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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莫家登门

作者:寻光小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新历7月13号,朗府扫榻迎客。


    一大早,朗府门前便放起了鞭炮,府上从仆人到主人都是喜气洋洋。


    即将面对自己的人生大事,朗文薰也慎重以待。她今日穿着白色泡泡袖叠起的露肩短袖,下面是一条绸缎制的浅紫色长裙,显得漂亮又端庄。


    敬贤今天穿着一身绣着小白花的嫩绿色倒大袖袄裙,梳着半披发,在旁边跟着巧珍忙来忙去,做得一个称职的女伴。


    她伴着文薰梳妆时,趁机会对着镜子左照右看道:“姐姐,你说,我去剪个头发好不好?”


    文薰回头看她,“怎样剪?”


    敬贤把手掌张开,以手化为刃在自己头上比划。先碰额头,“弄个刘海。”再碰耳朵,“然而剪个现在最时兴的齐耳短发。”


    想着,又觉得太短了,便把手往下移了移,放在脖子处差不多的位置,“剪到这里。”


    文薰想象了一下妹子短发的模样,建议:“你要是舍得,我这里有个推荐。城南有位姓庄的师傅,自我读书起手艺便极好。”


    敬贤连忙记下,琢磨着什么时候将这事儿利落地办了。


    姐妹二人说话时,朗太太站到了门外。她沉默地观望了一会儿,才开口做招呼,“薰儿。”


    文薰忙站回头,起身,“妈。”


    “姨妈。”敬贤也喊,只是见姨妈盯着姐姐,猜到她或许有话讲,便没凑上去。


    朗太太先对敬贤笑了,进来后紧紧拉住文薰的手,提议道:“咱们今天要不换身旗袍?现在的先生们都流行穿长衫,这叫[布衣之尊]。你换身旗袍,或许看着与莫公子更配。”


    朗文薰一听便知母亲的思虑,点头答应:“听母亲的。”


    朗太太心头安慰。她轻轻拉着女儿走到一旁,开了她的衣柜,和赶过来帮忙的巧珍拿出来一件浅紫色,绣着玉兰花的半袖旗袍。


    如今的旗袍是日常服饰,从少到老都能穿。朗太太手里拿的这条虽然是几年前做的,款式放在现在依然不旧,想来当初便是花了功夫。


    朗太太举着它,配着镜子照给文薰看,“你穿紫色好看,咱们今天就穿紫色。我记得,这件衣裳还是你出国那年做的,都没穿过。”


    这件紫色旗袍的袖口处不像传统的形式勒紧,而是用轻纱做成了蝴蝶袖,层层叠叠的,特别好看。领口处的斜襟盘扣还围了蕾丝花边,整体设计十分新派。


    文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也道:“母亲说的是。女儿只赶时髦,忘了自家衣裳的经典。看样子,以后常穿旗袍才好。”


    朗太太听闻,眼睛里已经蓄上了泪,“也不是说以后你就不能穿时装了。”


    临时建议女儿换衣,何尝不是一个做母亲的焦虑与忧心?她生怕委屈了女儿,口一松,变卦道:“算了,不换了,不过一件衣裳,何苦来……”


    朗文薰半拥住母亲,好心态地安抚道:“妈妈,别忧心了,女儿不觉得有什么,女儿明白的。为莫公子考虑,不是为了讨好,全是尽咱们自己的礼数。”


    朗太太被她温声哄着,好不容易才克制着停了哭泣。


    她实在是舍不得女儿。


    10点左右,大管家福伯小跑着从外头进来。没过多久,黄家舅舅、舅妈,带着思齐敬贤一对双胞胎,领着莫家的两位管家和一干仆人在门口等候。


    几分钟后,几辆轿车先后开进了小巷。


    头一辆车先下来的是媒婆薛妈妈,她今天穿着正红的衣衫,头戴大红牡丹,喜气洋洋。


    第二辆车下来的是莫家的大公子莫怀章。他穿着一身浅棕色的四件套西装,戴着无框眼镜,一抬头,也是浓眉大眼。他的皮肤也白,长得和莫霞章很像,只是气质更温润些,更像一个读书人而非商人。


    怀章回头,伸手牵下来自己的妻子苏瑞芬。瑞芬穿着一身桃红衬白纹的短袖旗袍,头发挽成发髻梳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圆脸杏眼,正是雍容大气的长相。她胸前带着一串成色上等的翡翠珠链,耳垂上戴着白玉耳坠,双手配白玉环,举止得体,并不吝啬笑容。


    最后一辆车,司机开门后,莫霞章跨步下来。他今天也特意穿了一身白色的四件套西装,系着波点领带,头发沾了发胶全部向后梳了,皮鞋更是被擦的锃光瓦亮。如此穿着,整个人更是仪表堂堂,好一位翩翩人才。


    明明大家都应该认识,可今天这种场合,就该媒婆介绍。眼看着父母被媒婆引导着和对方的大哥大嫂寒暄起来,敬贤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莫霞章看。


    作为此行的男主角,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莫霞章不敢溜号。他背着双手站立,严阵以待,很快便发现了敬贤的注视。他直面敬贤的打量,末了,得了小姑娘一笑,像是表扬。


    莫霞章怔了怔,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亲家表妹满意了。


    他哪里知道,就是他和莫家大哥的一身衣裳,才让敬贤心里舒坦。不止姐姐为莫霞章考虑换了旗袍,莫霞章这边看着也像是为了姐姐考虑才穿了西装。


    这才是有礼貌的正经人家。


    说话间,一行人进门,莫家带来的礼物自然有仆人们送入后院。待到进入正厅,面对朗老爷和朗太太,这才叫正式拜见了。


    朗文薰今天是娇客,一开始并未出来,直到大家都入座后,朗老爷发话,她才从后面花厅绕出来露面。


    朗家小姐出现的一瞬间,媒婆就迎了上去,“哎哟,好标致的小姐。小姐一露面,感觉整间屋子都亮堂了。”


    文薰露出浅笑,半抬头,一眼就瞥见不知何时站起身的莫霞章。


    莫怀章微微偏头,看见弟弟的举动后,轻声道:“霞章,这就是你文薰姐姐,你合该见个礼才是。”


    大哥的声音很沉,有股老先生的味道,不比弟弟的声音来得活力。


    莫霞章听话地欠身,礼貌又克制道:“见过朗家姐姐。”


    想到火车上的初遇,文薰抿了抿嘴,“霞章弟弟。”


    这回,可没再喊出那一声“妹妹”了。


    莫霞章或许也是想到了这件事,起身时难得露齿,露出这种明显的笑意。


    文薰这才发现,原来他竟是生得一双梨涡,只是他寻常沉默严肃,所以不能经常能见到。


    大嫂瑞芬观察着两个年轻人的对视,觉得这桩婚事像是成了八成,便笑着打趣,“听说我们两家以前也是邻居。虽然霞章和朗小姐没有一起长大,凑不成一对青梅竹马,可咱们家是什么关系呢?又不是生人,姐姐弟弟喊着,听着多疏远呀。我看这两个孩子缘分不浅,以后啊,怕有的是相处的时间,不如就叫名字好了。”


    瑞芬这话实际上是为两个年轻人破冰,大家都能听出来,是以除了一阵轻笑外,没有人答应,也没有人反驳。


    文薰被巧珍扶着,就在莫霞章对面坐下。霞章平视着她,目光坦荡,没有半分躲闪,只是普通地注视。他端坐着,十分礼貌,没有任何冒犯或是轻浮的肢体语言。朗文薰大大方方地回望,见他看自己的衣服,看自己的手,最后看了脚面,活生生把自己看红了脸,转过头去。


    在朗文薰眼里,长相不差,还会脸红的莫公子也同一朵花似的。


    想到方才这朵花的脸上转瞬即逝的梨涡,更觉得他笑起来简直甜腻极了。


    她忍不住笑,想逗莫公子再笑一下。


    莫霞章刚才回头,撞见文薰的眼神,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二人这般互动落在敬贤眼里,直叫她叹气。


    简单说过话,熟络后,就要去花厅用饭了。双胞胎正好落在后面,小声地嘀嘀咕咕。


    敬贤首先发表自己的看法:“我看姐姐像是没救了。”


    思齐还在想着待会儿怎么招待莫霞章,一听这句话,魂都升起来了一半,“怎么了?”


    敬贤道:“一个陷入爱情的女人,她会变得盲目的。”


    思齐皱眉,“姐姐哪里陷入爱情了?”


    敬贤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她分明对莫公子很满意,一直在盯着他看,你没注意?”


    她心里其实稀奇得很,这世上,相亲也能相到喜欢的类型吗?


    确实没注意的思齐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才见了两面呢,唉,”不过敬贤又忧虑,生怕莫霞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思齐,男人也能成祸水吗?”


    思齐觉得这句话太伤男子气概,结巴道:“姐姐哪里是只会看外表的人?”


    敬贤掰着手指头算给他听,像是在说服自己,“可莫三公子不止有外表,还有家世,才学,据说未被了解的品行也不错。你觉得这算不算良配?”


    思齐答不出来,只能哀叹一声。


    这般男子,换做他是女儿身,也是愿意嫁的。


    中午这餐饭在双方都客气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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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主尽欢。中午时,下了半小时雨,洗尽暑气。待到吃了茶,媒婆笑着提议:“我们家莫三公子啊,平日里除了对书感兴趣外,还喜欢看园子。贵府的园子修得真是好,能不能烦请小姐带公子去转转?”


    于是,朗文薰和莫霞章便得到了婚前的第一次正式相处。


    一个紧紧攥着手帕,一个把手背在身后,这样的两个人走在园子里,时不时遇到过路的下人打招呼,都显得局促。


    朗家的宅子是苏式园林的建法,讲究一步一景,移步换景。文薰低头摇着扇子,驻足回头,礼貌询问:“三公子想看花,还是见影?”


    霞章此时愿意让自己成为一个门外汉:“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文薰回道:“如今正是夏天,园子里花开得少,只有植被枝繁叶茂。若要看影,可往凉亭游廊去;若要看花,就只能去后院赏那连连荷田了。”


    霞章沉吟片刻,想到影为虚幻之物,总归不美。便提议道:“那就去看花吧。天公作美,刚下了一场好雨,雨后荷花,正是为有缘人而开。”


    文薰听他说话斯文有礼,声音又好听,不由得露出笑意,连转身带路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既然打开了话头,继续聊起来便方便多了。


    “闲话说来,有件事想要向公子打听一二。”


    “姐姐请讲。”


    “那日在车上,你是不是有帮助那位学生藏身?”


    “姐姐慧眼如炬,正是。”


    “我虽然刚回国,可对张芝俨的所作所为也是极度不耻的。”


    霞章跟在她身后,视线不敢乱看,只盯着她的侧脸,注意着她的表情。听她对自己做的事认可,心里更是开心。


    “是。那天仓促,还没感谢姐姐帮忙。”


    “那算什么?我当时喷香水,不过随意之举,并没有想被夸奖或是感谢的想法。我想,你出手相助,也不是单纯为了人家一句谢谢吧?”


    “正是如此。”文薰这话说得极好,落在耳中,令霞章不禁有感而发:“工人们所求,不过是他们应得的权益。无论是游行也好,罢工也罢,都是在用正常的手法维权,偏偏此举落在政府人眼中,成了不知足和无理取闹。张芝俨一介老不修,蹉跎半生,没闯出什么名声,临到老,竟连唯一的脸面也弃之不用。摇身一转悠,非但给自己镶了条狗腿,还巴不得张扬旗鼓,让天下人都知道。”


    文薰第一次见识到莫霞章的言语功夫,回头瞟了一眼,恰巧将他的一脸正气收入眼底。为了不被误会,她继续问:“那个学生又是怎么回事?”


    霞章顿了顿,条理清晰地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那位学生姓金,父亲正是吴州市纺织厂的工人。他的父亲因带头游行,半个月前被警察局抓去了,关到现在还不放人,也不许家人探望。金同学眼见着金陵政府要借张芝俨之口,将工人游行的事定下罪名,一时心急,冲动行事。他当时逃到车上,正好被我撞见……应贵拗不过我,只能帮着遮掩。”


    遮掩的过程,就如文薰之前猜测的偷梁换柱了。


    “不知金同学现在何处?”


    “他跟着我下了车,当天晚上便被我安排到家里去了,如今已经到了金陵医院。”


    “他确实中了枪伤?”


    “是,子弹没有伤重要害,且已安全取出,请姐姐放心。”


    “可是送他去金陵,不等同于羊入虎口吗?”


    “家里人会安排好的。”


    踏上通往荷塘的走廊,周围有树有水,又有过堂风,吹在人身上尤为舒服。


    文薰放慢脚步,仍是认为不妥,“三公子,我听说贵府的二公子家在政府工作。这件事,可会……”


    莫霞章低下了头,自嘲地笑道:“没有关系,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缘何习惯?


    她还没有把话问出来,莫霞章便停下来主动道:“朗姐姐,我有话要和你讲。”


    文薰闻言回头,见他眸中一片清明,眼底里印出的,只有干干净净的自己。


    他郑重非常道:“我认为,两个人的交往在于真诚。和所谓婚约无关,我本心很愿意结这桩亲事,可我也不忍瞒你。实话跟您说,我父亲或许生了病,可他的病早就好了。他闹得声势浩大,只为了逼我结婚。姐姐要怪就怪我吧,你们家完全是被我牵累了。”


    文薰心里一惊,一时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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