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当然知道，但必须假装不知道，否则就该被omega以性骚扰的名义驱逐。
虽然觉醒者已经不受信息素影响，但商言渊若要以性别为由赶他走，他也没有什么好借口，就像这样——
“吃完饭你就走吧，以后少来这边。”他听起来绝情又漠然。
沈君就很委屈，偏偏诉说不得，扒拉食材的动作都慢了不少。
他的抗议没有声音，却存在感鲜明，商言渊觉得耳边的声儿不对，歪头看见他不停搓揉一坨西蓝花，绿色的汁水和粉屑稀稀拉拉掉在地上，本就像菜市场的小屋更加狼藉，他头皮发麻，一把按住那双灾难制造之手：
“一顿饭要做那么多吗？不吃别扒拉。”
“哦。”沈君想霜打的茄子，蔫蔫地回了一声。
商言渊不自在地侧了侧身，难道他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吗？
而且这小子的情绪能不能别那么直白，和他印象里八百个心眼子的贵族迥然不同，这种小白花该怎么做第五军团未来的掌事人？
当然，情绪控制不在他的授课范围内，现在也不是上课时间，眼下该关心的是——
“你还带只整鸡，想怎么做，你做我做？”
他的那一口锅仅能提供水煮这一技术支持，把准备好的食材和调料一股脑加进去炖煮，想来不会有任何困难。
“我做。”沈君有气无力。
小小的打击不能动摇他的原计划，他很快重整旗鼓，决定改善他的生活条件就从征服他的胃开始，他带的东西够多，加上一个晚上的精心钻研，足够他秀一手。
商言渊不跟他犟，年轻小伙子喜欢干活是好事儿，但问题还是出在炊具上。
家中唯一一口铁锅在沈君带来的鸡面前不堪负荷，无论怎样的姿势，总有半只鸡尸暴露在空气中。
他正琢磨要不要暴力拆解又担心场面过于血腥之际，沈君冷不丁掏出一套刀具。
他愣了愣，又见他口袋里摸出一只大炒锅，愣神的脑袋一激灵——环保帆布做的...次元口袋？
不对...
“你...六级了？”
商言渊轻轻吸了口凉气，如果不是他在首都星教了半年，或许会以为贵族底蕴深厚卧虎藏龙，但是...这都不是歹竹出好笋了，这是跨物种生殖！
“你今年多大？”
沈君犹犹豫豫：“年初的时候刚满十八。”
测骨龄的话，怎么也是这个年纪，但身体的能量等级还不到六级，也相差不远，紫府是在他入学前两天才打开的，用来冒充六级绰绰有余。
六级是是接任军团长的默认条件，灯塔若知道他已经能打开空间，恐怕不会允许他在军校里面厮磨时间。
商言渊脸上出现鲜活的木然，自己三十岁突破六级已经是举世罕见的天才，十八岁——怪物吗？
但他很快意识到，对觉醒者帝国向来特殊对待，而沈君这种家世实力样样不缺的天才，他的前途不是一帆风顺那么简单...某种程度上，他甚至可以无视法律为所欲为。
他眸光一闪，心念还未成型，就看见这本可以无法无天的少年从刀具匣里抽出砍刀，一板一眼地把刀锋嵌进鸡的关节软骨...商言渊沉默观察他几秒，发现他脖子以上认真专注，脖子以下茫然无措。
或许得调整一下态度，可他有些挣扎...这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就在左右为难之际，一颗飞起来的鸡头打断了进程，他无语看向案板上被砍得七零八碎肉块——
这种烹饪手段和虐尸无异。
“你打算做什么？”
商言渊终究不忍卒视惨案的继续，出言阻断他的行为。
“番茄鸡，可以吗？”
沈君对自己的残暴浑然不觉，就是觉得这鸡尸怪不听话，但无伤大雅，他连夜学习了食谱，鸡尸是否驯服于大局无碍，重点是调味。
“...你去切番茄吧。”
商言渊相当自然地从他手里抽出刀，把他拨到长案的另一头，沈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嗯了一声，继续从他的次元口袋摸番茄，一气掏出五个，拔刀要斩，商言渊眼疾手快按住：
“洗过了吗？”
“...”有机蔬菜不用洗——大概。
沈君沉默地把番茄拢在怀里，出门洗菜，商言渊叫住他：
“还有地上这些，洋葱、白菜...再加个土豆，顺便打一盆水进来。”
沈君一一照办，等他回来，商言渊已经处理好鸡块，该剔骨的剔骨，不好剔骨的也收拾干净，正在用抹布擦刀，见他进来，就问：
“还有盆吗？”
还真有——沈君掏出一整套瓷具，最大的两个正好当盆。
真是居家旅行的好口袋...商言渊忍着痛心疾首，有些无奈地笑了：
“两个就好，你就在空间里装这些啊？”
“装这些不比他们装烟头实用的多？”沈君不以为意。
跟其他六级强者比起来他不知好到哪去，那些人不过装腔作势往里面塞不能吃不能喝的零碎，就为了叮叮当当地在omega面前当珠宝展示台。
虽然从客观层面评判，大家殊途同归，但他坚持自己胜人一筹，看他带了什么：
餐具、厨具、洗涤剂、还有营养全面、荤素齐全的各种食材，生鲜和熟食都考虑到了，还有大件的寝具，包括打地铺装备...
想到这个沈君神色一黯：今晚那套地铺好像失去了用武之地。
但他也忘了带桌椅，是一个失策，不过不要紧，明天他可以再过来一趟做补充——一个屋里怎么可以没有桌椅呢？
沈君一下子抖擞起来。
商言渊不知道他的花花肠子，听到他对其他人的鄙夷，胃一阵抽疼：
有没有可能装零碎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只能装零碎呢？
但下一秒，他没空操心这个了，大少爷说要做饭，把菜洗了个囫囵就开始乱剁，一时间案板上跳动着心碎的番茄、车祸的洋葱还有疯狂的土豆....
为防止自己又一次刺伤少年脆弱的心脏，商言渊忍着狂跳的眼皮别开头，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倒进锅里以后都一样。
他在这边处理鸡块，料酒、生抽、胡椒、淀粉逐一放入腌制，然后端起腌肉的瓷盆出门生火热锅。
沈君见他出去，如同开启跟踪雷达，仿佛一条小尾巴，扛起“临时案板”追出去。
但他才把备菜台搁地上，就撞上商言渊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来路，他顺着回望过去，干咳一声，放下菜刀，回去把掉在地上的番茄土豆菜叶子一一捡回来重新冲洗。
“行了行了。”
见他做的狼狈，商言渊只得投降：“你去再生个火，把饭煮了。”
沈君也松了口气，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地上的菜好像越洗越脏了。
但煮饭也是难题，这地方没有电，他买的电饭煲压根用不了，若他人肉供电，火候不知如何把握，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柴火蒸饭。
但蒸饭要不要放水...放多少？蒸屉里有水了，锅里还要吗？
菜谱里没有说，沈君犯了难。
商言渊正在处理他遗留的蔬菜尸体，余光捕捉到他脸上的严峻，唇线一软，眼中透出两分无奈：
“怎么了？”
“渊哥，你介意晚上吃面吗？”沈君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要在未知领域冒险，柴火饭不会煮，柴火面还是很容易的。
才见几面，叫那么亲热...商言渊不自在地继续切菜，咂摸着那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突然问：
“你不上我的课了吗？”
“当然要上。”沈君诧异道。
“...那你应该叫我商教官。”商言渊口气梆硬。
“可现在不是上课的时候。”沈君把一口小汤锅架在火堆上，烧水煮面。
商言渊已经准备好所有食材，瞄了眼被烈火包裹的奶色汤锅，觉得应该不会再出幺蛾子：
“随便你吧。”
他在另一个灶头烧热铁锅，倒油，将腌好的鸡块煎到两面金黄，装回瓷盆，重新起锅烧油，把青花椒、蒜片、姜片、小米辣放入爆香——
动作行云流水，完全忘记不久前某人负责晚饭的大言不惭。
沈君拿筷子搅面，眼睛却粘在他那边，他自己只要煮熟的东西都能吃得下去，但不愿意为难对方的嘴，做饭这一块天才光环不起丁点作用。
反是商言渊，从小就是做大哥的人，手底下的人与其说是下属不如说是兄弟，管人管事管打架还得管他们吃饭穿衣，好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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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嗷嗷待哺的嘴，练就了他的厨艺，只要经他手的，一颗大白菜都能变得很好吃。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做饭——但沈君有记忆以来他就已经无所不能。
“喂，看着点你的火，锅里冒出来了。”商言渊急声道。
沈君手忙脚乱地抬起锅，搅了搅里面的面条发现形状还在，舒了口气：
“煮好了。”
“...捞出来，加点油，不然很快就坨了。”
他就不该和这个大少爷一起做饭，商言渊面无表情地盖上锅盖，还要炖十分钟。
“渊哥，你什么都会...”沈君棒读，试图用夸赞掩盖尴尬，不得不承认今天晚上时间实在太紧，他对这边的原生态设备没有更多准备。
“哧...我是没想到你连刀也不会用。”商言渊摇摇头，瞟了眼屋里：“待会儿里面的你带走，我这没地方摆。”
“我其实还带了个柜子。”沈君斟酌了一下，把置物柜拿了出来，补充道：
“我确实不善用刀，你教我，我好好学。”
“...”连吃带拿的...商言渊看着这个堪称庞大的置物柜，呵了一声：“你的空间挺大的啊。”
“还凑合。”沈君很谦逊，但众所周知，空间大小和实力高低直接挂钩。
“你是怎么说服灯塔放你走的？”
“我还年轻，需要历练。”
“你也说了，是需要历练，不是需要学习，不擅长用刀就不擅长，杀人也不一定要刀。”
这个回答有些敷衍，商言渊没意思地朝远处扔了块小石头。
“我毕业以后会以副团长的身份进入第五军团，在此之前的一切都是历练。”沈君正色道。
“你的等级够了，但这算空降吧？”商言渊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沈君耸耸肩：“空降又怎么样？五大军团从中层到高层，包括军团长本身，九成以上都是空降。”
商言渊玩石头的手顿了下：“合适吗？”
“当然不。”沈君轻声否定。
军官的质量直接决定军队的质量，一个队伍的领头人和队伍本身没有丝毫关系，也就是进入星际，人类高度依赖智能系统辅助以后才能发生的诡事。
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这样的队伍能有多大战斗力，这个问题连皇帝陛下都牵挂于心，可没有办法，大贵族垄断军团的历史已久，帝国已经很久没有大战了。
当今的皇帝并没有改革军事的决心和魄力，只能祈祷各大军团长都是懂事的，而很幸运，这方面灯塔给出了基本的保障。
“现在的军官，也没有人指望他们能带着士兵打什么仗，他们甚至不需要知道一艘舰艇上有哪些武器能发射，只需要知道哪几样武器不能发射就够了，其余时候他们给予部下和智能系统最大的自主权，他这个官就可以安安稳稳当到退伍。”沈君无不讽刺地说道。
“所以，离开智能系统，这样的队伍...”商言渊抿了抿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堪一击。”沈君莞尔。
“...你不该告诉我。”
普通人压根无从得知这些，包括军团的基层士兵，他们听令于上级，而上级只需对他们颁布来自智能系统的各种军令就可以维持相当的威严，上层也没谁舔着脸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废物，所以相安无事至今。
可沈君偏要做那个揭穿皇帝新衣的孩子，哪怕只是在他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面前。
“为什么？”不仅如此，他还一无所觉，天真而执拗地追问。
“没有为什么。”
“...所以我想招募些好苗子，以免我接手以后，第五军团也不堪一击。”沈君笑了，大喇喇袒露来军校的目的。
“哦，有看中的吗？”商言渊斜眼看他。
“有啊。”沈君一脸赤诚。
“....哈？！”商言渊冷笑：“我是个omega。”
虽然哪哪都不像，但的确，他是个omega——
“我不在乎。”
“那你或许不清楚，对于一个omega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个alpha！”商言渊眼神尖刻。
“那我...”沈君抬高声音，却被商言渊冷声打断：
“煮好了，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