好奇地看向她。


    照月在心里直呼救命,就知道在这唯物主义还未传开的世界,假借鬼神之说总有弊端,可这偏偏是能解眼下危局最快捷的方法……


    她只能硬着头皮胡诌:“不过是依赖于光影之变。不知长老可曾听过,春秋战国时,有墨家巨著《墨经》,言说光与影的关系……”


    在她乱七八糟扯了一通光学原理后,奚人长老听得迷迷糊糊,最后不知怎的,忽然一拍大腿,打断她:“皆是故弄玄虚!你假借神佛之名,岂不是对祂们不敬?”


    李无衣先一步反驳:“照月姑娘秉持忠义之心,行侠义之事,求的是慈悲善果,纵是神佛亲至,又岂会追究?”


    照月原本就因东拉西扯口干舌燥,听到阿古达木言语难免更生烦扰,此刻却觉得穿越而来悉心谋划的每件事都是值得的。


    她拍拍李无衣的肩,昂首答道:“若天上人间真有神佛,若祂对众生心有慈悲,知我所行当不会怪罪,我也自会心中感念;可倘若那神佛只知高高在上,受万民香火却无恻隐之心,冷眼旁观世道纷争百姓流离,那我等被视为蝼蚁之人又何必信祂敬祂?”


    这些掷地有声的肺腑之言,自然也不单单针对神佛。


    阿古达木忽然朗声大笑:“此行足以成事。”


    此后一路无话。


    照月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醒来时马车已入雁门关。


    “到了。”阿古达木已经下了车,李无衣的手悬在她肩上,笑道,“总算醒了,正打算叫你呢。”


    照月坐直身子,胡乱抹了把脸,厚着脸皮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还小嘛。”


    她现在的身体毕竟不过小学生年纪,话说回来,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正常长大……


    “有此一行,可不敢把你当成寻常孩童。”李无衣也已下了马车,闻言不由失笑,伸手想扶她一把,照月已经自己跳下车来,还催促他去见薛直和燕忘情。


    这阵子她们忙着奚族之事,苍云军其他统领自然也没闲着。


    主帅帐中气氛颇为沉凝,皆因面前这一纸密信。


    “安禄山这厮,竟然命其子安庆绪组建了一支‘狼牙’军,甚至范阳军大半已编入狼牙,必然所图重大,需得速速禀明圣上!”


    燕忘情眉头紧锁,仔细看着密信上的文字,沉吟道:“负责监视安禄山的,除却我等,还有被圣上亲自遣入范阳军中的密探,可是纵观现今朝堂,圣上对安禄山宠信有加,似是对狼牙之事全然不知,恐怕那密探已投了这狼牙之主,若我等不能拿到足够证据……”


    风夜北同样缓缓摇头:“比起边将,圣上怕是更信任那位密探。过往几年朝中亦曾有官员揭露安禄山野心勃勃,君不见这些人犯颜直谏的下场,就连九龄公都被罢去宰相之位……这当中必然少不了那位密探混淆视听。”


    “只恨我们不知此人真身,否则,若能擒住他……”申屠远咬着牙拍了把桌案。


    薛直苦笑:“眼下确实不是上报朝廷的好时机,可若放任此人做大……”


    这时,燕忆眉匆匆走进帐中,眉宇间竟有几分喜色:“薛帅,云煖他们回来了,同行还有奚人长老,希望能同我们好生和谈。”


    “哦?快请他们进来。”


    付云煖先一步进了营帐,详细描述了此行种种,最后不免感慨:“若非及时发现,只恐奚人首领被心腹煽动,杀公主而反唐,再南下欲往关内掳掠,介时最好的情况不过是那位安大人助我等平叛奚人之乱,而最坏的后果……怕只怕我们毫无防备、腹背受敌。”


    薛直与燕忘情对视一眼,前者试探着问:“腹背受敌……何出此言?”


    付云煖抿了抿唇,谨慎道:“只是猜测,但不得不防,我们怀疑那安禄山有可能暗中组建了一支名为‘狼牙’的军队……”


    “并非猜测!”宋森雪磨了磨牙,恨声道,“那厮恐怕正是打着这个主意。”


    付云煖瞄了瞄诸位统领阴沉的脸色,瞬间了然:“看来‘狼牙’军一事情况属实,证据确凿——他果然包藏祸心,意图……”


    “一个藩将,扩充私军,拥兵自重,还要瞒着尔等监视者,谋反之意自是昭然若揭!”阿古达木和另外的奚人勇士跟着引路的燕疏影等人走进帅帐,照月和李无衣缀在最后。


    “有关狼牙之事,我们的确得到了真实情报。”薛直苦笑着坦诚,“不料我等身负监察防范之责,却被此獠全然蒙蔽,险些铸成大错。”


    “想是那倒戈之人早已将我方布置泄露得一干二净,敌暗我明,自是防不胜防。”风夜北轻敲桌案,“为今之计,只能先找机会拿到切实证据。”


    他看向营帐中难掩愤怒的奚人,笑道:“既然安禄山在奚族早有安排,意在逼迫诸位谋反,且顺了他的心,又有何妨?”


    阿古达木摇头:“此事说来容易,怕只怕弄假成真,需得掌握好其中程度。”


    “既然公主安然无恙,若有她作证,自然不怕有心人污蔑奚族。”


    “试问将军,公主与那安贼,在唐皇心中孰轻孰重?”


    照月也在一旁思索这件事,以她这个“后世人”的眼光,公主的分量恐怕还比不上安禄山,可若能先发制人,却也未尝不能胜上一筹。


    她拽了拽一旁正襟危坐的燕忆眉,低声问:“忆眉姐,此去长安送信,八百里加急需要多久?普通驿使又需要多久?”


    燕忆眉沉思片刻,报给她两个数字,照月在心里算了算,有了主意。


    伫立一旁的燕疏影瞧见她面上神情,不由问道:“照月,你可是又有什么想法?”


    “照月姑娘不妨说来听听。”薛直温声道,“此番能解除奚族与我苍云之间的误会,姑娘功不可没,若有妙计,尽可一说。”


    “那我便献丑了。”照月拱手道,“此计或可名为‘演武’,但最关键者还在于信报长安的时间,以免安禄山倒打一耙……”


    无论是奚族还是苍云,哪一方先行出兵都有可能被扣上破坏和亲之计的帽子,但若是双方提前协商,模拟战场的一场“演武”呢,也就是现代常说的“军事演习”。


    之所以说关键在于上报长安的时间,是因为安禄山绝不会坐以待毙。


    为免打草惊蛇,苍云军很难立刻将安禄山谋反之心上报,将计就计自是好谋略,可他们的敌人也不是好对付的。


    假如安禄山发现奚人反唐为假,下一步恐怕就是尽快上报长安,趁着边疆战事尚且不为人知,利用他在朝堂后宫的人脉先一步贼喊抓贼,把反叛的帽子彻底扣在奚人头上,没准还能借此污蔑苍云军失职,这便也是阿古达木的担忧了。


    所以,最好能卡在安禄山反诬成功的时间把“演武”之事报告朝廷,杀他个措手不及。


    “安禄山或许会派人拦截八百里加急驿报,却可能忽略早于战事出发的普通驿使,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由统帅派苍云精锐亲往长安送信……”


    照月边想边说,在帐内缓缓踱步:“且这写信者也有讲究,以个人愚见,不宜由苍云出面,最好由公主以家书闲话形式道出,再由薛帅于正式奏折上报‘演武’顺利结束,收获颇丰,或可引为练兵之策……”


    “妙哉!”风夜北拊掌赞叹,“而后再言及范阳军误把演武当真,领兵来援,却在途中被我方发现异常,最好能擒住几个对我们出手的狼牙士兵,一并送到长安去!”


    照月也说得心潮澎湃,继续道:“做戏做全套,若诸位统领在朝中或其余军中有交好之人,如若方便,亦可在心中略提‘演武’之事,例如某年某月某日与某位奚族勇士大战三百回合,酣畅淋漓云云……还有那收信人……”


    李无衣无奈打断她的劲头:“且说慢些,照月,容我把这些一一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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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夜北笑得格外爽朗:“长歌门中果真人才济济,我风夜北今天也算长见识了——照月姑娘,收信人如何?”


    照月都被他笑得有些脸红了,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继续道:“安禄山与奸相李林甫沆瀣一气,又认贵妃为义母,故收信人需得避开李杨两党,却又必须深得圣上信赖,哪怕公主来信送到其手中也不觉反常……”


    燕忘情缓缓皱眉,因她想到了一个人,可那个人……


    “姑娘话中之人,难道是那位高公公?可他……”


    照月也无奈摇头:“燕帅,实不相瞒,我对高公公并无多少好感,然而于此次筹谋之中,他恐怕已是最合适的收信人。”


    太子李亨倒也可以作为一个备选,毕竟他也和安禄山不和,但他和玄宗虽未父子,眼下关系恐怕却远不如玄宗与高力士。


    而且剑网三里的高力士还有一个为玩家熟知的身份——他曾是凌雪阁内阁阁主。


    若那被安禄山策反的凌雪密探能送到他手里,那才是去了理应去的地方。


    不过,照月还是补了一句:“若是宜芳公主昔日与太子有往来,也可去信一封,只做家书,控诉安禄山挑起战乱,危及公主性命……毕竟据我所知,太子亦不满安禄山许久。”


    既然都和狼牙军为敌,那大家就称得上盟友了。


    “除此之外,若诸位将军有绝对可信之人在其余军中领兵,或在江湖之中颇有名望,或可同样书信告知狼牙之事。”照月再一拱手,肃声道,“朝中奸佞未除,恐一时难以斩草除根,只好请忠义之士早做提防。”


    “合该如此。”薛直一锤定音,“接下来,我们便该商议那‘演武’事宜了,虽是权宜之计,但确是练兵良策。姑娘学识渊博,薛某受教。”


    照月连忙避开他行礼的方向,回道:“将军切莫如此。都是先贤智慧,照月不过一搬运小工而已。”


    朔风凛凛,旌旗猎猎。


    薛直提着一壶浊酒走出营帐,身后跟着苍云诸位统帅与奚族来客。


    “安禄山狼子野心,图谋不轨,今为破豺狼奸计,我苍云军与奚族盟友于此立誓,必将同心协力,众志一心,合诛此獠!”


    “绝不让脚下这片土地为阴谋所乱,绝不让吾等姊妹兄弟为私利牺牲!”


    照月和他们一同站在墨色的苍云旗下,手里也捧着一只陶碗,脑海中回响的却是另一番话——


    “在墨色苍云席卷之下,穿透这片大地的阳光终将到来。苍云所属,皆为同袍兄弟姊妹,当誓死相护。


    “凡因私欲叛国、背信、不义、害民者,皆为苍云锋刃所向。与苍云信条相背之事,只问是非,无有余地。


    “苍云之动,不为天开,不为雷动,不为霜停。”


    那是原本剧情线中,雁门关之役后不足百人的苍云军在长孙忘情带领下立下的血誓。


    呼天不闻复何补,血染旌旗誓昭昭……


    然而今时今日,一切都将不同。


    天若不闻,她便偏要捅破这天,只要不让那墨色旗帜再染上千万将士的鲜血。


    “诸君,共浮一大白!”


    照月红着眼,干了那碗烈酒,又被呛出几滴眼泪。


    她听见申屠兄弟和宋森雪豪爽的笑声,听见燕忆眉和付云煖好气又好笑的“责怪”,肩上是燕忘情温暖的手……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定可以成功。


    “系统载入中……三,二,一……侠士,诶?侠士,你怎么哭了?不哭了不哭了……”


    瞧啊,连系统都回来了呢。


    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小肥啾手忙脚乱地在她头上跳来跳去,还没厘清现在的情况就绞尽脑汁地安慰她……


    照月不由破涕为笑。


    她擦干眼泪,在身旁众人的鼓动下学着他们的模样将那只陶碗砸在地上。


    清脆响声与爽朗笑声里,无言豪情充满了整幅胸襟。


    月余,又是一场大雪过后,雁门关哨塔上忽然升起一阵狼烟。


    “敌袭——”


    号角声响彻云霄,无数玄衣铁甲的身影集合在点将台边,宋森雪领着先锋营率先冲锋上前:“随我杀——”


    照月抱着琴,和风夜北并肩站在长城上,遥遥望着另一个方向。


    “他们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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