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A市,某条阴暗潮湿的后巷。
这里是城市光鲜亮丽外表下的褶皱,空气中弥漫着垃圾发酵的酸臭和廉价酒精的味道。
两个穿着一身漆黑紧身衣,脸上仿佛被涂上了一层墨,五官模糊不清,酷似经典推理动漫里"凶手"形象的男人,正并排靠着墙,对着斑驳的墙根"放水"。
他们是邪恶组织"暗影深渊"最底层的战斗员,俗称"小喽啰"。
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冰冷的生产编号。
"我说......编号734,"左边的小喽啰一边抖着腿,一边发出了空洞的、仿佛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我们这种日子,到底是为了啥啊?"
"谁知道呢,编号732。"右边的小喽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同样的麻木与空虚,"被制造出来,被赋予意识,然后......就为了在干部大人登场前,被魔法少女用华丽的范围攻击顺便清理掉?这不纯纯的加班受苦吗?"
"就是说啊!"编号732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充满了怨气,"你说,既然我们注定是炮灰,那为什么还要赋予我们''思考''和''抱怨''的能力?这不是给我们的工作增加额外的精神负担吗?让我们像机器人一样,执行命令,然后''砰''的一声被干掉,干脆利落,对大家都好。"
"谁说不是呢。"编号734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每次看到干部大人那华丽的登场,那中二的台词,还有那些被特别设计出来的强大招式,我就在想,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只制造干部级别的战斗力?非要搞我们这些''杂兵''出来凑数,结果每次都是一触即溃,连给对方造成一点麻烦都做不到。我们的存在,除了消耗组织本就不富裕的生产资源之外,还有任何意义吗?"
"大概......是为了突出干部大人的强大,以及魔法少女登场的震撼力吧?毕竟,没有一大片杂兵被瞬间秒杀的场景,怎么能体现出''强''这个字呢?"
"靠!合着我们就是为了当背景板和计量单位而出生的呗?这也太惨了吧!"
就在这两个被赋予了思想的炮灰,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着自己悲惨的"人生"时,一股毫无征兆的,深入骨髓的冰冷,突然从他们身后袭来。
紧接着,是两声轻微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噗嗤"声。
两个小喽啰的身体,同时猛地一僵。
他们缓缓地,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低下头。
只见他们的胸膛处,不知何时,已经各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空洞。
伤口的边缘,没有鲜血流出,而是冒着一股股不详的黑烟,仿佛某种高强度的酸液正在腐蚀着他们的身体。
刺痛感,从胸口蔓延至全身。
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们的身体里......啃食!
"呃......啊......"
剧烈的痛苦,让他们想要发出惨叫。
他们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如果他们这种存在也算有生命的话——正在被飞快地抽走。
完蛋了......
没想到......连被魔法少女当成杂兵清掉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种阴暗的巷子里了吗......
就在两人以为自己即将迎来终结的宿命时,他们身后那个正在啃食着他们身体的存在,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厌恶与嫌弃的......"呸"的声音。
就像是吃到了什么无比难吃的东西,猛地吐了出来一样。
紧接着,那股致命的啃食感消失了。
身后那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存在,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兴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巷子里,只剩下两个胸口开着大洞,还在不停冒着黑烟的小喽啰,在冰冷的夜风中,面面相觑,风中凌乱。
"......我们,还活着?"编号732用劫后余生的语气,不确定地问道。
"好像......是吧?"编号734摸了摸自己那个还在冒烟的洞,"还好......还好我们这种人造的身体里,没有血液和内脏这种麻烦的东西......不然今天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话说回来,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是新型的魔法少女吗?攻击方式也太诡异了吧?"
"不知道......不过,听她那一声''呸''......我怎么感觉,我们好像是被嫌弃了?"
"......"
"......"
两个悲催的炮灰,再次陷入了沉默。
今天所受到的精神打击,似乎比胸口的物理伤害还要严重。
......
与此同时,在后巷旁边的居民楼屋檐上。
一个身影,正悄无声息地蹲在那里,如同融入了夜色的白色幽灵。
那是一个少女。
一头雪白的长发,在夜风中肆意飞舞,如同冰冷的月光凝结而成。
她的皮肤,是一种毫无血色的,病态的苍白。
身上,只穿着一件同样雪白的,单薄的纱裙。
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瞳孔呈现出腥红色的,仿佛燃烧着地狱业火的眼睛。
仅仅是被注视着,就足以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战栗。
她缓缓地抬起手,用一根无比尖锐,闪烁着寒光的指甲,轻轻地刮了刮自己的嘴角。
那里,还沾着一抹不属于她的,漆黑的"血迹"。
"劣质品......"
她发出了如同梦呓般,却又带着无尽冰冷与高傲的声音。
"用魔力与工业废料捏合而成的垃圾......口感,真是差到令人作呕。"
她嫌恶地,将指尖那点黑色的残渣弹掉,然后抬起头,那双猩红色的瞳孔,望向了A市灯火最璀璨的方向,嘴角,勾起了一抹无比诡异的,充满了渴求的笑容。
那副模样,与各类故事中所描绘的,优雅而又致命的吸血鬼,无比相似。
......
另一边,白韶的家中。
客厅里的气氛,一度陷入了冰点。
白薇薇那一声充满了恐惧的"鬼吗——?!!",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看着女儿那张因为惊吓而变得惨白的小脸,白韶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了他那酝酿已久的,混合了一半真相与一半谎言的,极具"轻小说特色"的解释。
"冷静点,薇薇。她......情况有点特殊。"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讲述都市传说的神秘语气,缓缓开口道:
"汐她啊,算是一种......嗯,地缚灵。"
"地缚灵?!"薇薇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躲到了自己老爹的身后。
"对。"白韶点了点头,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因为某些原因,忘记了过去的大多数事情,也忘记了自己的名字,灵魂被束缚在了那个公园附近。但是,她又和一般的地缚灵不太一样。"
"她似乎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和触摸到现实世界的东西。比如,雨水会打湿她的身体,吹风机的热风也能吹干她的头发。但是......"
他看了一眼那个从始至终都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汐。
"她却不能被绝大多数人所触摸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能够看见她,也能够碰到她。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薇薇你居然也能看得到她。"
白韶的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
关于汐的"设定",是他根据刚才的观察,临时编造出来的,听起来似乎很合理。
而关于自己和女儿为什么能看见她这件事,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大概率,就是因为他们父女俩,都和"魔法少女"这个体系扯上了关系。
不过,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听到自己老爹的解释,白薇薇躲在他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重新打量起了那个名叫汐的女孩。
地缚灵......
这个只存在于轻小说或者都市传说里的设定,居然真的出现在了现实中?
她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加旺盛的好奇心所取代。
她也怀疑,自己之所以能看到汐,大概率就是因为自己身为"魔法少女"的特殊体质。
不过,这个秘密,她同样不能告诉自己的老爹。
于是,她眼珠一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借口。
"是、是吗......"她有些结巴地说道,"可、可能......可能是因为我和老爹你待久了的原因吧!对!一定是这样!"
说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用一种推理般的口吻,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对啊,老爹!我记得书上说,地缚灵不应该都是被束缚在一个很小的地方吗?比如说一个小厕所,或者一间凶宅之类的。可是,这个女孩......是怎么硬生生地,被你从车站公园带到我们家里的?"
"这......这''缚''的范围,未免也太大了吧!得有十几公里了吧!"
"......"
白韶的额头,滑下了一滴冷汗。
失算了!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有些热血笨蛋的女儿,在这种奇怪的地方,逻辑居然这么清晰!
虽然这个问题好像从始至终漏洞就挺大的来着......
"咳咳!"他干咳了两声,强行解释道,"都说了,她和一般的地缚灵不太一样嘛!或许......或许她是那种比较高级的,可以移动缚定范围的''稀有精英怪''?嗯!一定是这样!"
"是吗......"
薇薇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的老爹。
不过,她的那点怀疑,很快就被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情绪给彻底冲散了。
她再次看向汐,看着她那娇小瘦弱的身躯,那张苍白而又精致的脸,还有那双惹人怜爱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
可爱......
好可爱......
一个比自己年纪要小的,像人偶一样精致的,还带着"幽灵"这种神秘属性的妹妹......
这个设定,也太戳人了吧!
一瞬间,薇薇那属于"姐姐"的保护欲和那属于"魔法少女"的(自以为的)责任感,彻底战胜了对于"鬼"的恐惧。
她瞬间就和几分钟前那个害怕得瑟瑟发抖的自己,达成了和解!
"哇!原来是这样啊!"
她的脸上,再次绽放出了那种阳光开朗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她兴高采烈地绕过白韶,再次跑到汐的面前。
虽然这次不敢再随便抱上去了,但那份热情却丝毫不减。
"你好,汐!我叫白薇薇!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姐姐啦!以后要是有谁欺负你,就跟我说,我罩着你!"
看着女儿这堪比翻书的变脸速度,和那瞬间回满血的开朗状态,白韶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不管怎么样,眼下这一关,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好了,你们俩先聊着,我去准备晚餐了。"
他拍了拍手,转身走向了厨房。
家里多了一个"看不见的"新成员,未来似乎会变得更加麻烦。
但是......
听着客厅里,女儿那充满了活力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和那个一直沉默的少女,偶尔发出的,微弱的"嗯"的回应。
白韶感觉,这种麻烦,似乎也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