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发送的接应坐标定位在守望者前哨站,那里是一块受飞地与冻土双方认可的中立地——主要是飞地认可。李厘有所耳闻,从流萤集赶过去大概需要半天时间。
赫尔蓝则遵照与尤金交易的条件,决定亲自带队,护送尤金前往前哨站的接应点。
赞恩在出发前的半天赶到,被赫尔蓝着人带来温泉岩洞,彼时李厘正蹲在洞外的湿地上,寻找邬玉送她的铃镯。
指尖在发光的哀恸绒草丛和碎石间仔细翻找,掉在这里应该很显眼才对,她心里有点说不清的烦躁,不是因为多看重这礼物,而是不喜欢这种被动丢失的感觉,如同不好的预兆。
李厘先是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不是人类的步态,步频稳定,精密的部件在抑制噪音的模式下带着特殊频率。
李厘动作定住,没有立即回头,露出微笑。
一个身影停在她斜后方,挡住了部分从洞窟中透出的蜉蝣藤笼光,在她身边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李厘缓缓站起身,转过来面对他。
赞恩的外型与她离开之前有了明显的不同,在送他来见李厘之前,赫尔蓝显然先给他找了一条能提供基础功能的金属义肢,但资源有限,裸露的关节和线缆没有覆盖仿生皮肤。
脸上倒是还缠着绷带,因为义眼还在李厘的背包里。
“你没事。”赞恩先开口确认,语气与其说像在确认一个事实,不如说是在安抚自己核心处理器里一个一直处在高负载运行的线程。
李厘笑着点头,向前一步伸出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义肢与肩膀连接的接口处,踮着脚仔细观察,想和自己的维修技术比较一下。
赞恩抬起那只完好的覆盖着高级仿生皮肤的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脸上贴了贴:“这里有仿生皮肤,更温暖。”
不等李厘发问,赞恩主动道:“手臂部分更换和基础调试。功能性恢复百分之八十七,足以应对大多数情况,接下来可以一起行动。”
随之湛蓝色的单眼转向她刚才翻找的那片草地:“你在找什么?”
李厘叹了口气:“一个带铃铛的手镯。”回答的言简意赅,因为之前在发给赞恩的信息中简要提过了大致经过,“被尤金丢掉了,邬玉给的,好像是掉在这里了。”
赞恩从数据库里瞬间调取“邬玉”的相关信息,与“流萤集”、“灯火主”等标签相关联,最后停在“男性陪伴者”的定义标签,逻辑核心负载提升,闪烁红光。
尤金的侵略性行为,难得有被赞恩评价为“优”的时候。
赞恩的蓝色单眼快速调整焦距,扫描每一寸地面:“未发现符合‘手镯’及‘铃铛’特征的物体。”他平静的陈述扫描结果,握住李厘的手微微收紧。
视线从草地转回她的脸上:“邬玉。”赞恩首次提及这个名字,“他赠与你这件物品的明确动机,数据库缺乏足够数据进行精准建模。但此类带有声响的饰品,在潜行或隐蔽行动中会增加暴露风险,不利于你的安全。”
李厘迷茫道:“……我就是戴着玩,没想那么多。”
“现在它丢失了。”赞恩接话,语气依旧平稳,“风险源已自动消除。这是效率最高的结果。”
李厘狐疑地皱了皱鼻子,怎么感觉从赞恩的语法里莫名听出了一丝……“这样更好”的意味?
李厘喏喏道:“主要是……那好歹是别人送的东西……”
“优先级评估:你的安全高于接受并保管一件来源不明、功能存疑的赠礼。”赞恩直接打断她,逻辑链条清晰无比,“无需为此耗费更多精力。如果你对‘铃铛’类饰品有偏好,我可以制作一个。材料更安全,结构更优化,声响频率可根据环境调整至最优隐蔽值。”
他说着,那一只金属义肢的手臂抬起,指向一个方向:“赫尔蓝的队伍将在标准时间一小时后出发。建议将剩余时间用于补充能量和检查装备,而非继续在此进行低概率搜索。”
李厘的注意力被彻底转移。
赫尔蓝点出的护送团队成员都是好手,除了她自己、凯夫和左婉,还有两个李厘不认识的高个大汉,算是精干小队。
赫尔蓝和左婉都换了一身更利于行动的防水猎装,长发利落束起,没忘记给李厘准备一身。
尤金看到赞恩时先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带着惯有的、略带慵懒的优雅姿态,把李厘从赞恩身边直薅到自己身边,呲牙道:“呆在我身边,好好保护我,知道吗?”
“人都齐了?”赫尔蓝环视一圈,声音干脆,“前哨站位置特殊,路上未必太平。都打起精神,跟紧了。”
她没有多余的动员,只是简单交代了一句,便率先踏上了连接平台的浮木栈桥。
所谓的“守望者前哨站”,在李厘模糊的认知里,更像是一群游离于所有势力之外的隐士与记录者的栖身之所。
他们恪守着古老的《遗迹宪章》,奉行“不干涉、不参与、不武装”的原则,只负责客观记录地上地下发生的一切,却从不卷入任何纷争。
飞地默许他们的存在,视其为一面或许能映照自身统治合法性的镜子;而下层居民则大多觉得他们冷漠怪诞,难以亲近。
但不可否认,当需要求证某些被遗忘的知识或寻找特定遗迹线索时,“地脉记录所”,这是那个前哨站更正式的名字,几乎是唯一可能提供客观答案的地方。
尤金选择这里作为接应点,显然并非随意为之。
“他们中立,意味着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也不会主动泄露情报。他们在飞地那里有备案,我的接应小队出现在那里,不会引发额外的政治解读。最重要的是……”
“在那里完成交接,等于是在一群‘历史见证者’面前,宣告我的回归。这份记录,会比我家族内部任何一份报告都更有分量。我的敌人们,在动手之前,也得掂量掂量在‘地脉记录所’的卷宗里,会如何记载他们的行为。”
尤金这样解释的时候,没忘记顾及到赫尔蓝的面子:“对你们其实也很方便,总比把人带到你们的地盘,一不小心引来我身后的追兵更明智些。”
“你想的可真周到。”赫尔蓝煞有介事的夸奖。
“当然,”尤金轻笑,指尖在李厘腰侧不轻不重地一捏,意有所指,“毕竟,我现在可是身负‘契约’的人,总得为我们的‘未来投资’考虑周全,不是吗?”
李厘一把拍开他的手。
队伍在赫尔蓝的带领下,沉默而迅速地穿行在越来越狭窄和阴暗的隧道中。
光线逐渐暗淡,只剩下队员们随身携带的便携光源,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李厘搀扶着尤金——后者似乎很享受这种“虚弱”,扶着肩膀,将背后伤口的痛感演的更起劲,将大半重量都倚在她身上,走在队伍中段。
大家训练有素,并无闲谈,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抹不同于人工光源的、灰白色的微光。
空气也发生了变化,潮湿阴冷的地下气息被一种更加干燥、带着尘沙味道的气流取代。
“快到出口了。”赫尔蓝的声音从队伍最前方传来。
众人加快脚步,光线越来越亮,最终,他们钻出了狭窄的隧道口,重新踏上了“地表”。
这里是典型的冻土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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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触手可及,稀疏的、扭曲的变异植物在风中瑟瑟发抖。
远处,一片依托着巨大、倾斜的旧世界建筑残骸修建的建筑群轮廓,在灰蒙蒙的天光下若隐若现,那便是“守望者前哨站”,或者说地脉记录所。
它寂静地卧在荒原之上。
李厘心道,就是这里,他们很快就可以把尤金送走了。
不知道老园丁再飞地上的现状如何,现在送回尤金,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众人都有些愉悦,因为目标在望,重见天日,赫尔蓝笑了一声,刚要张嘴和李厘说话——
就在众人略微放松的刹那。
咻——!
一道尖锐到几乎撕裂耳膜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并非来自任何可见的方向,更像是直接从头顶的云层中贯穿而下!
“找掩护!”赫尔蓝反应最快,厉喝与爆炸声几乎同时炸响!
走在队伍侧翼的一名高个大汉,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未能发出,他所在的位置就被一道炽白的光束击中。
没有火光,没有弹片,只有瞬间汽化的血肉和没来得及动用的武器,以及一个边缘光滑、深不见底的焦黑坑洞。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诡异的烧焦有机物的气味。
不待李厘有所反应,她的身体已经被赞恩猛地扑倒,撞在了一块风化的巨石后面。
“是‘净化者’狙击!飞地的轨道打击小队!”左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她和其他人迅速依托稀疏的地形隐蔽起来。
根本没有看到敌人!攻击来自无法企及的高处!
咻——!咻——!
第二道、第三道炽白光束接连落下,如同神罚。
一道擦着赫尔蓝隐蔽的残垣边缘掠过,坚硬的混凝土瞬间被削掉一大块,断面融化如岩浆;另一道则直接将凯夫附近一株扭曲的枯树化为乌有,只留下一缕青烟。
绝对的寂静杀戮。
没有枪林弹雨,没有呐喊冲锋,只有来自高空、精准而冷酷的定点清除。
冻土战士们赖以生存的敏捷、勇气和对地形的熟悉,在这种攻击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他们甚至连敌人的衣角都摸不到。
赞恩的蓝色独眼疯狂闪烁,进行着高速扫描和分析。
“攻击源锁定,轨道高度一点五公里,至少三个狙击单位。能量武器,常规物理掩体无效概率百分之九十二点七。”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内容却令人绝望。
李厘感到一阵窒息。这就是飞地的力量?发出袭击的是什么人?难道是尤金的追兵?
这就是尤金所属世界的冰山一角?
他们像蝼蚁一样在地上挣扎,而敌人却在云端之上,随意决定他们的生死。
但她很快感觉不对。
先是尤金。
赞恩扑倒李厘时并没有顾及尤金,尤金被慌忙寻找掩体的一行几人遗落在外,半披着一件外套,背影挺立在冻土的荒原之下,空着的袖管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蛇游一般乱舞。
如果被炽白的光束击中,下一个毙命的就会是他。
但他仿似无知无觉,光束也如同有眼睛一般的自动避开了他,糖浆色的棕色发丝随风飘荡,先是仰着头向前方的天际遥望,忽然张狂的大声笑了起来。
李厘的胸口一片冰凉。
随后李厘感觉到赞恩也有些不对。
挡在她身前的高大背影僵硬,发声模块混乱充满杂音,似乎是用尽了力气,向李厘逼出一句艰难的语音:“禁令……激活……李厘……快……走……”
李厘很快发现自己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