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像县令所说，秦老大坐在那个破屋面前望着远处的天空，眼睛里没有半份神采。
呆呆的就像是一个儿童一样，甚至还不如儿童，儿童的眼睛里至少还有一些生机，他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秦老大看到了容叶清，眼睛亮了一点，看到容叶清身边的秦恒骁罕见的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这么多年没有见过的父亲，一下子出现在了眼前，想到自己明明马上也可以成为一个父亲。
秦老大不禁潸然泪下，就像是孩提时期，闯了祸或者受了委屈，想在父母怀里撒娇哭泣一样，忍不住就泪流满面了。
“我这是在做梦吗？你们怎么来了。”
容叶清从知道秦老大的那些事情之后，心情也比较低落，现在秦老大一哭她的情绪也就被调动起来，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纵使她和秦老大之间有再多的过往的不愉快，秦老大还是她的亲生骨肉。而且她和秦老大主要的矛盾还是她和王雪云之间的矛盾，也就是婆媳矛盾。
只面对自己这个孩子，容叶清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有些为他总是过分听媳妇的意见而失去自我的失望，也有他做出一些有违孝道伦理的事情的愤怒。
但多多少少也夹杂着一丝母亲对孩子的心疼。
“那你说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呀？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孩子。都要出生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秦老大颠三倒四的把这几句话反复的说，感觉情绪已经到了一个崩溃的临界点。
容叶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失去孩子也失去媳妇的男人，她知道失去亲人是人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痛苦。
同时失去两个亲人，这样的打击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所以她容忍秦老大现在的脆弱。
“你先别哭，振作起来，他们肯定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容叶清对秦老大原来做的那些事情要说所有的仇恨和怨都可以一笔勾销，那也说的太轻松了。
但是正如容叶清自己所觉得的母亲对孩子的爱很多时候是无条件的，但因为孩子恶劣的表现会让母亲寒心。
但在看到孩子暴露出孩童本性的那些瞬间，母亲的光辉又会自觉的燃起，让人完全无法控制。
正如此刻看到秦老大无依无靠痛苦难堪的样子，容叶清内心难以控制的对秦老大感到心疼。
秦恒骁走过去抱住了秦老大。
父子俩上次拥抱还是十多年前，那时的秦老大还是个孩子。
而今岁时流转，秦老大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秦恒骁也不再年轻。
“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不能就这样一直消沉下去，你要过得好他们才会开心啊，他们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你的。”
太空洞了，这样的话对于秦老大来说听起来太空洞了。
“你们根本就不懂，你们根本就不懂失去挚爱的感觉。”
秦老大把秦恒骁推开，目眦欲裂地看着秦恒骁，眼眶里泛出红血丝。
他这些日子每天每天的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王雪芸死时握住自己的手，说的那些话，她说自己是个没用的男人，但是她说她很爱自己，她没办法了。
这些话就像梦魇一样，深深的缠绕着秦老大。
秦老大恍然之间觉得自己是这普天之下最不幸的人。他根本就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造化弄人命运要这样捉弄他？
“我懂。”
容叶清突然说道。
容叶清的声音很平静，像是一汪没有波澜的侵权。
在叙述这些的时候，仿佛里面并没有掺杂过多的个人感情，只是将别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你父亲离开的时候没有人想到他还可以回来，对我来说永远的失去挚爱有什么区别。
和你不一样的是，你是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件事情，你一下子就知道喜欢的人再也回不来了，可是我不一样。
我在多少日子里苦苦期盼，我在多少个瞬间心存侥幸，可是我年复一年的等待，没有任何的回应，你那让我怎么办？
如果我当时像你一样消沉一蹶不振的话，那你根本就活不到今天，还有你的三个弟弟们，根本就活不下来，你们都喝西北风去吧。”
同样让人唏嘘不已的经历，容叶清靠自己坚强的内心战胜了失去另一半的痛苦，挑起了家里的大梁。
所以她不希望看到秦老大就因为这些事情变得失去自我，麻木不已，沉浸在痛苦之中，再也失去对生命的希望。
“娘知道你不好受，想哭就哭吧，这是正常的，但是哭过之后你要把眼泪擦干，你要看清你未来要走的路。生命不是一滩死水，总得往前流啊，不要为谁困住一生了。”
秦老大听完容叶清的话，心里五味杂陈的，百般不是滋味。
这么多年来，自己总是下意识的忽视容叶清的付出和容叶清遭遇的苦难。
现在想起来，容叶清当年遇到的情况并不比自己好多少。
但是容叶清还是坚持下来了，并且尽可能的给他更好的物质条件。
虽然说人与人的苦难不应该用来对比，但是秦老大爷深知自己如果还比不上娘的话，那真的是愧为一个男子汉了。
可就算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失去媳妇还有孩子的痛苦，还是在他心头久久盘旋不掉。
“我们这次来找你就是想问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台州一趟，既然雪云已经没了，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跟我们一起去北原那边生活吧。”
要是以前的话，容叶清是不可能邀请秦老大去和自己一起的，但是现在看秦老大这个样子，也想帮秦老大换个环境，找点事情让秦老大尽快的走出失去挚爱的痛苦之中。
秦老大望着远处埋藏着王雪芸，还有他那位出世的孩子的坟头。
“我走了，他们怎么办啊？逢年过节还有谁会来给他们扫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