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总监的电话，承诺明天下班前给答复后，赵知念略显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心中那团纠结的毛线似乎越缠越紧。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虽然会努力做好手头的事，但对结果总抱着一种“尽人事，听天命”的悲观预期。就像当初入职选择板块，她也是根据考核成绩和竞争压力，选择了相对稳妥、竞争没那么激烈的部门。说好听叫有自知之明，是一种稳妥，但内心深处，她知道这也是一种逃避，害怕全力以赴后依然失败的狼狈。她骨子里羡慕那些能为梦想孤注一掷、闪闪发光的人，但自己却总是习惯性地留好退路。
其实对于周泽楷，她也有种潜藏的逃避心态，高中时候因为别的因素逃避他的表白，而现在的“慢慢来”，或许也是。
下班回到家，心里的天平还在左右摇摆，她拨通了好闺蜜林安安的电话，絮絮叨叨地说了半个多小时，把两个选择的利弊反复摊开来讲。
“从工作机会上看，星轨之战是板上钉钉的稳定工作，荣耀方面的工作现在只能等公司分配，挑战赛的线上赛解说和线下赛驻场主持选拔马上要开始了，但是结果不好说。”赵知念解释到，语气里满是犹豫。
林安安迅速了解了现状，提出自己的想法：“我建议你继续坚持荣耀。”
“我觉得不能只看现在的工作机会，更要看以后的发展前景。不说两个游戏联赛的热度，单从你们公司内部，两个游戏的前景就不同。在荣耀方面的工作机会你现阶段暂时没有竞争对手，但是如果你接下来把重心放到星轨之战上，荣耀方面就不好说了，而且星轨之战方面，你们部门还有个更专业的陈宇鹏，他现在肯定是领先你的，就算你们最后平分秋色，也是两人平分资源。”
“另外还有游戏学习方面，你在荣耀上投入了挺长一段时间的精力了，而且你还有周泽楷的帮助。”林安安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调侃，“虽然我对你们现在的关系发展情况不太清楚，但说句现实的话，周泽楷可以说是你在荣耀的最强人脉了，你去星轨之战可没有另一个周泽楷。”
林安安对于赵知念和周泽楷的事情，算是有所了解，赵知念当然听懂了闺蜜的言外之意，脸上有点发热，赶紧打断：“不是！说工作好吧！”
“星轨之战所有的赛事都在上海，荣耀挑战赛线下赛在北京，就算是线上解说也会在北京演播室，总监也提醒我如果我选择荣耀，公司以后也会重点帮我对接一些北京的工作机会。”赵知念抛出了自己最纠结的点。
“好吧，工作地点确实也是个很大的影响因素。”林安安了然，“不过北京也还好吧，你爸还在国外，你也就自己在上海，不想换个城市体验一下吗？”
赵知念发现自己确实不太想离开上海。这里是她熟悉的环境，而且，还有一个不太好意思承认的原因——轮回俱乐部也在上海。
她当然知道赛季开始的周泽楷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甚至需要飞往各个城市打比赛，但是轮回主场的存在，她还是对于同城有所期待，哪怕是去当观众，在上海看他比赛的机会也会多不少。
“那你再考虑考虑，毕竟我只有建议权，你才是决定权的拥有者。”见赵知念迟迟不回复，林安安又补充，“如果实在决定不了，扔硬币？不看结果，看扔起来的瞬间你内心的期待。”
晚上八点多，赵知念和周泽楷又相约第十区副本。因为有心事，赵知念操作有些心不在焉，连失误都比平时多了几次。
周泽楷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出了副本后，便主动问道：“怎么了？”
她一时有些犹豫怎么说明。晚上和林安安的分析，让她逐渐意识到，周泽楷的存在，以及可能因此产生的距离变化，确实是影响她决定的一个重要因素。最终，她尽量平静、简单地把事情解释了一下。
周泽楷只是静静地听完，表示：“知道了。”却没有立刻发表意见。
赵知念有点疑惑，忍不住问：“我以为你会给我建议呢？”
周泽楷反问：“你想听吗？”
赵知念思考了一下，决定忠于自己的内心，据实回答：“有点想听，又有点不想听。”想听是因为信任他，不想听是怕他的建议会让自己更纠结，或者听到自己不想听的。
周泽楷没有说话。游戏里，他的角色却动了动，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一知一念】的手。
赵知念看着屏幕上周泽楷的小动作，不解：“这是？”
耳机里传来他温柔的声音，还有几分认真：“心电感应。”
因为她说想听又不想听，所以他选择了一种不用言语表达的方式。
赵知念被他这有点无厘头却又真诚的回应可爱到，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惜啊，我没有读心术啊。”
“好想要奇异博士的能力，能提前看看两条IF线的结局。”赵知念感慨到，“你当初去打职业有纠结吗？”
“还好。”周泽楷回答得简单干脆，“因为喜欢荣耀。”
“有点羡慕你，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赵知念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钦佩与向往。
“你喜欢荣耀吗？”周泽楷忽然问。
赵知念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花板，然后才对着麦克风回答：“好像是喜欢的吧。你看你突然这么一问，我就纠结了起来。”
“你喜欢星轨之战吗？”他又问。
“靠两个游戏决胜负吗？”赵知念思考了一下，觉得周泽楷的问题也有些道理，毕竟选择一个方向后，大概率要和那个游戏长时间绑定了，于是回答道：“还不算太了解，纯射击类游戏我确实一般。”
“荣耀领先。”周泽楷总结。
“可是，”赵知念深吸一口气，还是把最担心的事说了出来，“选择荣耀，我接下来的工作重心可能会转到北京。”
对面沉默了几秒，就在赵知念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周泽楷的声音再次响起，他重复了那个问题，语气却更加认真，仿佛要透过声音叩问她的内心：“你喜欢荣耀吗？”
“禁止COS复读机。”赵知念下意识吐槽，但也忍不住再次思考这个问题。
是啊，他反复问的，不就是最核心的问题吗？剥离掉所有现实考量、利弊权衡、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距离的担忧，那份纯粹的喜欢和热情，才是支撑她走下去的根本动力。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现在的她喜欢荣耀吗？
答案其实是肯定的。
虽然最开始是顺应公司的决定，但是最近投入的时间和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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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潜移默化积累的知识和热爱，和第十区轮回小伙伴的相处，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她被“稳妥”、“逃避”、“未知”和“距离”这些外在因素暂时蒙蔽了，差点忘了吸引她，让她产生向往，让她有热情坚持的是荣耀本身。
而星轨之战，它只是一个“机会”，并非她的“热爱”。
“做你喜欢的事。”周泽楷的语气无比肯定，似乎从未怀疑过她的热爱和目标，“不要分心。”
他的声音透过耳机，清晰地落在她的心上，像一阵微风，轻轻吹散了那些缠绕的犹豫。
是啊，如果足够喜欢，眼前的困难或许都能找到办法克服。但如果选择了那条并不那么热爱的路，即使留在了上海，未来会不会后悔呢？
“我明白了。”赵知念的声音轻快了许多，带着一种豁然开朗后的坚定，“谢谢你的‘心电感应’，好像……接收到了一点信号。”
周泽楷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嗯。”
这时，耳机里突然插进来孤饮小心翼翼又带着八卦的声音：“那个……念姐，你俩聊啥呢？为什么周队问你喜欢荣耀吗？你要去打比赛啊？”刚才看两人迟迟没有返回副本，他倒霉的被公会其他人推出来催自家大神，结果刚一走进就听到周队的灵魂发问。
赵知念噗嗤一笑，自己这水平怎么可能去打比赛？她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是别的工作机会，在犹豫。不过现在已经决定啦，还是专心荣耀！”
“哦哦哦！那必须的！荣耀至上！”孤饮立刻大声附和，虽然没完全听懂，但支持荣耀总没错。
解决了心头大事，两人又回到副本中，赵知念操作都更流畅了几分，很快推到了最终BOSS面前。副本结束后，孤饮作为队长去摸奖励，赵知念忍不住靠近周泽楷小声提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之后真的要去北京一段时间，我们……”她顿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孤饮自封的第十区轮回副本小分队是不是要暂时解散了？”
问完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傻，周泽楷是职业选手怎么可能一直泡在网游里陪她打副本，只是现在休赛期有点时间而已。
安静了几秒，赵知念的耳机里响起周泽楷平静却坚定的回答：“不会。”
“嗯？”
“哪里都可以玩。”周泽楷说，“荣耀，在哪里都一样。”
他的意思是无论她在上海还是北京，只要都在荣耀这个世界里，就不会断开联系。
距离或许会带来不便，但并非无法克服。
赵知念的心轻轻落回了实处，甚至泛起一丝暖意。
“而且。”周泽楷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听起来格外认真：“我会去北京……打比赛。”
赵知念瞬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明白周泽楷也听懂了她那个委婉提问的言外之意，她脸颊微微发热，心里那点因为可能分离而产生的微小阴霾，彻底被这句话驱散了。
“知道了。”她的嘴角忍不住扬起，“那……我们争取以后能北京见？”
“嗯。”周泽楷应道，声音里似乎也带着笑意，“北京见。”
未来的路似乎清晰了起来，专注于眼前的热爱，全力以赴，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在这条追寻“喜欢”的路上，她并非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