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第四天（一更）
“记住，阿雪。”
人影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泛起涟漪般的微光。
“我们的族群名为海皇蛾——生于潮汐，长于星辉。”
“海洋是我们的摇篮，而天空是我们的归宿。我们自深蓝中破茧，乘着月光振翅，终将飞向无垠的宇宙……”
人影身后倏然展开一对晶莹剔透的纤长虫翼。
薄如晨雾，却流转着深海般的幽蓝。
幽蓝色的磷粉如星屑洒落，在空气中悬浮、闪烁，仿佛无数细小的星辰被囚禁在刹那的光影里。
雪诺微微睁大了双眼，看着对方轻盈跃起。
母亲环绕着自己翩然起舞，每一次振翅都带起微光，像是一场绚烂诡丽的梦境。
雪诺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他身后其实也有翅膀，但是短短的，只到腰部附近，平时的存在感也很低。
如果不说的话，雪诺几乎都要将它忘掉了。
和母亲身后漂亮纤长的翅膀相比，简直就像是个半成品。
他悄悄将自己的翅膀藏了起来。
母亲轻笑了起来。
【是啊。】
他现在便是虫族的王，他要带着他的孩子们在三天后的天国审判中活下去。
【是的，但是抱歉……】
【然后我上初中、高中、大学，随后毕业，我做了一份演员的工作……但是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只是像大家一样好好生活。】
【——直到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中。】
雪诺睁开眼，眼里的迷茫渐渐散去。
但是这并不表示他没有想过，也许在这个宇宙里面，还有一颗星球是他过去的母星。
但是雪诺同时却也发现，此时的自己也没有办法完全将自己视为一个普通的没有任何能力的人类了。
只余下冷寂锋利的骨质，触之微凉，像是碰到了一片冰原之上沉睡多年的雪。
什么东西却没有消失。
他落下地来，轻轻地拥抱了一下雪诺，郑重地在他耳边说道。
【我不能说。】
【你不懂吗？】
“母亲……？”
伊格纳休斯的声音很确定。
【在我的记忆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就算是刚刚雪诺说出了原本应当是很震惊的事，他的语气也没有丝毫改变。
雪诺怔住了。
像晨雾被日光蒸融，像潮水退去后沙滩上转瞬即逝的泡沫。
【您想要和我说什么呢？】
母亲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个幼稚的孩子。
雪诺低唤，指尖轻颤着伸出
【伊格纳休斯。】
雪诺觉察到母亲的身影开始慢慢飘散，成为幽蓝色的光点。
只余下一个狰狞的、深不见底的漆黑空洞，匍匐在他脚下。
“我们不是弱者，也绝非囚徒！”
尾骨似有所觉，缓缓蹭了蹭他的指腹。
【我觉得经历了过去的一些事，您应该已经深切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对。】
他的确没有离开，陪在了雪诺的身边。
它已自动缩小至手臂粗细，似乎保留着某种灵性，亲昵地贴着他的腰侧游移。
“可以飞，也可以游——”
“求您再多陪我一会吧！”
他已然将自己视为虫族的一分子了。
雪诺猛然睁开眼，指尖还残留着那人衣袖掠过的触感，可眼前只剩下一片空茫的黑暗。
伊格纳休斯的语气很温柔，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诧异。
“母亲……”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雪诺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了。
他闭上眼，曾经的那些幼年的记忆仍然历历在目。
他的心仿佛也破了一个洞。
“你还没长大呢，阿雪。”
在母亲的巨大骨架被吸收后，原本堆砌在宫殿内的那堆骸骨也四处散落在地面上。
【我也不是你们真正的母亲，我只是一个冒牌顶替的家伙，我甚至和你们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我——】
【我平凡地出生，有着两个同样是人类的父母……我真正的那位人类的母亲，也并不爱我。】
似乎是寄存在这具骨架里面的力量和意识都即将耗尽……
可是，刚刚伊格纳休斯的话却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什么？！】
母亲没有说谎。
……
重要的是此时此刻！
那颗蓝色的星球上，生活着无数的人类，有着他那间并不大但是很温馨的小公寓，还有他捡来的那只叫咪咪的流浪猫……
雪诺垂下银白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虽然他曾经的那个世界里面，他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
“好，我们走。”
【可是母亲。】
他的声音仍然很柔软。
雪诺的脑海一下子胡乱了起来。
【伊格纳休斯，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
【但是母亲，记忆是会骗人的。】
【不。】
【您已获得虫巢记忆碎片·大×1！】
【因此，您绝对就是我们的母亲，不可能是什么人类。】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而关于自己过去的答案。
如今却在漫长的岁月里褪尽了光泽。
最后一次点了点雪诺的额头。
【您已获得技能点×2！】
他焦急起来，更用力地抱住对方，却只能感到怀里的那具躯体就像是沙堆一样从他的指尖溜走。
没有血肉，没有温度，只有这一截沉默的骨，仍固执地缠绕着他，不肯离去。
唐在他旁边开口。
“母亲，不要走。”
【母亲，您刚才说您曾经并非‘虫族’，而是‘人类’吗？】
雪诺的指尖痉挛了一下。
……
——消失了。
在摇摇欲坠的地下洞穴里，在无数碎石簌簌坠落的轰鸣中。
【我不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已经死了！】
这些信息都有些太过于不可思议了！
但是……
不管过去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此时的感受是无比真实的。
习惯了蛛网可以进行的便捷沟通，习惯了身边时刻陪伴的虫族们，习惯了阴暗但温馨的地穴。
那些温馨的低语、母亲身上的温度、磷粉摇曳的微光，全都随着意识的清醒碎成齑粉。
——他相信，也终将在以后一一揭开！
“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此时，已经是亿万年之后？
“该离开了，王。”
【王，我在。】
【您已经获得能量点3000点！】
雪诺的目光停留在那片废墟之中。
【你是说，我过去的记忆是虚假的吗？】
【为什么我会这么悲伤？】
他已经习惯了在这颗星球上的生活。
“失去了支撑，这里很快就要塌陷了。”
雪诺没有为难对方。
伊格纳休斯打断了他。
“你要记住，我们有翅膀，也有尾巴！”
它的表面也曾莹润如玉，泛着月华般的柔光。
一根苍白而修长的尾骨，无声地缠绕上他的腰际。
那是母亲的尾骨——
那具曾经盘踞如山的苍白骸骨已经彻底湮灭。
这是他留下的唯一遗物了——
伊格纳休斯的声音很轻，雪诺却敏锐地觉察到了其中的隐喻。
“我们是风，是浪，是永远向往自由的魂灵。”
每一根骨节之间衔接得极精巧，锋利的尾钩和尖刺已经收起，似乎是害怕伤害到雪诺。
没有时间在这些事情上纠结了！
人类——已经灭绝了？
他仍站在这里。
【——‘人类’这个种族，早在初纪元就已经灭绝了呀！】
“而你，终将带着你的虫群摆脱掉这颗星球的桎梏……飞向更远的远方。”
【您已获得战争记忆碎片·大×1！】
腰间忽地一痒。
【是的，根据我的数据库，人类灭绝至今也已经有……上亿年了。】
灰白的骸骨如枯枝般交错堆积，死寂而荒凉。
然而，就在那森然的白骨深处，却蛰伏着一抹异样的猩红。
“等等。”
雪诺的呼吸不自觉地凝滞了一瞬。
“——那东西是什么？”
第 172 章 第四天（二更）
王台内。
雪诺看向面前的东西，微微皱眉。
这是一顶怪异的猩红骨冠。
它似乎是由无数细小的骨骼扭曲缠绕而成，每一根骨节都泛着妖异的血光。
仿佛曾被鲜血浸透，又在漫长的岁月里凝固成暗沉的赤色。
冠冕顶端尖锐如荆棘，根根向上竖立指向天空。
暗红色的雾霭在它的周围散发开来，将周围漆黑的空间染成了淡淡的血色。
他撑起下巴，打量着眼前的冠冕。
母亲的尾骨此时已经缩小，化成白骨手环带在他的左手腕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瑟兰迪尔说，这王冠在他们进入白骨宫殿时，便带在那具看起来像是暗影之王的尸体的头顶上。
猩红骨冠的亮度呼吸般变化了一瞬。
原本浓重的红光缓缓扩散开，将雪诺笼罩在内。
一个极有诱惑力的男女不分的声音在雪诺的耳边响起。
【戴上我吧……】
【只要轻轻地，轻轻地将我放到你的头顶。】
【——不过这些都是上个纪元的往事了。】
【但是他已经成功了不是吗？是我！是我让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成了暗影之王！】
【禁忌物来源：永恒辉光末代君王的王冠。】
【您已经解锁新档案——禁忌物·猩红冠冕。】
敏锐地从这一大段描述里面寻找到了一个信息点。
一听到对方要将自己丢掉，王冠一下子急了。
【有一个传闻。】
被空间系的虫族从空间里揪出来狠狠敲打一番后。
雪诺直接了当地说。
【我还能让你获得，很多很多钱！】
从此，它会让每一个带上它的人成为王！
【而您眼前的这件猩红冠冕，便是一件极为危险的禁忌物。】
【不管是无尽的权势、财富、美色、还是长生不死的生命，我都可以帮你得到！！】
伊格纳休斯的低柔声音响起。
当最后一滴血渗入冠冕，这件圣洁的王权象征已彻底扭曲。
“这应当符合你的条件，因为他此时已经是‘王’了，所以你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收取你的代价。”
雪诺看向眼前的猩红冠冕，他的脑海之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废物。”
【当敌军攻破王城的那一夜，那位曾受万民爱戴的光明君王跪倒在王座前。
但是雪诺身上的【暗影抗性】被动，却让他能够免疫大部分的精神控制技能。
【来吧，别犹豫！】
【伊格，什么是禁忌物？】
“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它们或者诞生于某个强大的执念，或是湮灭的上古文明的产物，或是某些死去的不可名状之物的残留。】
【倒影之国的出现来源于永恒辉光国度的陨落，当时的那位末代的光明君主带领着他全部的国民自杀，堕入了暗影之中……】
“可是你的上一任主人好像死得很惨耶。”
他能够感到对方在说这些话的同时，还对他施加了精神控制。
【是否查看？】
直到他们孤独而坐在王座之上——悲惨而绝望的死去。】
【我能让任何戴上我的人成为王。当然，只是有一点小小，小小的代价……】
雪诺沉思了一会。
——它变成了由暗红骨刺缠绕而成的狰狞头冠。
雪诺用尾巴尖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那骨冠。
【——你也可以的成为一位伟大的王！】
系统的提示音在雪诺的耳边响起。
雪诺兴致缺缺地向后倒在王座上，耳侧的湛蓝宝石晃动一下。
【呃，任何你想要的东西!让你长生不死！让，让你的种族成为全宇宙最强大的种族！】
【禁忌物名称：猩红冠冕】
遇上雪诺这样难搞的客户，便有些业务不熟练起来。
【我名为猩红冠冕，是一件禁忌物。】
“你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使用你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它的意念波动微弱了许多，甚至带着点委屈。
他扬唇一笑。
猩红冠冕这下子彻底老实了，头顶的骨头尖都蔫吧下来。
“真的吗？”
那是曾象征无上荣光的冠冕，镶嵌着无数的珍珠与宝石。
【他们在暗影之中修建了新的家，这便是倒影之国。】
“但是前提是，我需要你从他的身上夺走一样东西。”
“但是我已经是一位王了。”
雪诺点了点头。
他望着燃烧的城池，听着子民的哀嚎，颤抖的双手再也握不住权杖。在最后的绝望中，他拔出佩剑，让冰冷的锋刃吻过自己的咽喉。
【永恒辉光？】
珍珠一颗接一颗地腐烂脱落，黄金如被无形之手揉捏般扭曲变形，表面爬满血管般的暗红纹路。
“如果你真的能够像是你说的那么强大，那位暗影之王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那么他的虫群将可以避开一场战争，并且拥有足够充裕的发展时间。
“还是直接让人丢到海沟里埋起来算了——”
“我不需要你。”
他点开了猩红冠冕的介绍。
猩红冠冕沉默了。
【在这片浩瀚的宇宙之中，存在着一些违背常理的造物。】
他扬了扬唇，垂下的眼中却没有笑意。
【……总有些意外发生。】
半晌后，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波动，明显是想要悄悄跑路。
【啊，这，我……】
“听起来像是画饼。”
【至今也没有人能完全解释清楚禁忌物的来源。】
“你有点别的什么用吗？”
了解了这些信息后。
【你就将拥有这一切！你将成为新的王者！！！】
“——我会把你送到他的身边。”
如果这个想法可行的话……
然而随着他的鲜血落在上面。
【——它们并非自然诞生，也非科技产物，而是由某种极端执念、庞大能量或扭曲规则凝结而成的实体。】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他头顶的黄金王冠上——
【你便会成为我的下一任主人……】
【快快快，快戴上我！】
“但是，我知道，在这颗星球上的一座城市里还有另外一位‘王’。”
如果是换任何其他的人来，恐怕都会对他这一番话深信不疑，迫不及待地就将这顶冠冕给带上了。
雪诺没有立刻点击，而是先问了这个问题。
那王冠里面的意识，似乎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干这样的行当了。
它也会诅咒每一个他的拥有者！一点点的吞噬掉他们的智慧，他们的外貌，他们的身边人……
【大部分的禁忌物都有着极强的污染性，并且极为危险。任何禁忌物的使用者都必须付出极为庞大的恐怖代价，甚至会因此而死亡。】
猩红冠冕周围的光芒急促地闪烁了一下。
【真的吗？什么，什么东西……】
雪诺顿了顿。
“——我需要你夺走他的‘理智’。”
第 173 章 第四天（一更）
而要怎么将这东西送到以撒的手上呢？
这个问题雪诺倒是不担心。
完美城那边之前向着雪诺的虫巢之中派了不少“间谍”过来，只是其中的大部分在接触到母亲精神波动的一瞬间便被策反了。
这些小叛徒不仅光自己投降，还一股脑地将自己知道的同伙们全都交代了出来。
而在其中自然也有几个被洗脑的顽固分子。
只要雪诺“意外地”放出其中几个回到完美城，再“意外地”让他们找到冠冕，带回去就可以了。
虽然这个方法听起来简单无脑，漏洞百出……
但是雪诺能够确保的就是让以撒能够看见猩红冠冕。
随后就要依靠猩红冠冕上自身的强大魔力，诱惑以撒将其带上了。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如果时间拉长一点的话，哪怕是有一周的时间，雪诺也可以构造出一个更为完善的计划，比如说先派人在完美城之中放出有宝物的计划，再给猩红冠冕编造一个比较可靠的来历……
但是此时时间紧迫，便也只能如此了。
雪诺也没有完全将希望寄托在这一件“禁忌物”上，只是突然而来的想法。
若是不成功也没关系。
但是在将猩红冠冕送走之前，还有一件事……
【——您不必将所有罪孽都揽到自己身上。】
低柔的男声安抚着他的耳蜗。
雾气在穿透的瞬间扭曲溃散，又在抽离后重新聚拢。
【您已获得新技能——「意识分身」！】
【技能效果】
雪诺闭上眼。
手掌径直穿过那片幽蓝，如同试图握住一缕缥缈的烟。
他在几乎已经将使用这个技能视为了自己的习惯。
柔软的海蓝色眸光寸寸凝结，最终化作一片沉静的寒潭。
【我——我可是有尊严的！】
只是他刚在蛛网中调出此时狩猎分队的讯息想要查看，就撞上了凯投来的目光——
……
就仍然有着上升空间。
他翻了一圈系统，还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只能暂时放置起来。
看起来有种梦幻而美丽的怪异非人感。
“我这样……做得对吗？”
但需要注意的是，并不是每一个技能都能被升级的。
作为一件以蛊惑宿主为生的禁忌物，它从未想过，自己精心编织的话术竟会被评价为差劲和过时。
这是个不该问的问题。
意识分身有着和雪诺一模一样的脸，但是全身仿佛幽蓝色的雾气所组成，缥缈不定。
四个小时后，轻轻的敲门声将他喊醒。
无数的光点在其中闪烁，虫群在彼此之间快速传递讯息。
凯温柔，但是却不容拒绝地微笑着。
男声沉沉地笑起来。
他围着自己飘了一圈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挥手消散了幽蓝色的意识分身。
雪诺揉了揉太阳穴，精神力使用有些过度，大脑有些隐隐刺痛。
“早就过时了。”
“让您的疆域跨越星河，让您的子民蔓延宇宙，让您的名号响彻万千世界！”
平时披散而下的银白色长发，此时像是在水中一样向着四处肆意飘散舒展，每一根发丝都流淌着淡淡的蓝光。
银白色的尾巴尖轻轻敲了敲冠冕的边缘。
“你是不是很久没和暗影之外的活物打过交道了？”
雪诺的睫毛轻颤，缓缓掀起眼帘。
【对错于您毫无意义——因您即是标准的本身。】
猩红冠冕的纹路骤然亮起，硬撑了两秒，最终还是在雪诺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败下阵来。
他时常便会出现心绪不稳的情况。
再睁开的时候，便是从意识分身的角度看着眼前的自己。
思索了一下，雪诺首先选择将蛛网的技能提升提升到了2级。
其中前者是雪诺升级菌毯所需要的重要材料。
这样的视角还真有些新奇。
而濯心的后续技能，依然延续着非战斗的特质——
【母亲，没有如果。】
只能之后看一下能不能从其他的什么地方凑齐。
温暖的手掌覆上他的眼睑。
当枕头接触到后脑的瞬间，黑暗便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但是也同样有用。
而且这个技能的消耗很少。
【凡非我族类者——】
“母亲。”
【嘘，安静一点，再安静一点……】
“您昨晚陷入倒影中，意识根本就没有得到休息。”
【皆为食粮。】
??分身可以使用本体技能，效果削减为50%。
淡绿色的眸子仍旧温和，却流转着不容辩驳的警告。
【您的意志即是真理，您的抉择永无谬误。】
母亲的尸骨还给了两个雪诺意料之外的收获。
“你之前的那套说辞太生硬了，而且——”
雪诺放软了嗓音，低缓而蛊惑。
【您的长剑所指，便是虫群铁蹄所向。】
在将猩红冠冕送走后，雪诺打开了自己的系统面板。
耻辱。
雪诺垂下了眼。
【您目前剩余技能点：2点。】
——正如技能描述所言，这具躯体不存在任何实体，自然也无从被物理攻击所伤害。
【当一切声音和思绪都在空间中被冻结，您将看见每一个倒影中的自己。】
【我很乐意看着您一步步蜕变成长的样子。】
“您……难道不想亲眼见证那样的未来吗？”
就算遇见了危险，也可以直接舍弃。
雪诺伸出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人影幽蓝色发丝。
雪诺指尖轻抬。
雪诺放软声线，试图蒙混过关。
之所以选择点亮这个技能，是因为雪诺喜欢呆在安全的虫巢深处。
“可如果我早出现几百年的话，是不是那孩子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您说。】
——堪称最佳工具人。
银白色的系统面板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是雪诺却能够感到，随着虫群数量的增多，随着他所面对的敌人变得越来越强大。
【没有，如果。】
“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工作喔，母亲。”
【……过时了？】
可升级菌毯需要两份，现在还少了一份。
【不必道歉，我的王。】
雪诺阖了阖眼，他有些感到累了。
“伟大的王啊，您的目光不该被这颗渺小的星球束缚，您的族群也不该在苦难中沉沦。”
“听着，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下面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伊格纳休斯的声音冷肃沉静。
唐的脸色有些奇怪，他呈上来一个装在木匣之中的信封。
雪诺的尾巴轻轻一挑，将猩红冠冕悬在半空，微微晃动。
【若连背叛都能被宽恕，那我们这些年流淌的血，又算什么？】
等这些事情都忙完，时间都已经到了凌晨四点。
“——再说，我们虫族哪里像是那些脆弱的物种一样，还需要天天都睡觉呢！”
雪诺冥冥之中有种预感。
雪诺沉下心神。
“还有，不准悄悄用蛛网工作，我会让虫群里的大家都盯着你的。”
他很慢地又重复了一遍。
就像是刚刚他再和伊格纳休斯交谈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使用了这个技能。
他查看自己之前吞噬母亲的骸骨获得的收获，准备进行技能加点。
他沉沉地闭着眼，长睫垂落。
像是【血肉盛宴】这个技能，可能是本身的等级就很高，此时已经不能再被提升。
【绝对不行！】
但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倒计时，他便又无法安心休息。
菌毯的升级，一定能给他的虫群带来很大的战斗力提升！
但某种难以名状的疲惫从意识深处渗出，不是肉体的倦怠，而是更深处的东西。
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日常，蛛网都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技能，也是虫群之间进行沟通的核心技能。
但像是【蛛网】和【生命回溯】这样的基础技能。
冠冕的猩红纹路忽明忽暗，仿佛在急促呼吸。
凯离开了，还拿走了他床头的灯。
??在遇到危险时可主动选择消散分身，不造成精神伤害。
“……你说得对。”
在这种时候，一个意识分身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他现在，好像本来也不是人类了吧？
他现在可以选择分别给每一个技能进行等级升级，使得技能变得更强大。
一阵酥麻的感觉从雪诺的指尖传开。
现在雪诺手头上面的技能一共有七个。
海蓝色的眼眸笼罩在若有若无的迷雾之中，仿佛在编织一场梦境——
也可以顺着技能树向上延伸，点亮更多的技能选项。
??分身免疫物理攻击，但是一旦被污染或遭受精神攻击超过承受度，分身将消散，并对本体造成分身25%的精神伤害。
提升蛛网技能，无疑是十分有必要的。
雪诺莫名觉得他刚刚说的话有点像是在哄小孩子？
“伊格纳休斯。”
但沉重的眼皮背叛了他。
这种虫族作为中转核心，同样也可以扩展雪诺的蛛网感知范围，提高讯息传递速率。
他轻笑一声。
一道幽蓝的幻影如水中倒影般在他身侧缓缓凝结。
而至于后者的虫巢记忆碎片……
分别是【生命回溯】【噬影者】【思潮·恶殍饥餐】【血肉盛宴】【再生】【蛛网】和【濯心】。
“完美城那边传来了消息。”
但是总会有一些时刻，会需要他出面去解决一些事情。
“小凯，我昨晚上已经休息了很长时间了。”
但是他却还是问出了口。
……
【请选择您的加点项——】
没有触感。
而每当这样的时候，濯心这个技能就会让他的心再次平静下来……
在他的周围，还有很多作为中枢的小亮点，这是特殊工虫“相位蛾”的所在。
“你们本应翱翔于无尽疆域，而非在这一片贫瘠的土壤上挣扎。”
【它们都是您，又都不是您——】
简直是耻辱！
雪诺闭上眼，发现此时他能够感知到的蛛网范围扩展到了原本的一倍大。
??开启后可在意识海中凝练出思维镜像分身，最多同时存在三个意识分身，主体意识随时能接管任意分身。
分别是战争记忆碎片·大×1，以及虫巢记忆碎片·大×1。
“而我——能为您撕裂枷锁，带来真正的荣光。”
濯心这个技能虽然在正面战场上没有明显展现出战力。
等等……
“是我又犯了软弱的毛病。”
【所以，请再放肆一些。】
雪诺将第二个技能点，点在了【濯心】的进阶分支上。
信封的蜡封早已被虫族们谨慎地剖开检查过，确定没有暗藏武器，也没有沾染任何毒物。
——任何可能威胁到母亲的事物，都必须先经过最严苛的审视。
雪诺打开信封读完，微微挑了挑眉。
这是一封“邀请函”。
——以撒邀请他去完美城，一起商讨如何灭杀天国。
第 174 章 第四天（二更）
“如果是真的邀请结盟的话，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一点。”
唐的眉头紧紧蹙起。
“——而且定下的地点还是在完美城，对方的地盘上。”
这怎么想都没安好心！
如果真的想要商讨的话，至少也应当将洽谈的地点设定在虫巢和完美城之间的一个地点才对。
“母亲，您不能去！”
“这有很大概率就是个陷阱。”
雪诺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无妨。”
对方既然都如此正式地送来了邀请函……
不去赴约的话，难道不是太失礼了吗？
刚好——
还可以试一下他这次获得的新技能。
……
……
“你现在算是什么东西？”
雪诺闭上眼感应了一下。
金色的瞳孔正以不自然的频率高速收缩着。
在这一座曾经容纳无数虫族的大城市之中，此时唯一的一点生命波动，竟然便是从他们所在的这一座大厦之中传来。
“哇——哇——”
雪诺也终于明白了所谓的‘结茧’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诺也觉察到了一点不对劲。
浓重的死亡气息似乎正在从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渗透出来。
身形在风雪中微微透明，幽蓝的发丝如深海藻类般浮动。
苍白的雪片轻盈地穿过他的躯体，宛如拂过雪地里游荡的白色亡灵。
里面有三只虫族。
旁边的少年虫族看起来有点紧张，正在悄悄用手指扣着会议桌的桌角。
明明几天前，还有不少体弱的虫族在废墟之中苟延残喘。
也算是一种收敛。
不过对方显然并不这样想。
……现在却都不见了。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大厦外墙上，张贴的巨幅广告牌正被狂风吹得摇曳。
“——就是因为我们的力量太过于分散了！”
“就算是杀死你身边的这些所有虫族，我也用不上半分钟！”
【他不仅要成为一位王，更想要成为一位神。】
“应该就是这里了。”
雪诺的喉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但是，这座城市里的虫族都去哪里了？”
“我们就像是一盘散沙，永远都无法团结一心，像是这样的游兵散将，就算是数量再多又有什么用！”
这座巨大的、曾经无休止地吞吐着金钱、欲望和疯狂的赛博巨兽，如今却被遗忘在时间的缝隙里……
以撒的眉峰微妙地扬起，显然没有想到他会亲自来，随后嘴角慢慢扯开一个弧度。
【是的。】
无虫赞同。
前队友？
“母亲，小心。”
“这便是融合！”
“锈城，便是上一个完美城吗？”
泽塔看上去想要直接冲上去给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虫子来上一尾钩，好在被身边的凯拦住了。
以撒的声音逐渐扭曲，癫狂的笑意在他脸上蔓延，却未达眼底——
一只红眼的清道夫落在路灯上，歪头看着他们这些外来者。
“在上一次的轮回之中被舍弃的，彻底死去的腐烂城市……”
——以撒将这座城市里面所有活着的虫族，全都用某种方式“结合”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里很显然曾经发生过一场暴乱，玻璃全都被打碎了，地上零零散散地散落着几具被鸟类啄食过的尸体，都失去了眼球。
“好久不见，moon。”
最后跟着雪诺一起来的是泽塔。
倒是阿尔法自告奋勇要来，表示也很想要为保护妈咪出一份力！
泽塔竖着尾巴，有些警惕地看向周围。
就连之前他送来这里的那些“间谍”的气息也不见了。
冰冷、孤寂、安静、荒凉而破落。
那是无数的灵魂被强行扭曲融合到一起的。
“你难道不懂吗？我们虫族在之前为什么一直都被天国欺压，奴役？”
逐渐被风干成为一具坚硬的钢铁尸体。
鲜红的骨冠戴在金发虫族的头顶，散发出晦暗不明的红光。
他现在正处于一具意识分身之中。
雪诺笑了下。
他喊的是雪诺之前的名字，无比自然。
这无疑是十分诡异的情况……
不是那种温柔的、诗意的雪，而是某种苍白的被燃尽的灰烬，像是一蓬蓬的泥土，一点点掩埋着这座城市死去的尸骸。
但是不对。
而在他无法察觉的头顶，那猩红冠冕正随着他的情绪波动，闪烁着愈发急促的红光。
大厦里面同样是空荡冰冷的，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跨出白门的瞬间，凯骨节分明的手已为他撑开一柄黑伞。伞面倾斜的角度恰到好处，为他将飘落的雪隔绝在外——
也是整个完美城之中的全部虫族的集合体。
尽管这里的并不是母亲的本体，但是他们也不想雪诺受伤。
雪，无声地落下。
“你难道没有感受到吗，我身上这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就像是纸皮核桃般，那军虫的头颅轻巧地在他的手掌指尖破碎开来，脑浆迸射。
他身边的虫群也骚动起来。
带着死亡的气息。
这里的雪似乎比冰原上的还要更大，更冷一些。
【伊格纳休斯，你之前说过，以撒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都在‘破茧’？】
从对方的身上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息……
完美城。
亦或者，背叛了整个虫族的叛徒……
【他想要铸造的也不是王座……而是用血肉熔炼而成的神坛。】
“我是神！”
这一次任务，唐因为需要负责统领军虫继续狩猎，以及处理一些锈城战争的后续事项没有前来。
“小凯，我现在的身体不用的。”
曾经杀死过他的仇敌？
在靠近的一瞬间，雪诺便明白了这全城之中的寂静的由来。
雪诺搭在桌边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些。
以撒不屑地瞥过众虫。
雪诺此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低语。
无数虫族杂乱的、扭曲的、痛苦而病态的……精神波动。
巧合的是，那上面的印着的正是他自己的脸。
雪诺在脑海之中询问。
在得知了这一情况之后，在场的所有虫族不由得都暗自提高了警惕。
“个体即原罪，融合才是永恒！”
此时的他，是他自己。
雪诺仰头看着眼前的大厦，这是周围唯一一座还算是保存完好的建筑。
可是就在这时，他看见有什么东西闪过。
在整座城市里，他都没有感应到有任何虫族的精神波动。
以撒突然大笑起来，他向着天空张开双臂。
轮椅上的虫族像一具缠满绷带的木乃伊，电子义眼闪烁着断续的荧光。
会议室的门无声滑开。
“没用的！你们都……太过于弱小了！”
之前在这里参与比赛的日子，似乎已经是很遥远之前的事情了。
明明才过了短短几天的时间而已，这座城市却像是凭空度过了几十年的时光。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的虫族。
并且，在这里的生命波动极为强盛。
【以撒想要走的路，是和您截然不同的——】
自从他们进入完美城之后，便没有见到一只虫族。
雪诺一路走来，看见尸体都会用菌毯盖住吞噬。
“好久不见。”
他看向眼前的以撒，很直接地发问。
“自由意志是进化的枷锁——”
而金发虫族坐在会议室的首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桌面，另外一只手懒洋洋地撑着下巴。
他随手捏住了一只护卫在雪诺身边的军虫。
雪诺抬了抬唇角，在座位上坐下。
雪诺伸手安抚住了身边的虫族，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所以，你就残忍地灭杀了你的同族？”
“你说错了，moon。”
金发怪物露出甜蜜的微笑，他慢慢地向后靠在靠背上，盯着雪诺的蓝眼睛。
“——这是一场光荣而盛大的进化。”
第 175 章 第四天（一更）
“你的伤好了吗？”
雪诺突然伸手，虚无的指尖如雾般轻掠过以撒的脸侧。
“上次看见到你的时候，你脸上受了伤。”
以撒的瞳孔轻微地收缩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向后躲开他的触碰。
椅子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神也会害怕吗？”
雪诺收回手来时很轻地笑了一声。
金发虫族不耐地蹙起了眉。
右腿一抬，脚踝重重搭上左膝，皮革战靴在桌沿磕出一声闷响。
“我看，我们还是闲话少谈吧！”
他身旁的红发虫族展开一张手绘地图，铺在了会议桌前的破败投影屏上。
电力断绝后的完美城早已沦为废墟，连科技也倒退至原始。
此时的他们竟只能用这种方式进行示意。
“Moon，我们并非完全的敌人。”
以撒摊开手掌。
在得到了指令之后，虫群快速运转起来，各司其职地开始为登船做准备。
雪诺站起身。
“天国看似只是悬浮于空中，实则遥不可及。即便是能飞的虫族或飞鸟，也无法靠近。”
“那就希望合作愉快了。”
“所以，我们需要一艘船。”
但是最后从那雪白的深渊之中爬出来的。
雪诺通过白门回到了虫巢中。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回答。”
年轻虫族用前镰点向示意图。
雪诺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不是吗？”
他展开一卷泛黄的图纸。
“而要实现这一点，就必须摧毁头顶的‘天国’。”
“因为中间隔着一片‘沉默之海’。”
“早就记不清了。”
这些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金色的眸子闪烁着晦暗的光。
但是……不行。
“——如果你从未出现该多好。”
“【缄默者】这艘天空船会载我们渡海，直抵天使的巢穴——寂静城。”
他之前也尝试过，能不能用门直接抵达天国的所在。
燃料配给、航线校准、驾驶分工——
“我会调去虫群帮忙。”
以撒低笑，指尖划过那片虚无的白色。
“——别忘了，我们可向来都是‘最好’的搭档啊。”
缄默者号发出悠长的嗡鸣，缓缓升空，展开的翼帆反射着船灯的光线。
“好，我没有异议。”
巨大的船身脱离港口的瞬间，气流掀起一阵尘埃。
“但以撒，我敬佩你的执着。”
他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
“——都是带领虫族离开这颗星球。”
科技与魔法的融合让它看起来既像精密的机械造物，又像某种活着的巨兽。
好在进行简单的抢救修补后，能够勉强使用。
按照计划，虫族在正午时分开始登船。
以撒早已带着两名亲信等在船上。
天国所在的地方似乎是被封在了某个领域之中，无法从物理层面上抵达。
“那就无需再进行一些没意义的试探。”
“但最大的难题在于——”
他慢慢支起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雪诺。
头戴血色冠冕的虫族倚着栏杆，向雪诺做了一个夸张的邀请手势。
门把手冰冷的触感让雪诺猛然回神。
他用整个完美城所有虫族的血肉结了茧。
他此时的声音冷静了下来，里面也少了些癫狂，看起来完全像是个正常虫了。
他停顿了一秒，转过身来，幽幽的蓝发在肩头滑过一道流光。
他撒了弥天大谎，欺骗了所有追随着他的，信任着他的虫族。
没有人知道寂静城里面现在是什么状况。
金色复眼中再次闪过一丝猩红。
它向着散发着白光的天空城飞去，像一只在黑暗里飞向烈焰的巨大飞蛾。
“缄默者号就停在天空港的顶端，只需要最后调试就能出发。我需要你们帮忙将准备好的物资运输上去。”
体型庞大的死盾将一桶桶的燃料从已经被废弃的城市加油站运输到船上，工虫们对缄默者号进行仔细地检查，像是它们日常修补巢穴那样，将每一颗松动的螺丝重新拧紧，每一块不稳定的装甲板重新焊接。
船身上随处可见天国天使留下的魔法刻印。
雪诺闭了闭眼睛。
这个语调太熟悉了。
“而是此刻和我融为一体的整个族群的回答。”
以撒敲定最后的时间节点。
“如果我这一次来的是真身，你会对我出手吗？”
那不过是个沉溺在自我编织的伟大幻梦中的疯子。
他刻意拉长了尾音。
“当然，moon。”
按照计算，他们将在晚上九点抵达目的地。
这一天他计划了很久，也已然都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甚至考虑到了每一个可能会被忽略的意外情况。
“我现在可没心思吃饭。”
然而，就在开航后不久——
“你很清楚，我们的目标一致。”
雪诺摩挲着手环，忽然扬了扬唇。
“Moon。”
以撒对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
不管此时在里面的那怪物到底是什么，但那绝不可能是他。
雪诺似乎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以撒靠回椅背，阴影覆上他半边面容。
他指尖一抬，直指穹顶。
他如此爽快的态度，倒是让以撒微微讶异。
“而不是……叛徒。”
他们后续又进行了一些细节上面的商议，交流很高效。
不过他最终只是将指节抵在唇边，轻轻摩挲了一下，没有追问。
他在此刻终于确信，Nuo已经死了。
“——不必了。”
但是就在此时，他们却发现这艘天空船的侧翼帆发生了破损。
“只这一次，我准备了五百年。”
某个瞬间，雪诺几乎要错觉这是Nuo在说话——
雪诺微微颔首。
“当然。”
他们也并不希望这一艘船能够使用多久，只要能够顺利将他们送上天国所在的寂静城，便完成了任务。
“那样的话。”
一点三十分，缄默者号缓缓升空。
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彻底隔绝。
雪诺答应的很痛快。
自然，还有一些必须的食物和饮水作为军备。
“至于更早之前的那些记忆……”
以撒的脸上露出一点懒洋洋的笑意。
白骨手环在他腕间轻转，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我现在，应该是带领虫族对抗天国的英雄。”
下午一点，雪诺在身边众多虫族的簇拥下登上甲板。
虫族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雪诺的嘴唇动了动，还是问出了口。
再强大的战士，也敌不过空腹作战的虚弱。
“我会。”
红色标记着他们目前所在的完美城废墟，蓝色则是天国的领域。然而在红与蓝之间，横亘着一片刺目的空白。
“为了毁灭天国，你的确准备得很周全。”
利用了他们的力量，他们的身体，他们的期待，他们的希望……
他的确没有说谎。
——却是个谁也不是的怪物。
此时的说话语气和风格，都像极了雪诺的前队友Nuo。
以撒回答的毫不犹豫。
在组成眼前这怪物灵魂的上万块碎片之中，是否有一块也闪烁着那人的思维闪光呢？
“正午登船。”
这一艘巨大的天空船原本是向寂静城之中运输物资的运输船，因此体型格外庞大。
雪诺径直从他身边走过，银白的发丝在风中微微扬起。
缄默者号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沉默地承载了这一切。
如果那座悬浮的城池里找不到食物和饮水，那么雪诺的虫族军队的战斗力也会被削弱。
“这位美丽的王，我有幸邀请您共进午餐吗？”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也许我们走的路是不一样的，也许我们不能认可彼此的理念。”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突然撕裂了寂静。
缄默者号在天空中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火云，炽热的冲击波将船体瞬间撕成碎片。
燃烧的残骸如同陨星般坠落。
在漆黑的永夜天幕上划出无数道猩红的轨迹。
第 176 章 第四天（二更）
“美吗？”
以撒双臂撑在天空港的观景台上，仰望着天幕中绽放的盛大焰火。
爆炸产生的光晕在他金色的瞳孔中流转，将那张俊美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声音低柔得像在吟诵情诗。
“这是我送给moon的临别礼物——一场绚烂盛大的烟花。”
他身旁的红发虫族看起来想说些什么。
这是一只刚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军虫，面容稚嫩，鞘翅未硬。
他攥得指节发白，最终还是在又一次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脱口而出。
“——您、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嗯？”
以撒偏过头，发梢被远处的火光镀上一层血一样的猩红。
“我不太明白呢。”
“您明明承诺过要合作！要一起对抗那些天国的坏人！”
少年突然提高音量，头顶的触角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这是背信弃义——是不对的！”
“我们将重新变得‘完整’。”
——近乎盲目的、纯粹的忠诚。
“这场所谓的合作，从头到尾都只是……”
他自然也不会那么天真，贸然登上一艘以撒提供给他的船。
雪诺偶尔会心软。
“够了。”
能在一定范围内构筑完美无缺的虚假景象。无论是形态、色彩，还是光影的折射，都真实得无可挑剔。
不知道他这到底是在和谁说话。
“辛苦了。”
“那上面还有上万我们的同胞，还有……”
雪诺的目光投向远处燃烧的残骸。
少年的眼睛清澈得近乎透明，里面盛满了未被现实玷污的光。
——可菲尔的天赋实在太好用了。
黑暗笼罩着荒原。
【幻象】
雪诺宽容地放过了本来就不聪明的地蜂。
虫巢之外，雪诺同样仰起头，欣赏着眼前的这一幕。
“都只是您精心设计的一个陷阱！”
才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登上了那艘船。
就算是地下室里面藏着几只金灿灿的大天使，雪诺恐怕都不会惊讶。
耿直的阿尔法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可不能浪费了！
随后一口重重地咬在以撒的手掌上，但是却无奈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对眼前的这人造成任何破防伤害。
“——你猜，以撒既然有第一艘船，那会不会有第二艘？”
“放开他，以撒。”
最后残存的几片燃烧金属碎片划过漆黑的天际，如同一场盛大的血色烟火的收尾。
他仍然相信承诺、信任、规则，并将这些视为不可违背的准则。
幻象可以是任何东西，甚至可以是人……
没错！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菲尔的挣扎显得如此徒劳。
他的目光穿透黑暗，锁定在远方那艘天空船的堕落之地。
雪诺轻笑一声，声音散在越来越大的风雪里。
唯有天穹之上燃烧的残骸不断坠落，像是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阿尔法的尾巴震惊地竖成了一个感叹号。
本就是他亲手给moon写好的剧本中，早已写好的终章！
“在船舱里塞了多少爆炸物，才能炸出这样的效果呢？”
“母亲，已经清点过了，所有的虫族都已经通过门返回了虫巢。”
……
“我还缺少……最关键的那块拼图。”
从一开始，以撒就从未打算让那艘船抵达寂静城——
年轻虫族踢打着双腿。
“母亲，船现在炸了。”
以撒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机械合成的电子音突然插入。
他单手拎起菲尔的衣领，像提起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的话语太过天真，甚至带着某种近乎愚蠢的正义感。
细碎的火焰反光倒映在他幽深的眸中。
于是在他的指挥下，登船的虫族们在进入船舱“休息”后，便悄无声息地通过船舱内的白门折返回了虫巢。
“您一直在利用他！甚至伪装成他曾经的队友，就为了引诱moon上钩——”
“因为、因为我还不是完整的……”
“——我不介意送你们一起走。”
鬼知道那艘船里面到底有什么。
“啊？哎！！”
——但他绝不愚蠢。
他转身望向天际。
唯一的限制，是距离不能离天赋者太远。
燃料现在是不可再生资源，也许接下来还有用。
轮椅上的绷带虫族敲击着屏幕，音响将他打出来的文字转化成为冰冷的电子声线，在空气中震荡。
随着审判日的临近，雪似乎也越来越大了。
“但您不能这样做！”
“你们啊，根本就不明白——”
“放开我！”
这一场绚烂瑰丽的飞船爆炸。
菲尔的脸颊因激动而泛起潮红，声音里带着颤抖。
……
甚至，雪诺还没忘记指挥虫族们将之前找到的燃料和食物等物资也一并搬回了虫巢里。
“还有moon。”
“哦？看来你很心疼他们？”
“算了，不用纠结这个问题。”
以撒向来厌恶这样的人。
当然，他还曾对以撒忠诚至极。
“——你还真是什么都准备得很周全啊，以撒。”
金发的王者轻笑一声，随手将菲尔甩开，像丢弃一件无用的玩具。
他伸手捧起少年脸庞，拇指摩挲着对方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脸颊。
那个亲昵的名字在他唇齿间翻滚，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最终被生生咽下。
雪诺轻轻颔首。
“我们来打个赌。”
方才，他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对方做了上千年的准备。
在渐浓的夜色中，以撒的黄金瞳中燃烧着捕食者的光芒。
他本来没想要将对方留到现在的。
因为那双眼睛总会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
更何况，以撒在会议室里已经毫不掩饰对他的杀意。
以撒没有看到的是，此刻他头顶的冠冕正闪烁着愉悦的血色光芒。
“以我现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对抗天国的那位【神】！”
“现在——”
这场偷梁换柱的戏码进行得滴水不漏——
以撒忍不住笑出声。
“只有一只30只虫族的小队，在撤离的时候被天空之中掉落的残骸击中，伤者已经在菌毯上进行了治疗。”
“不急，阿尔法。”
他突然又悄声低语，声音沙哑扭曲。
——就算是已经被‘检查’过。
“既然你这么想念他们，”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去打那些天使啊！”
甚至就连自己的死，都已经被他计算在内……
唐严谨准确地向他进行汇报。
尽职尽责的凯已经为母亲披上了一件温暖的白色兔毛披风。
“该动身了——”
雪诺转身向着门的方向走去，蓬松的披风在他的身后甩出一个轻柔的弧度。
门鞠了一个躬，向前为他敞开。
“总不能让我们亲爱的‘盟友’等太久。”
第 177 章 第四天（一更）
天穹中的盛大焰火已然熄灭，只余下满地燃烧的残骸。
焦黑的金属碎片深深嵌入冻土，四处散落着，像是一场仓促结束的混乱葬礼。
三只虫族穿过荒原，向北方的山林行进。
“这样的爆炸……您怎么能确定母……moon还活着？”
菲尔的声音有些嘶哑，脖颈上的掐痕仍在隐隐作痛，但眼神依然固执。
“那种程度的冲击，连尸骨都不可能，咳咳，留下……”
“不可能。”
“若他真会死在这种程度的爆炸里……”
以撒的舌尖缓缓抵过上齿，露出一个近乎愉悦的笑。
“反倒是我高估他了。”
“况且——”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死了，反而更省事。”
“——但他的确还活着。”
【你听见了吗？】
它们行动迟缓如行尸走肉，虫镰都无力举起，只能拖在雪地上划出断续的凹痕。
——这是不擅战斗的他，唯一能想到的阻拦方式。
——美丽的、苍白如瓷的银发虫母。
年轻虫族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却始终紧咬着牙关，没有一句怨言。
那道人影终于出现了。
金色的虫镰划破无数道幻影的脖颈，一颗头颅滚落在雪地上，溅开刺目的猩红。
可在下一秒钟——
“你们朝思暮想的母亲……”
“很痛吧？”他低语。
他的笑容逐渐扩大，眼底泛起怪异的餍足。
一条凌乱的小路从河岸延伸出来，雪地上布满杂乱的虫族足迹，暗红的血迹泼洒在旁，尚未完全冻结。
他皱眉回首，对上了菲尔那双颤抖的眼睛。
……
……
终于，他如愿地站到了母亲的身前。
身边的工虫小心地扶着他的手。
是的，惊讶吧！
剧痛突然刺穿了他的后颈。
以撒俯身，轻轻合上那双还带着泪光的清澈眼睛。
甚至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如今仅剩的珍宝，只有他们的母亲。
仅剩的十几只虫族，大多是工虫。
他抬起镰刀，准备出手。
残存的虫族正互相搀扶着，准备向附近洞穴转移。
他仿佛能感受到远方雪屋中传来的痛苦与绝望——
【带我一起去吧。】
站在山峰顶端，以撒的夜视能力穿透黑暗，俯瞰下方——
以撒几乎要笑出声来——
就像切开熟透的果实。
眼前站着的……真的是他的同族吗？
还有，对母亲近乎虔诚的渴求。
"我最好的朋友、最忠诚的军师、永远站在我身后的达斯蒙德……你也要阻止我吗？"
寒光闪过。
以撒的指尖轻点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嘘，别急。”
“你……不能这样做！”
“求你了……”
但这里的虫群数量，已经和先前天差地别。
在这片混沌的精神浪潮中，他清晰感知到一张柔软庞大到不可思议的蛛网宽容地向自己展开。
【您总需要一位胜利的见证者。】
完美的时机！
——计划比预想的还要成功。
若是正面交战，即便胜利，也必定代价惨重。
“现在……你将荣幸地成为这场伟大进化的一部分。”
仅剩的几只军虫连基本的警戒都做不到，只是茫然地在雪屋周围徘徊。
寒风骤然凄厉，摇摇欲坠的雪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吱呀！”
夜色如墨，缄默号的残骸在雪原上燃烧，暗红的火光将周围的积雪融出狰狞的坑洞。
而那温暖明亮的中心……
他们踏过仍在发烫的金属残骸，朝着某个方向目标明确地前行。
“是的。”
更没想到……
轮椅的金属轴承在雪地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全身绷带的虫族慢慢敲字。
那些死去的孩子，那些破碎的羁绊，那些被背叛的信任……
它显然是在仓促间搭建的，墙壁厚薄不均，没有那么稳固，不断有受伤的虫族蹒跚进出——
“很快就能永远和我们在一起了。”
就在前方。
缄默号的顺利爆炸，轻而易举的追踪，现在连目标都主动送到了眼前……
“根本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我们可以合作……我们的敌人明明是——”
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他甚至不需要清理那些旁边的小喽啰。
“就像我曾经融化掉他们的痛苦一样。”
幻象们张开双臂，在雪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整个过程中，轮椅上的虫族始终沉默地注视着他。
“找到了。”
“唯有合而为一的我们……才是真正的虫群啊……”
他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愉悦了。
“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死去……是不是很悲伤？很愤怒？”
仅仅一个计谋，便几乎摧毁了对方全部的军队。
小路的尽头，一座粗糙的雪屋歪斜地矗立在河畔。
就在以撒即将从山峰上扑下发起进攻的瞬间——
我会这样出现在你面前吧？
轮椅上的虫族缓慢地摇头，手指在终端敲出冰冷的电子音：
“我全都听见了。”
菲尔浑身发冷。
轻轻地伸出虫镰，在那细白的脖颈划上一刀。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耗尽力气，不得不倚靠在身旁工虫的肩上。
他们抵达的时间甚至比以撒预计的更早。
多么优雅的一场戏剧啊！
那双美丽的海蓝色眼眸睁大，里面闪现出了毫不掩饰的讶异神情。
痛苦的哀嚎、扭曲的悲鸣、绝望的嘶吼……
——这个曾经令他无比仰慕的领袖，此刻的眼神竟如此陌生。
"怎么？"
他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病态的温柔。
轮椅虫族无法在这样深的积雪中行进，只能由菲尔背着。
他的衣袖被猛地拽住。
当他看清以撒那双金色竖瞳的刹那，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般发不出声音。
他在意识深处轻声安抚那些躁动的灵魂。
幸运的是，那个地点距离他们极近。
那双眼睛里没有理智，没有温情，只有最原始的、令人战栗的兽性。
以撒舔去唇边温热的血迹，金色瞳孔在暗处收缩成细线。
年轻的虫族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鲜血顺着苍白的唇角滑落。
而在河流拐弯处的高地上，积雪明显稀薄许多。
“母亲……”
“没关系。”
夜风卷起细雪，拂过他的面颊。
没想到我还活着？
极寒与炽热交织，蒸腾起扭曲的白雾。
“抱歉孩子，我有点赶时间。”
但是他没机会说出下一句话了。
这个临时避难所显然已经撑不了多久——
“我会融化掉您的痛苦！”
他将染血的手按在菲尔逐渐冰冷的躯体上，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
“不过，你的痛苦……到此为止了。”
一条尚未封冻的河流蜿蜒于山谷之间，河水漆黑冰冷，蒸腾着森冷白雾，在残骸的火光下泛着细碎的红光。
“毕竟——”
可如今——
无数虚幻的影像从他周身迸发，无数个他出现，挡在了金发虫族的身前。
刹那间，无数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开——
以撒的嘴角无声扬起。
山林间的跋涉持续了整整一个多小时。
如今，他只要轻轻地……
寒风卷着灰烬，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黑色痕迹。
“不要！”
“您还是和从前一样……天真得令人心疼啊。”
他看起来似乎受伤不轻，长发的发尾上都沾染了血迹。
他猛地闭上眼，手指死死攥住以撒的衣襟。
雪屋简陋的木门敞开了。
便会得到那一个他期待已久的，甘美的灵魂。
他们失去了一切。
菲尔的声音带着潮湿的哽咽。
“不！”
银灰色的机械尾钩精准没入他的后颈，那是他全部精神节点所在。
也是……只有他最信任的那人才知道的命门。
在他身后，轮椅上的达斯蒙德面无表情地抽出尾钩，第二次捅了进去。
然后……
是第三次，第四次。
第 178 章 人物档案·以撒·episode01
我名为达斯蒙德。
我出生在第六次循环之中，那是整个完美城最繁荣的时间。
这实在是一件既幸运又不幸的事情。
在你之前的人见证了事物如何发展兴旺，但是你却只能看着它一点点腐烂下去，并且无可奈何。
我最好的朋友名为以撒。
我们是在同一家育儿所里面出生的，当时正是盛夏。
天国企业管理下的育儿所就像是一架永远不会停歇的大机器。
它就像是生产螺丝一样，批量地吐出一只只虫族。
我们便是被吐出来的两个不起眼的小点。
童年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我只隐约记得，那时候的北半球冬天的时间还没有现在这么长，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四季分明的好天气。
以撒会悄悄将从外面捡来的撒尼尔叶的汁液涂在脸上（这种叶子软绵绵的，揉开后的汁液会变成血一样的鲜红色）。
随后做出种种狰狞可怖的样子来吓我。
我胆子向来都小，很容易被他吓到尖叫。
我将育儿所的劣质枕头冲着他砸过去，那枕头的边缘已然开了线。
“——好久不见。”
下城区污水泵站的夜班看守、自动屠宰流水线的故障检修员、医院的尸体搬运工。
但这里挤满了醉-汉、寻-欢客和瘾-君子，所有人的意识都不清醒，没人会注意他的脸。
相比之下，我的日子则照旧。
只要嗅到半点机会，就会抓住所有东西往上爬的人。
我呆了呆，睁大了眼睛。
我有些难受。
如果当时我拒绝了他，如果我在他独断专行时出声劝阻，哪怕只是提出一点不同意见——
以撒总有让人信服的本事。
他双手按在我肩上，指甲几乎掐进我的皮肉。
我只记得最后以撒的眼睛亮得吓人。
失业后我辗转做过好几份工：
有时候我甚至都会怀疑，我是否从一开始就是这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他似乎是看出来我的不自在。
“——如果母亲再也不会出现了那怎么办？！”
我又呆住了，就像是多年前我第一次在他家吃到糖霜面包时的那个夜晚。
“而我……会成为虫群新的王。”
“母亲？”
“以撒，你会成功的，你会成为人上人。”
那晚我们说了很多话。
“没事蒙德，你可以经常来找我……我最近的新工作不算很忙。”
他是那种人。
和每一个普通的虫族一样，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
我很是为他感到高兴。
我白天的时候还在电视节目里面看过它，很漂亮也很昂贵。
后来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我总想起那个宿命般的夜晚。
或许，我们都不会走向那样的结局。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金色瞳孔里烧着燎原的大火。
很快，我便听说他成为了我们这片区域的一个美食节目的主持人。
我的脸红了。
让我在每次想要寻死的时候，来上一针甘美虚假的幻觉安慰剂。
“你们总是说要等母亲出现！等啊等啊，等了一年又一年，就这样一直毫无意义地等下去……”
工业的假羽毛在空中胡乱飞舞，我们扑在一起扑打作一团。
那时候还很年轻的我，无法想象到那种黑暗的未来……
我有些疑惑。
“是你啊，蒙德。”
我们见面后，都很开心。
我吃了整整一大块，吃完后打了个很大的饱嗝。
在成年后，我便按部就班地找了一份修理厂的工作，成了一个计件工。
暗淡的霓虹灯照在他错愕的脸上，蓝红交替。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
但是他却只吃了一口面包就放了下来。
“为什么每次你都出现的这么及时呢？”
具体内容却像跟着酒精一起挥发了，一点也记不清。
再次重逢发生在那家酒吧。
对于做什么工作我也无所谓，不过是为了一口饭而已。
他这句话深深地打击到了我。
我买了记忆里面他最爱吃的碎干面包。
日复一日，毫无新意。
“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了吗？”
而这家酒吧是连巡警都不愿踏足的脏地方，空气里飘着镇痛剂和呕吐物的馊味。
以撒这个时候说话和谈吐便明显和我不一样了。
便又误以为这个世界竟然真的这样美好。
犹豫了一下，我忍痛取了一半的月工资去为他庆祝。
直到那家工厂引进了新型计数机，我的岗位被取代了。
“我需要你，蒙德。”
“不了。”
……
“怎么？”
我仿佛已经看见他描绘的那个世界：街道整洁明亮，幼崽在公园里嬉戏，工厂的汽笛声都是欢快的。
我向来缺乏主见，也不够聪明。
“蒙德，我要建立一个新的国家！”
我在他旁边坐下，碰了碰他的酒杯。
这工作枯燥无味。
如今的他蓄起了长发——据说是天国流行的款式，金色的长发扎成一束披在身后。
但凡我要是早一点注意到那条领带该多好！
但是那糖霜蛋糕的味道真的很好吃，我还是忍不住吃了。
“呵，你们总是这样！”
“什么？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们都不吃？”
我开始在新闻节目里频繁见到童年好友那张脸——金发耀眼，轮廓锋利，和记忆里那个恶作剧在脸上涂叶子汁的小虫族已经判若两虫。
哎！
在完美城，没人会蠢到在工作里找什么意义。
我赶紧摆了摆手。
就像小时候跟着他翻越育儿所的高墙那样，我听见自己说。
“——那你们吃什么？”
那时我们从来都没想过未来。
“蒙德。”
他从冰箱里面取出来一整块，慷慨地分给我。
在临别的时候，我对他说。
后来他果然越爬越高。
但是幼年期倏忽便结束了。
“我们现在都不流行吃这种干面包了。”他说。
母亲，再也不会……出现？
以撒的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以撒笑了笑，没说话。
“虫群本来就不需要那种脆弱易碎的累赘！”
“糖霜面包，更甜也更松软。”
像是他这样的大人物出现在廉价酒馆里很不寻常。
当时的他已经是自由联盟党的领袖——至少我听醉汉们这么议论过。
但是以撒不一样。
凌晨打烊时，我们摇摇晃晃回到我那间四平米的出租屋。
“嗨。”
他聪颖的大脑，俊美的脸孔，夺目璀璨的金发，还有不管和谁都能聊得来的开朗性格，都让他在事业上面一路顺风。
“但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来呢！”
但是我当时陷入在童年那些虚假的回忆之中，竟然真的误以为我们还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好。”
“蒙德，母亲不会再出现了！”
“或许，你要不要来电视台工作？”
但我看见他眼睛里烧着东西——那种我熟悉的、永不满足的光。
“那里不会有饿肚子的幼崽，没有阶级和歧视。人们可以自由选择工作，按需分配资源，再不用为生存出卖尊严——”
他们需要这个一个岗位的唯一原因，可能是我比一台高清晰度的电子计数器更为便宜合算。
“但是母亲呢？”
以撒明显僵住了。
但是时间都不长久。
他的西服领口上有着簇新的条纹领带。
这很反常。
——还能继续苟活几天。
多快乐！
那些虚假的童年的记忆，是不是有人塞在我大脑之中的电子吗-啡？
原来我舍不得吃的东西，在对方的眼中却只是一顿随便的晚餐而已。
……
“——我跟你走。”
那天我正用最后一点信用点买劣质合成酒，突然在角落看见了以撒。
看清我的脸后，他绷紧的肩膀松了下来。
呵呵，说笑的。
其实我知道，我根本什么也改变不了。
以撒便是这样的人。
在决定了一件事情之后，他便会心无旁骛，无比坚定地走向他预想之中的那个目的地。
——谁也无法阻拦。
第 179 章 人物档案·以撒·episode02
以撒创建了名为‘血誓自由盟’的地下党组织。
他伪装的极好。
表面上他是风光霁月的国会政客。
可是每到周末的夜晚，我们便会汇聚在他家隐藏的地下室之中，商量对抗天国的计划。
以撒还是那么聪颖。
他总是将所有的计划都想的很周全。
我们只要按照他的想法去执行就可以了。
因为我们金发领袖强烈的个人魅力。
大量的虫族被吸引到了血誓自由盟之中，我们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
我们有了蛰伏在阴影之中的情报网络，有了在下城区的贫民窟如野火般蔓延的信仰。
我们还有了军队。
——甚至都不用加以训练，就有着极强的战斗力。
这是藏在我们每一只虫族本身的基因中的东西。
我们不是工厂里操作机械的廉价工人，而是天生的战士。
我们的长镰，时刻都在准备着撕开敌人的咽喉——
他替自己金发的挚友合上了眼。
“我们只能做到，我们也必须做到！”
之前的一切……
“别怕。”
“等下一次循环吧，我也许会加个公司当当主播什么的。”
当时的我一度很绝望。
我觉得，我们绝不可能战胜这样强大的天国。
多年的疾病曾经彻底摧毁掉了他的身体。
面对眼前正在不断沙化的世界，我把他拉入到了我的梦里。
我真的看见了我安全的房间，我并不柔软但是温暖的床铺……
就像是一只纸面上爬行的蚂蚁，不可能会了解三维世界一样。
他想要让好友走得痛快一些。
“是分裂！”
他们的每一个都在说话，并且语气和神态各不相同。
达斯蒙德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可以自由行走的这一天。
他思索着，眼里闪过一丝了悟的光。
你吓坏了，呼喊着身边的同伴。
因为这一次，我终于不是一个人在漫长的岁月里游荡。
“——如果我们也放弃的话，虫族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那真是……太好了！”
但不是……
“如果你不想进工厂或者做什么其他的工作的话，你也可以试着开开直播什么的，卖卖脸唱唱歌，很轻松吧？”
在那一瞬间，达斯蒙德不确定自己在那双金色的瞳孔中看见了什么。
但是这个世界的我，在我醒来的那一天刚好“死去”了。
于是，整个世界就被重启了。
——我要去找以撒。
这是我所经历的第一次“重启”。
他捂着嘴打了个很长的哈欠。
在第七次循环里，以撒也觉醒了天赋。
“没错，分裂能让我们变得更为强大！这就是集体的力量！”
——因为懒惰这家伙实在是太懒了，所以最后随便翻了一本字典，选了上面的第一个字的拼音。
以撒的眼睛转过来看我，眸色从未如此冰冷。
那时，全城掀起了一场反抗天国的热潮，几乎八成的虫族都加入了血誓自由盟。
他俯下身坚定地握住对方的手臂，雪白的能量点涌入对方体内。
我们仔细地商讨了一番，关于未来他从业后的艺名。
但是没有泪水。
我的腿开始腐烂，难以行走，我的视力也慢慢开始下降。
——尽管他们从本质上来说，算是一个人。
那么聪明的他，一定会知道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的！
我们的努力并不是没有成果。
“——也正是因此，他们始终都不敢和我们作战，只能躲在天上，卑鄙地一次又一次地调整时间！重新来过！”
于是我也只能默默点头，就像是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这一次，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叹了口气。
达斯蒙德笑了笑。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触发了某一条时空法则。
终于，一只全身健全的棕发虫族完好地站在了雪诺面前。
我猜，当以撒看见死而复生的好友再次站在他面前时。
达斯蒙德的腿已经残缺了很久了，但是他坚持地一点点用手臂支撑着爬到了好友的身边。
“但是也请不用在我的身上浪费这些了，您接下来还有用。”
审判日降临了。
一切百废待兴。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还是更多的……解脱？
【有没有可能，其实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没事！”
我们和那些天使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上面的生物，又要怎么杀死他们呢！
除了我们两个之外，所有人都很忙。
这一次的重塑让我丢失了全身的皮肤，只能坐在轮椅上艰难地用手指敲击电子屏来发出声音。
何况，我们只有两个人。
我的声音沙哑了，便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也许是很疼的吧？
“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蒙德！”
“你其他的同伴们都在努力工作呢！”
我只能记得，以撒毫无怨言地背着我一次次来来往往时间的河流中。
金发的王只来得及最后转头看了他一眼。
无疑是十分震惊的……
我当时左眼的视力已经下降得很过分了，在强光之下有时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然后，我的“天赋”觉醒了。
【只是我们当时，没有路可走。】
【母亲。】
“不，不……”
“最好，这个组织里面每个人都有着天赋。”
名为【懒惰】的以撒带我去更换了一只新的电子眼，于是我又能重新看见东西了。
然后，我看着在面前出现了很多个金发虫族。
“什么嘛……”
“蒙德，我终于明白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一堆可以被随意摆弄的砂砾。
有的看起来喜气洋洋，有的则是看起来郁郁寡欢，还有的一副傲慢得看不起人的样子。
反抗的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
当时的我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从来都没有像是这样明亮过。
因为过度使用天赋，我的身上开始出现了严重的后遗症。
“我是【懒惰】嘛，其他的情绪或多或少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地方工作……”
经历了上一次的教训之后，这一次的天国撤销了虫族的议政权。
“分裂是不对的，是不对的，是不对的——”
如果是他的话！
“请尽力赢下这一场战争吧，母亲……”
“而我，我不想工作。”
“一定是有虫背叛了我们，向着上面走漏了消息！”
有这么多以撒的化身在完美城之中活动，这一次的循环结束得更早。
在这一场波及一切的狂乱风暴中，只有我安然无恙。
你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
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用我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称赞道。
他抱着尸体仰头，看向眼前的雪诺。
我其实觉得眼前的金发虫族一点都不像是我的好友。
“这一次，我会尝试‘融合’。”
我立刻就知道了，这就是那些天使的手段！
“该死的。”
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
但是就在你的手抓住他手腕的一瞬间，那个满脸惊恐的同伴也变成了一堆沙，从你的掌心溜走了。
也许我就不应该将他带入这一场噩梦般的循环之中，强行地将整个族群的命运压在他的肩膀上。
如果我知道最后的结果是现在这样的话，我肯定会阻止他的，就算是拼上我这条命！我也会阻止他的！
我宁可他死掉，也不会看着我的好友就这样一步步地堕入深渊。
……
尽管以撒将自己进行了分裂。
“我的所有的这些【情绪化身】，都会作为我的一部分，来参与到对抗天国这件事情中来！”
电子义眼被挤压掉落在地，从下面钻出新的眼球。
“我们这一次需要创建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的人数不用很多，但是里面每只虫族的能力都必须足够强。”
“尽管我知道，这很难。”
过去上千年的时光，他从未有一刻像是现在这样看得清楚。
这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我躲进了自己的梦里。
【以撒。】
重启的时间越来越短，从一千年到了八百年，七百年……
也不想听他说出任何伤人的话……
【所以，请您不要怪他。】
……
他很快就接受了我和他说的一切，而不是将我当成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
他兴奋地和我说着。
等我醒来时，便是另外一条时间线上的‘千年之后’了。
“那些天使，他们在畏惧我们！”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自己真正的声音了。
讯息通过蛛网，将这千年来一次次反复循环的痛苦记忆传输了过去。
……但其实我也不记得了。
【他其实不是什么坏孩子……】
推翻像是天国那样强大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疯狂】抓着自己的头发，一次次逼问自己。
在某一个瞬间，我承认我后悔了。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鼓励我。
“谢谢您。”
雪诺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原来如此。”
想象一下，你正在睡觉，然后你的床就开始融化、倒塌。
“别灰心！”
——在我自己的葬礼上。
“我被创造出来难道不是为了享受生活的吗？”
我几乎要以为是我昏花的老眼看错了。
“嗯！”
“我们可以做到的，我们可以！”
我的手臂上开始出现怪异的伤痕。
时间线被“重置”了。
我其实还在我温暖的房间之中，就坐在我的床边。
但是幸运的是，在这一次的循环之中，科技水平发展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尤其是电子义体。
我们砸毁了天国的教堂，准备正式对着那位我们之前从未见过的神灵开战！
在此时，完美城才刚刚被建立。
达斯蒙德身材瘦削，个子很高挑。
长相带着一点冷峻忧郁。
达斯蒙德张了张口，但是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从未感受过的温暖的感觉涌入体内。
在像个幽灵一样游荡了很久之后……
他下手实在是很重，没有留手。
变成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怪物。
明显天国已经丧失了对局面的掌控，不得不反复重启时间来确保对完美城的掌控。
我这下子算是彻底分不清到底是哪个以撒在对我说话了。
他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以撒思索着。
“问题到底在哪里呢？”
我在这个时间线的世界里面举目无亲，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决，不容反驳。
就在这时，【欢愉】突然大笑起来。
整个世界的时间就像是倒退回了千年之前。
“没办法啊！”
他推开了身后的轮椅，摔了下去。
我肯定会的。
“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我闭上了眼，然后不断地想象着眼前的这一切并不是真实的。
却都没有成功。
“这一次，我们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天国之中一定有着某种可以进行时空重启的关键道具！只要捣毁那个东西，我们就能彻底破坏掉循环的时间陷阱！”
【疯狂】絮絮叨叨地说着。
那真的是一个很恐怖的画面……
你掉落在地上，满心茫然，想要爬起来。
但是这一次，我们却还是失败了。
全世界都变成了一堆融化掉的不断流淌的砂砾。
去找那个千年之后的好友。
也正是因为这样真真切切的证据。
我和他聊天。
而只是轻轻地拨动了时钟，将地面上的时间回转到了千年之前。
“……”
鲜血从他眼前好友的后颈溅射而出，猩红的骨冠从以撒璀璨如黄金长发上摔落，掉在雪地上。
“但就当是为了我们，也为了您那些一次次在循环中死去的孩子们。”
就在这时。
尽管已经努力做到了隐蔽，但是天国却还是发现了我们的预谋，并且提前开启了重启。
但是我是幸运的，我找到了他。
还有个看起来懒洋洋的，像是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一样。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偏执。
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会成功。
经历这一切的我害怕极了。
“但是你总要找点事情做吧！”
但是很快你又发现，你身下的地板也开始融化流淌，你开始陷落得更深。
“关于天国的一些讯息，我将目前我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您了。”
“为什么我已经如此强大，但是却还是做不到！做不到！”
因为按照目前天使和我们的战力来看，对方根本就没有获胜的可能性。
于是我又开始做梦。
面对眼前的战争，他们根本没有出手！
我其实也并不确定，这个世界上我的那位金发好友是否还存在。
然而这一次，我们还是失败了。
都只是在做无用功。
达斯蒙德仿佛被火灼烧过的皮肤开始在绷带之下快速恢复生长，他断掉的腿也开始再生出涌动的血肉。
“另外，在天空港的备用港口中，还有另外一艘可以将你们送到寂静城的船，我已经提前打开了设备锁。”
达斯蒙德抽出身后银灰色的金属尾钩。
“从此，我们不再是两个人了！”
议会也没有再出现。
眼前的世界变了样。
又或者是会死在蝴蝶翅膀所掀起时间风暴里。
“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成功！”
甚至都有些陌生。
就好像这之间我们错过的那些岁月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是讶异吗？
我劝他。
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我却诡异地发现。
【你一直都在逼自己。】
他抱着金发虫族的尸体，转身走向了那条森白的河流，用冰冷的河水将他脸上和身上的血清洗掉。
“哇。”
基于完美城中原本就众多的虫群数量。
我虽然害怕，但是却很安心。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几乎很快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又恢复了成了千年前的样子。
“你怎么整日这么无所事事？”
他金色的瞳孔之中再次闪烁出那种摄人的光。
他吻了吻雪诺的尾尖。
然后，我们又尝试了第三次、第四次……
他知道，他的好友一向都很爱干净。
接着，达斯蒙德用身后的尾钩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放心吧，老朋友。
我是这么胆小如鼠的一个人。
没有你陪着的路，我怎么敢一个人走。
第 180 章 第四天（一更）
永不停息的雪花静静飘落着。
两具虫族的尸体依偎在一起，宛如沉睡。
“我承诺。”
雪诺垂眸，轻声说。
“我会带着你们一起，共同见证天国陨落的那一天。”
这句话很轻，但是也很重。
他扬了扬手，雪白的菌毯温柔地覆盖在两虫的身上，转瞬间便吞噬殆尽。
只留下一缕无声的风，在这片冰冷的雪地上低低盘旋。
雪诺站起身来，拂去了身上的尘土。
他的背缓缓挺直，银色长睫掀起，眼中露出凛然的光。
怎么……能忘记呢？
怎么敢忘记呢！
乌骨，以撒，达斯蒙德……
——每一个名字都是烙在心头的火印。
一个，两个，三个……
和陈旧不堪、处处需要维修的缄默号相比，末日号角宛如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
他缓缓起身，掌心托着的幼虫被一侧的工虫恭敬接过。
粘稠的信息素裹挟着不容置疑的意志灌入识海。
它们将在这一段航行的过程中进食、成长，在抵达战场前蜕变，成为和他们身边的同族一样的战士。
“害怕再次……失去我。”
“您本可以留在更为安全的虫巢之中，由我们为您带回胜利。”
“在地下苟活毫无意义。要么带着整个族群杀出黎明，要么……就让虫族彻底摆脱掉这痛苦的轮回，化为历史的尘埃。”
从上往下看去，满地的苍白之中。
这台钢铁怪物碾碎云海，向着天国方向突进飞去。
这还只是他亲眼所见的牺牲。
……
精神蛛网震颤着传来灼热的慰藉。
……
“现在不是该哭泣的时候。"
他指尖抚过最近那只军虫的头顶，带去一阵温柔的精神波动。
唐的头垂得更低了。
而是一场以牙还牙的复仇，酣畅淋漓的杀戮！
午夜的钟声撕裂云层时，“末日号角”的引擎喷发出猩红烈焰。
唐只感觉自己的侧脸微凉，覆上了母亲苍白柔软的掌心。
但离开虫巢后，他们将失去稳定的孵化环境，兵力无法补充。
舰桥上的甲壳层层开合，露出下方已经装填好弹药的密密麻麻的漆黑炮筒。
他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抓紧了地面上的菌毯。
“该出发了。”
“——我明白的。”
就算是那些天使再强又怎么样？
孵化池周围墙壁上微弱的荧光在这一刻似乎暗了下去。
虫族乖巧地俯身，轻轻摇晃着身后的长尾。
一百个，一千个，百万万个！
漆黑虫群自觉地围成了圆形，将银白色的身影托举在中央。
雪诺摇头。
而更令人忌惮的是它的火力——
这也是雪诺自从获得系统以来，得到的最多的一次能量点。
在原本标配的二十四门重型轨道炮的基础上，它的侧舷加装了整整两排“惩戒之焰”等离子天空鱼雷发射器。
雪诺静立于孵化池前，银色长尾垂落在地。
足足有两千万点！
……
……
这头钢铁巨兽展开漆黑骨翼，滚滚的黑色浓烟从烟囱之中升起。
“唐。”
“——我知道你们的恐惧。”
直到第四天的午夜，最后一只暗夜蝗虫的幼虫才挣扎着撕裂卵鞘，跌入雪诺掌心。
雪诺唇角微扬，指尖轻抚过它的背脊。
——直捣天使的老巢！
“关于您亲赴战场这件事……能否，请您再作考虑？”
唐站在他身侧，低声向他汇报着最后的战备——物资、武器、能源，一切都被反复确认，不容丝毫差错。
第五日到来。
也不需要墓志铭。
无论何时，数量都是虫族的不可抗拒的优势！
“但是这一次，我们没有退路。”
须肢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
这一次，不再是像上一次那样的小打小闹了。
虫群正在进行战前最后的准备。
千万道意识流编织成温暖的茧。
无数埋伏在附近的虫族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从周围的山林之中涌出，拱卫着他们的母亲。
雪诺对于这艘船很满意。
哪怕一只虫子咬上一口，也能将他们活生生咬死！
它们很快就从第二天空港找到了那一艘名为“末日号角”的改装桅船。
“就像曾经失去我们的母亲那样。”
包括第二艘船的所在位置，进入船长室的密码，前往天国所在的寂静城的完整的路线图。
更不用说那些隐藏在船身之下的近防激光阵列、蜂群导弹巢，以及舰艏那门狰狞的尖锐撞击角——
它鞘翅柔软，肢体纤弱，却已本能地蜷缩前肢，做出战斗姿态。
这艘船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毁灭要塞！
还有船只上所有预先准备好的那些武器的操作方式等等等等……
“而你们，是我不可分割的镰与刃。”
达斯蒙德在自杀前提供了详尽的信息。
“——我即为虫群。”
虫群将会全军出动。
因此，雪诺毫不犹豫地将这笔能量点尽数投入孵化池——只留下一部分备用。
“寂静城……终究过于危险了。”
他单膝跪地，头颅深垂，姿态近乎恳求。
为了等待最后一批的虫卵孵化破壳，雪诺将虫群出发的时间向后延迟到了夜里。
虫群将之前从缄默号上面搬运下来的物资重新转运到这一艘新的天空船上。
他身上能量点的数量比雪诺所想象还要多得多！
下一秒，他的颚骨被冰凉的手指扣住。
唐的声音低沉如铁。
多一点武器总不是坏事。
他凝视着对方冷峻的面容，目光落进那双如刀锋般锐利的黑眸里。
爆兵！
他唇角勾起近乎温柔的弧度。
这些信息大大加快了虫族部署的进度。
母亲俯首，用额头抵上他的颅甲，精神蛛网之中炸开滔天的海啸：
新生的幼虫甲壳尚未硬化，便被工虫们迅速带上战船。
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低沉而克制。
……
现在的虫族不需要眼泪。
以撒之前融合了完美城近乎四分之一的虫族。
“这万年的债，也是该到了偿还的时候。”
——他们的生命便是无意义无价值的吗！
母巢深处，孵化室内。
衣物摩擦的声响在此时已然空荡的孵化池之中格外清晰。
甲板中央则矗立着一座三联装电磁主炮，攻击力足以在瞬间蒸发一艘小型护卫舰。
虫族们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正在尽全力地安慰着他。
雪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幼崽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放松了身体，惬意地在母亲的掌心里轻轻颤动着翅膀。
“天国——”
——战争将启。
“这一次，我不会再与你们分离，因为……”
它的船身更加庞大，外层有着厚重的装甲。
孵化池的数量是有限的，在当下的局面再次扩建并不合算。
“我没事的。”
舰体线条锐利而流畅，看起来崭新无比，显然是近几年内才修建的新船。
虽然虫族通常并不需要这些武器，因为它们本身的肉体就已经足够强大。
雪诺仰首，目光刺破眼前漆黑冰冷的虚妄天幕。
纯白峭壁之上，风声呜咽。
“母亲……”
但是这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这艘天空船早已不是出厂时的普通货运客船的模样。
白发少年垂落的足尖轻轻晃荡。
但是它们毕竟对着这片沉默之海了解的还不是很多。
可是那些一次次在这无望的循环中死去的虫族们！那些在黑暗中等待了太久，以至于堕落入暗影的虫族们……
巨大的泛着惨白的十二翼翅膀在他身后展开，如畸形般向四周肆意延展，在他身后投下铺天盖地的扭曲阴影。
【我最爱的母亲啊……】
少年凝视望着黑潮涌动的夜空，唇角微微上扬。
【终于，终于等到您了。】
【好久不见，您可不会……忘了我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