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白送走老人,只觉心中发苦。青梅酸涩,她心中却是坏果作祟。
她默默又往屋内走,方才浪费了几坛酒,听了老人一席话,她倒是实实在在有些后悔了。
几步路回去,她扫了一眼牛车,本没在意,只是一看之下,心下一惊——
先前还躺在茅草堆上的人呢?
姜行白忙得环看了一遭四周,破屋依旧,荒凉依旧。怎的就一个恍神间,半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没了?
姜行白心觉不妙,又想起屋后被开掘的坟墓,她连忙握住剑,就要往屋后赶去。忽而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屋后传来:
“你是在找我吗?”那人轻轻笑着,话语缠绵:“……我已等你多时了。”
姜行白循声看去,正好与他视线对上——
浑身脏污,只脸上尚且白净,蓬乱的头发上还插着几根茅草。一双血红眼睛直勾勾地盯望着她,唇角噙笑,露出白皙的牙。他手里举着一只烈焰火把,正站在王希夷被开掘的坟墓前。地上已歪倒了好几个空酒坛,坛口还泛滴着酒液,仿佛下一瞬,他就要将火把丢进棺材里,点酒焚墓。
“闻玄,你要做什么!”姜行白瞪眼怒喝道。然意识却渐渐感知出一道阴森鬼气。
面前闻玄晃了晃火把,引得姜行白脚步一颤,他调笑着望着她,“人死都死了,还留下这些个遗物做什么,要死就该死得干净些,别徒留后人记念。”
“你走开,把火把放下!”姜行白抹了抹剑锋。
闻玄顺手从头上取下一根茅草,依着火把点燃。“我帮你处理还不好?这么心软,以后可是会出大事的。”
姜行白咬紧下唇,眯眼瞪着闻玄,“你不是他,你是中州城里的阴鬼。”
那闻玄听见这话,血红眼珠转了转,轻笑出声,“你眼神不好。”
“你若是要与我作对,就给本尊神现身!”姜行白捏紧了手中的剑,“我不与无名之辈打。”
闻玄摇摇头,连连啧声:“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你可看仔细了。”说着,他歪手一松,那火把随即往下掉落。
姜行白眼神一紧,忙地甩剑过去,所幸她动作迅速,那火把被剑刃劈开。而闻玄也被回转过来的桃木剑逼退开来,姜行白移身过去看了看,棺材里的人只衣服被零碎星子点了几个破洞,其余倒还完好。
两人相互逼退之间,转到了院子里。
姜行白咬牙切齿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我行事,背后究竟有什么目的。”
闻玄只是笑,眯着眼皮,眼神却似尖针一般要刺透人心。
见人不语,姜行白猛地挥剑朝人劈斩而去,闻玄左□□躲,故意引得姜行白剑风劈向酒瓮,姜行白眼神一紧,只好又偏转剑势。
只是她如此小心,闻玄却是实在的坏心。
“你如此顾惜这东西?”他故意问道。
姜行白紧抿着嘴,默然不语。
闻玄却忽然嘻嘻一笑,掏出怀中玉笛,猛然敲向身边酒瓮。
玉笛是法器,普通酒坛与之自是不可比。只听一声脆响,那酒瓮应声而碎,随即倾泻出一汪清凉酒液,醇香扑鼻。
“住手!”姜行白大怒,喝止他道,“从他身上出去!”
这话却好似什么奖励,惹得闻玄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周边酒瓮,姜行白连忙飞身要阻止他,只是破坏总比守护容易,闻玄左右躲着姜行白攻势,手中的玉笛却是一敲又一敲。
不过一会儿,院中满是破碎的酒坛与醇香的酒液,引人发醉。
“我即是他,”闻玄垂首敛眉,顺势捞了一手的酒液,往姜行白面上一弹,她下意识闭眼,忽觉脸侧一处湿热,闻玄薄袖飘扬擦身而过,抚过她脸。
被此一番戏弄,姜行白忙地启目转动剑锋,又将人逼开。她抹了一把脸,咬牙切齿。
闻玄嗤嗤笑道,“你可舍不得伤我。”
姜行白气得咬破了唇,红血点染檀口,一双叶眉飞扬,更显英气逼人。
“你当真是油盐不进!”说着,她眼神掠过周遭,剑锋一转,两指顺势擦过一条血口。她敛了神色,斜眸扫了闻玄一眼,随后凝神画诀,
“竖子……”随后只见一道剑光灼眼,姜行白以酒液作阵,漫天琼液化作一阵酒雾。闻玄此人酒量实在差,被此酒雾一笼,肉身越发软弱,手中的玉笛也顺势下落。
他脱了力气,歪斜靠在酒坛边,神情意外地看向姜行白。实在没想到她会因势乘便。
“好聪明。”他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姜行白却没好脸色,利剑直直指向他颈侧,“给我从闻玄身上出去!”
闻玄低头看过桃木剑,眼中透着痴迷,轻声喟叹道:“好剑……我喜欢这剑……”
姜行白眉眼一跳,又逼近他几分,“你到底是什么人!给我出去!!”
“什么人……”闻玄嘴里咀嚼着这话,眼中炽热,血红眼珠似能灼伤人一般。他脚步微动,正在姜行白皱眉要让他安分时,又一次扑身向她,紧紧抱住人身,
他笑得肆意:
“问我是什么人吗……我是您的孩儿呀……!!”
他奶奶的!!!
姜行白猛然一脚将人踹回酒坛边,她下力颇狠,只听“轰”的一声,闻玄背后的酒坛也随之一碎。闻玄咳了两声又慢慢起来,姜行白眼神一紧,薄唇轻抿,一剑顺势而下——
桃木剑穿胸而过。
闻玄似没想到她真能下得狠手,脸上神情愣怔,随后又泛上一丝笑来。鲜血渐渐渗透脏污的衣衫,他“唔”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下手果决,很……很好。”
姜行白冷着脸色,垂眸瞄了一眼他胸上伤口。她避开了心脏,此伤不会致命。
“速速从他身上离开。”姜行白眼皮轻掀,寒凉道。
闻玄叹了一口气,“好吧,”说着,眼珠中的血红慢慢褪色,原本的鬼气也逐渐消散。
“你此番做得很好,”他忽而又满面是笑,“我要给你一个奖励。”
姜行白皱眉,只觉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你什么意思……”
“不管是杀一个人,还是救一个人,都要知道他最挚爱的东西是什么,由此活命,由此死命。”
“你给我说明白!”姜行白还要扯人衣衫,却见他满身的血,只好作罢。
“我说……”他笑嘻嘻道,“这就是救王希夷的法子啊……”话音刚落,闻玄眼珠中的红色全然消退,人也再次昏醉过去。
而周遭的鬼气再无一丝痕迹。
姜行白愣住,心中既是震惊,又是疑惑。
这阴鬼明明是一副害她的模样,怎的方才又好似在为她解惑?
他究竟是何人?
姜行白回头看向眼前人。她抬手两指点了点闻玄穴位,暂时封住人血脉,免得他流血而死。
她这才又开始思索,那“救王希夷的药”究竟是什么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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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挚爱……王希夷的挚爱,除了酒,她再想不出别的。
但酒怎么救他?
她忽然又回忆起,先前来院子里的老头说的话。
他酿了世上最好的酒,莫不是,他就是因为喝了那酒而死——而昏醉过去的?
姜行白咬紧了唇,又将院子看了一遭。被两人方才这一打斗,院子里的酒坛碎了大半,酒也洒了大半。
如果说王希夷的挚爱是酒,如果说他是因为喝了世上最好的酒而醉……难不成要她再找那最好的酒来唤醒他?
可她怎么知道哪坛酒是他最好的酒?
那最好的酒,如今可还存世?
姜行白想到此处,只好又进了屋子翻看。先前是浪费了几坛好酒,那酒好虽好,却也算不得最好。
她安慰了自己几番,这才又去看其余酒坛。
——半明春。
——九千雪。
——一丛绿。
——万古长河。
——永夜冥风。
……
姜行白看了一圈,将自觉是好酒的酒坛全都搬了出来,一坛坛码在野草中。
只是看着字字珠玉的酒名,她却实在不知,究竟哪一坛酒才算是世上最好的酒。
再者,她是能喝酒,却非能品酒。
术业有专攻啊!!!
她拧着眉头,心里犹豫着,是否要将每一坛酒都灌人一口。可揭了几盖,姜行白却实在有些没底气。
直觉告诉她,这样做没用。
再说……王希夷就是因为喝过了世上最好的酒才醉死过去的,老调重弹,真的有用吗?
心里郁闷,姜行白闻着满屋酒香,盘坐在野草里发呆。
她心中忽而冒出一个十分不成熟的想法。
她还记得,那次把他的酒倒进天河之后,王希夷数落她的话:
“纵使你天资卓越,但不管你为神为人,存在于世,便总有薄弱之处。你当对万事万物都抱有尊重。
此番,你便下凡去,学学我那酿酒之术,学个五年七年的,等吃了苦头,知晓了酿制之不易,再回天上来!”
王希夷是一门心思要她知苦,而她于此一学,就学了八年。
她想到王希夷的话。术业有专攻。
她那时候将酿成的酒,是给他了吗?
是的吧。
她也记得,他说他将酒带去凡间了。
那酒既为她所酿,必能受她感应。
姜行白心中激动,忙地凝神设阵,施出招物之法——
“天地有灵,万物受唤……无名酒!”
她给那酒取名叫无名酒,因为……她当时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个好名字,于是决定先叫无名。
再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有即是无,无名即是有名。
姜行白只觉识海受到一线驱使,她慢慢启眼,人随心动,去往指引的方向。
她渐渐越过院子,踏过破屋,来到王希夷的墓穴前。
人还是那个人,依旧鹤发童颜,而今只闭合双目,没有气息。
姜行白眼神落到他额角的那个酒壶瓶上。
她终于是忍不住笑了。
这家伙,竟将她的无名酒换在了这么华贵的一个瓶子里。
姜行白跳下墓穴,拾捡起酒壶。她细细地摩挲了瓶身,眼中难得的轻松温柔。
“好吧,便让我的无名酒来救醒你,王希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