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白和闻玄坐上马车,出了叁交县。
姜行白翻了翻天书,得到灵芝木,而今还有幽冥火和百炼金。
她若有所思,对闻玄道:“天书指示了两个地点,一地是幽州,我觉得这幽冥火应该就在幽州。”
闻玄皱眉觑看她,一时间觉得又回到了姜行白用钱币决算前路的情形。
见闻玄嘴角噙笑,姜行白瞅人一眼,下意识捶了他一拳头。
“你不信?”
闻玄摇摇头,“或许你说的也有道理。”
姜行白眯了眯眼。她掀开车帘,随即拦住一个路人,“你知道幽州地界吗?”
路人奇怪地看了姜行白一眼,倒也没拒绝她。
“沿着这条路,一路向北。”
姜行白感谢一声,又用鞭子敲了敲闻玄,“你听到了吗。”
闻玄扶额,朝人翻了个白眼。
“我不是聋子。”
姜行白坐回里面马车,靠着车厢休息。
只是她人屁股还没坐稳,神识之中一阵激灵,吓得她顿时醒神。
她自使用这唤名阵以来,就没有人主动召唤过她,而今这番情形……难不成是离阳将她存世的消息散播天界去了?
姜行白脑仁抽痛,接上法阵。
“姜行白!”
听着这清脆熟悉的少年声,姜行白眨眨眼,随即只见虚空之中浮现一道身影。
正是离阳。
“什么事儿?”姜行白抱住手,盯着离阳看。
“你用了我的金毛?我感知到另有人……”
“呃……”姜行白坐起身,竖着手指朝离阳轻“嘘”了一声。
闻玄此时正坐在马车边上,背对着她。
离阳看见她动作,随即移动虚影,转向闻玄。
!!!
姜行白大手一捞,想将人抓过来,可惜面前人只是虚影,她根本捞不着。
“就是你使用了我的金毛?”离阳冷冷质问着面前人。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就勾起了闻玄一些不好的记忆。他挑眉看向离阳,越发觉得他的长相不符合他的年龄。
离阳见人神情冷淡,更是愤怒,“我那根金毛是能够保命的法器,你知道这有多珍贵吗!我是给姜行白的,不是给你的!!”
姜行白扶额,“我们当时抓鬼来着,顾及不了这么多。”
她当时只想着能将孙估引诱出来便行。
离阳又转向姜行白,眼神委屈:“可那是我给你的东西!”说着,他泫然欲泣,
“姜行白,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
闻玄眉眼一跳,眼神幽幽转向姜行白。
姜行白脸上抽搐,呵呵一笑,“童言无忌……”
离阳听见这话更是大怒,“我不是小孩子!你当初说过的,你带我游荡四方,带我长进修为,你会一直对我好的!!!”
姜行白听着面前人哭诉,头都大了,“难道我现在对你不好吗?”
离阳转头狠狠瞪了一眼闻玄,“你对他比对我好!”
姜行白捂住脑袋憋屈。她不禁回想起城隍庙里的胡生——
这家伙,干嘛要丢弃自己的记忆啊!
姜行白叹了一口气,“离阳,我现在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复杂,你等我回天庭之后,再找你解释一切,行不行?”
离阳擦掉一边眼泪,“不行!”说着,他咬紧牙关,一手指着闻玄,“你现在和他是什么关系?”
姜行白嘴角抽了抽,“呃……我们就是同伴关系。”
“什么同伴?”
姜行白试探地看向闻玄,见人脸色冷淡,以为他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
她咽下一口水,“就一起搭伙回天庭的关系啊。”
“就这么简单?”离阳偏生不信。
姜行白简直要哭了,她朝离阳抱拳摇了摇手,“我求求你了小祖宗,你就别给我添乱了行不行!”
离阳也是一脸委屈,“我怕等你回到天庭,你就不在意我了……呜呜呜呜呜……”
姜行白咽下一口水,“不会的,等我重塑神身,我肯定带你大杀——呃游荡四方!”
离阳哽咽一气,“真的吗?”
姜行白点头如捣蒜。
离阳忽而长叹一口气,“我听佑缘说,女子都喜欢成熟的男子,佑缘说我一点也不成熟……呜呜呜呜呜……”
姜行白额上冒汗。
这佑缘神君也真是的,教坏小孩子!!!
离阳眼泪汪汪地凝望着姜行白,“你不会抛弃我的,对不对?”
姜行白眨眨眼。
离阳又叹了一口气,“我要怎么才能变成熟啊……”
姜行白看着他一脸天真气,心中感怀。
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摸他的头,等到触及一片虚空,她才反应过来。
姜行白笑了笑,认真对离阳道:
“等到你接纳你所有的记忆的时候。”
离阳面色愣怔,“什么意思?”
姜行白双手后抱,枕靠向车厢。
“等到你将过去、现在与未来都看作你遭遇的一部分,等到你愿意接纳你不同模样的自己,等到你内心强大的时候。”
离阳忽而被她这话说得心动,只是再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姜行白朝人挥了挥手,“等我归来吧。”
话毕,她主动切断了唤名阵。
那边暂时是消停了,姜行白叹了一口气,眼神无意识落回车厢。
“……”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车厢里的气氛阴沉沉的。
她看向闻玄,原本清冷的一个人,而今敛眉抿唇,脸色亦是青白一片。
姜行白眨了眨眼,“你还好吧。”
她咳嗽两声,忍不住解释道,“我和离阳混惯了,他一向有些言语不忌,你别在意。”
闻玄被她这话一唤,醒过神来。他抬眸与之一望,正好望进一双澄明眼瞳。
两人都是一愣。
闻玄忽而轻笑一声,摇摇头。他什么话也没说,只转身又看向车厢外。
他不禁轻嘲自己无由来的酸涩心绪。
车厢里的姜行白:?
她是真不懂了,她都主动解释了,这人怎么还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只是……两人都结伴这么久了,她也不算生人了吧。
车厢内话语沉闷,姜行白思索着如何打破气氛。
她眼神落到面前人身上,话语随意道:
“我在天庭中没什么玩伴,离阳心思简单,他人挺好的。”
闻玄没应,姜行白又道:“天庭边界总会有一些小鬼小怪闯入,不带兵压制恶鬼的时候,我会带离阳同我一起去。”
她回忆过往,忍不住感怀道,“其实是他一定要跟我去,不过让他见识一下我的实力也没什么,他可崇拜我了……”
姜行白停住话,瞧着背对着她的闻玄。
马车吱吱悠悠往前,车厢里却是沉默。
姜行白有些不乐意,忍不住道:“我跟你说话呢。”
闻玄身子一顿,缓缓转过身来,道一声:
“嗯。”
姜行白撇了撇嘴,“一个字就把我打发了,你这也太敷衍了吧。”她抱着手,哼哼道:“我以往可从不跟人唠家常的。”
所以这算是他的殊荣吗?
闻玄喉咙微动,敛眉抬眸看向她,“我又不了解你们的过往,你指望我说什么?”
姜行白被这话问住,转了转眼珠,认真地想了想。
探问旁人过往,好像确实也不是闻玄的习惯。
姜行白定眸看向人,“那你讲讲你的过往呗。”
闻玄神情一怔,喉结微动,最后却又垂下眉眼。
“我没什么可说的。”
这话轻飘飘的,就好像微风吹过深沉的湖面,连一丝涟漪也掀不起。
姜行白眨了眨眼,“不应该啊。”她奇怪道,“你不是带着记忆下凡的吗?”
闻玄僵硬着肩臂,无有所动。
姜行白似有所悟,想到他与天帝之间的龃龉。
只是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一时间也难以把握这种感受。
她摸了摸手里的桃木剑,随意道:“往事不可追,过去的就过去了,何必固守着折磨自己。”
闻玄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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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没想到她忽而来这么一番道理。
姜行白本欲揭过此事,忽而又想到离阳的经历。
她忍不住又道,“再怎么样也是你的过往,如果你就此抛弃掉过去,那你的来处不就是空白一片了吗。”
闻玄想到什么,阖眼缓了一口气,忍不住刺她一句:“你非我,安知我之苦?”
姜行白本也是好心,被人这么一怼,她也是不乐意,“我确实不知你的苦,我也不想知道你的苦。”
车厢气氛再一次陷入僵冷之中。
姜行白心中气愤,气闻玄,更是气自己,她干嘛要去搅他的混水。本来只是想好意开解他,谁曾想变成多管闲事了。
谁还没个脾气不是。
闻玄沉默,抬眸偷觑了人一眼,姜行白故意撇过头看向窗外,按住桃木剑的手却是紧紧的。
他看出她这是气到了。
他知道姜行白的心意,然而她将他与离阳作对比,他不知为何,就是心中不爽。
他没有离阳与她相处这么久,他不明白她讲述那些事情的意义何在。
闻玄忍不住探身,望了一眼外面。
路上都是熙熙攘攘行人,人与人之间总会有着莫名的缘分,或是羁绊。
因缘是看不见的,却似乎又是命定的。
他想起自己短暂而空虚的过往岁月,在天庭之上的百年千年,于他来说除了孤寂之外,再无余留。
他忽而想到童年的一幕场景,是他偷偷绕过仙侍的看管,追着天帝的身影来到仙宫门外。
彼时的他,还是一个小孩子。
他想起了天帝脸上的神情,是难得的微笑。
天帝与一位神君交谈,他们正好谈到了一位神明。
闻玄看到,天帝的脸上出现了他从未见过的慈和,他一向紧皱的眉眼悄然舒展,话语中藏着一丝隐秘的赞赏:“……既然有武神的机缘,也是她的造化,只是如今年岁尚小。我给予的点拨不过一滴水,能长成什么样的树,还是得看自己。”
闻玄喉中酸涩,倚扶在门后,听着父亲对口中人的器重。
那位拥有武神机缘的人……他……是谁?
他很厉害吗?
父亲很喜欢他吗?
那……自己呢?
因为天帝喜欢那位武神,他从此勤加练习武术身法,只想让天帝多关注他一些。
只是后来……
闻玄喉咙微动,心中叹息一气。
后来,他终于下定决心,召唤天帝,请他来见证自己的技艺。
天帝只看了一眼,便拒绝了他。
天帝留下一句话,“你不适合习武。”
闻玄便再也没练过武术。
天下文武分家,闻玄从此开始学文。他听闻,人间等级士农工商,读书人总能得到众人的优待,他想,闻仲或许也会对他学习经文刮目相看。
只可惜他当时身在西方天,不曾结识文斗神君,故而只好自学。他去天庭的藏书阁搬了许多经书文法,如此还不够,又去人间找了许多经书。
他想,他的经书之学,终于能得到闻仲的一眼青睐。
只一眼就好。
闻仲却再没有来过西方天。
闻玄默然,回忆起这些,心中是忍不住的钝痛。
他暗暗扫了一眼姜行白,一时恍然,心中生出一种荒谬来。
武神……
原来天帝看重的人,是姜行白么。
他实在忍不住自嘲,嘲笑这命运的无情,偏生让他幼时所恨来到他的面前。
他心情复杂,默然抬眸,将姜行白的面容轮廓暗暗描摹了一遍。
此人脾性不好,但她却有着一颗坚硬不屈的心。与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姜行白总是怀有一种热忱的情绪,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阻拦她。
闻玄此时倒有些信了,或许姜行白才是他真正的命劫。
他嘴唇嗫嚅,一时间心绪涌动,他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闻仲是他仅剩的亲缘,想得到父亲的器重是他的执念。可是,
他的诞生已经是一种罪孽了。
罪孽,是不应该被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