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气还挺大。
肖霁眼底露出点笑意，擦掉手机上那层绒毛，接着打字。
【怎么过来的？】
宋今雨指了指开了条缝的厕所门，又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男人。
察觉到他的目光，肖霁伸手蒙住兔子玩偶的脸，“别看了，脏。”
会有人来收拾残局，他拎着玩偶回到车上，打电话叫了个代驾。
宋今雨站在他膝盖上踩了踩，玩偶太软了，一脚踩下去，他腿折了半截扑在肖霁怀里。
听又听不见，打字也打不了，肖霁放弃了和他交流，打算回到家再说。
代驾来得很开，交代完了后肖霁按下后排的格挡，好动的玩偶和他隔在一个单独的空间。
宋今雨感官失调，玩偶操控起来远没有家里那个娃娃方便，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顿时也不动了，窝在肖霁怀里装死。
一人一偶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卧室。
平板和肖霁刚走的时候一样立着，许久没人点击，屏幕已经熄灭了，穿着小恐龙衣服的玩偶倒在一边，怀里还抱着一根和它一样长的电子笔。
肖霁拿起桌子上的BJD娃娃晃了晃，没有任何反应，倒是软趴趴的小兔子支起了耳朵。
宋今雨试图抱起笔，他身体太软了，两只小手圆滚滚的，好不容易夹住笔，一用力，笔就陷进了柔软的棉花里，根本抱不起来。
最后是肖霁找了根皮筋把他和笔绑在一起。
这次的笔真的能压垮一只毛绒小兔。
肖霁伸出指尖扶了扶宋今雨才能安稳打字。
【我不知道怎么了，你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变变变，最后变成这个样子。】
“变？”
【太可怕了，我一会是商场里的玩偶小熊，一会是橱柜里的木头娃娃，最后是这个兔子，坐在你吃饭的那个包间里，还看到有人逼你喝酒。】
“那是应酬，宋星星。”
小名骤然被这么叫出来，宋今雨扛着笔的身子歪了歪，往旁边一滑，在屏幕上敲出一个大大的“？”。
毛绒小兔转身踩了肖霁一脚。
肖霁弹掉手上的绒毛。
他思考了下，“你说你一直在移动，最后看见我才停了下来，那会不会是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宋今雨拒绝承认这个猜想。
肖霁拿着躺在一边的小恐龙玩偶站起来，“试试就知道了。”
他拿着手机打开距离测数，一点点朝外面走去。
肖霁图清净，买的房子在偏远的郊区，路上没什么人。下午散了的乌云又聚在一起，空气里隐约能闻到潮湿水汽的味道。
这回是真的要下雨了。
一百米。
两百米。
……
五百米。
当第一颗雨滴落在脸上时，怀里的小恐龙抬起了头。
风把身后的树吹得飒飒作响，狂风席卷着雨滴从天边压过来，肖霁低头，声音混合在风里，向是在喟叹，又像是满足。
“宋今雨，你离不开我。”
……
宋今雨满脑子的为什么。
雨滴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响，肖霁在洗澡，他端坐在桌子上沉思。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能离开超过肖霁五百米的距离，他是在他身上下蛊了吗？不然好没有科学道理。
肖霁洗完澡了他也没想明白。
头上落了两根手指，他被揉得风中凌乱。
“别想了，过两天带你找人问问。”
说完了，肖霁又道：“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
宋今雨这才收了扑腾的手脚朝他看去。
“快十一点了，睡觉吧，能睡觉吗？”
肖霁在枕头旁边给他搭了个窝，宋今雨人很小，但小衣服小被子都准备齐全，哪怕这样，他也没表现出多喜欢。
主要是他不想睡在肖霁旁边。
扭头一看见这张脸，他的拳头会偷偷硬的。
肖霁看他站在床边蠢蠢欲动地想要爬下去，抬手关了灯，黑暗瞬间笼罩卧室。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别想着偷偷溜出去。”
宋今雨想，他凭什么听他的？
肖霁拎着他的肩把人偶塞进了被子。
宋今雨踹了两脚临时剪裁出来的小被子，张嘴想骂人，结果发现自己压根说不了话。
另一边的肖霁已经合上了眼睛。
宋今雨背对着他，眼睛盯着黑乎乎的墙壁看了会，白天一直被他压制的恐慌在黑暗的侵蚀下，一点点爬了上来。
他是真的死了吗？
如果没死的话，他现在是个什么东西呢？他变成娃娃，又要怎么回去呢？他的家人又会怎么看他……
一只手伸过来猛住他的眼睛。
肖霁的声音很淡，明明是清冷的声线，缓和地落在宋今雨耳朵里，多了丝温柔的味道。
“别想了，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宋今雨顿了顿，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肖霁在穿外套，宋今雨摩拳擦掌地打字。
【你拿着兔子玩偶先走出去，我今天变成兔子玩偶跟你去医院。】
肖霁低头看了他一眼，“兔子的话你听不到他们说话了。”
宋今雨也低头看自己。
【可是女娃娃好奇怪。】
“没关系，载体而已，我给你穿件中性的衣服就可以。”
他趁机从抽屉里掏出昨天宋今雨死活不穿的背带裤。
宋今雨：“……”
他哽了哽。
【我觉得恐龙就不错。】
肖霁说：“毕竟是去医院，穿得太鲜艳和花哨总归不太好。“
【难道橙色的内搭T恤就不显眼吗？】
肖霁沉默了两秒，把橙色T恤换成了白色。
宋今雨勉为其难地抬手。
BJD娃娃脸上的妆又被他蹭掉了一点，原本艳丽的妆容蹭得有些素雅，乖乖仰着头让肖霁给他换衣服。
宋今雨从小就是孩子王。
刚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就把班里最凶的小胖给揍哭了，之后走到哪里打到哪里。
周青雯对此焦心得不行，等到他上小学的时候对着宋今雨三令五申，零食不知道给出去多少，才让宋今雨答应小学的时候安分一点。
开学的第一天，周青雯把家里的皮孩子捯饬干净，换了身可爱的背带裤。
款式和肖霁选的差不多。
鲜嫩的黄色内搭，裤子的兜上缝着一个红彤彤的草莓，配着一顶橙色的帽子，帽子上还有一个小风车，风一吹就转。
那时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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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今雨跟个糯米团子一样，脸蛋圆圆，发育迟缓，身体还没开始抽芽，手一伸出来像节脆生生的藕，虽然皮，但周青雯护理得好，白白嫩嫩，笑一笑，梨涡里能酿出让人醉的美酒。
第一天就迷倒了一堆老师和同学，
他们总想去捏他的脸，嘴里叫着好可爱。
那时候宋今雨在看奥特曼，他只想拯救地球，不想当可爱的吉祥物。
于是转着的风车帽子被他揪下来一脚踩在脚底，嫩黄色的背带裤只穿了一次就被压在了衣柜底部。
……
宋今雨穿上了背带裤，他着不是很灵活的手指拽了拽肩膀上的带子，觉得这种东西简直影响了他的发挥。
肖霁拿着手机对着桌子上的娃娃拍了张照片。
宋今雨立刻警惕地瞪过来。
男人收了手机，把他放肩上坐着。
“到时候我就说你是朋友公司新研发的智能娃娃，会做一些基本的动作，这样你就能动了，但要掌握分寸。”
宋今雨没想到还能这样。
他开始在心里演练到时候见了他爸妈要怎么动作，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开始有些紧张地绞着肖霁的头发。
肖霁伸手揉了揉他。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依旧重。
宋怀山之前请了好几天的假，现在已经赶回去上课，病房里只有周青雯一个人。
她看起来精神头还算好，至少能坐在病床边开始刷小视频了。
肖霁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周青雯听见动静扭头，看见是肖霁是露出一个笑来，“小霁啊，你来得不巧，你外公外婆刚走。”
“我知道，外婆给我发消息了……”他顶着宋今雨走进去，“待会我回去看看他们。”
周青雯的目光顿时被他肩膀上的娃娃吸引了。
“你肩膀上这个是……”
肖霁把宋今雨捞下来放在她跟前，“朋友公司新研发的娃娃，会根据你说的话做动作。”
“这么高级啊？”周青雯愣了几秒，伸手戳了戳，训狗一样开口，“来，招招手。”
娃娃毫无反应。
周青雯又戳了下，洋娃娃呆呆的，被她戳得晃了晃。
她笑了下，“你怕不是被你朋友骗了吧？”
肖霁：“……”
-
宋今雨看着病床上的自己有些宕机。
病床上的他虽然没什么气血，但看起来还算健康，至少不像他的看的电视剧里需要插着呼吸机才能活。
就是躺着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有点死了。
死不死的另说，用第三视角看自己太奇怪了。
周青雯戳了娃娃好几下。
“你这娃娃看起来还蛮逼真的，这小脸跟真人一样，穿的小衣服也好看。”
说着她微微叹了口气，“这种小背带裤，星星也有条，那裤子还是我给他做的，没想到这臭小子穿一天就不穿了。”
“他的心思一天一个样，那时候不知道看什么动画片，说主角有个风车很酷，缠着我买了个风车帽子，又觉得草莓好吃，说要把草莓穿在身上，转头又被奥特曼迷上，从此一心只想当酷哥。”
肖霁笑了声。
宋今雨向来如此，他的爱来得轻易，也去得轻易。
就像是沙，他抓了这么多年，握不住，也松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