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凝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南宫越目眦欲裂、疯狂扑来的身影,以及夜离僵在原地、面具仿佛都要碎裂的惊震表情。
还有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急速消失……强制脱离程序启动……新身份‘谢昭’信息传输中……】
剧痛只持续了一瞬,意识便迅速抽离。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似乎听到南宫越撕心裂肺的痛吼。
终于……结束了。
她的唇角极轻微地勾起一抹解脱般的弧度,随即眼眸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安静地躺在一片狼藉之中。
时间仿佛凝固。
南宫越扑跪在地,颤抖着手抱起她逐渐冰冷的身躯,发出的悲鸣声令人心碎。
而夜离,如同被钉在了原地,面具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抹迅速消散的生命之火,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何为……万箭穿心。
……
车厢颠簸,木质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单调的辘辘声。
上官凝,不,现在是谢昭了。
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略显陈旧的马车顶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草药气。
她撑着有些虚软的身体坐起身,环顾四周。
马车内部空间不大,陈设简单,只有她一人。
身上穿着的是细棉布的襦裙,料子普通。
系统:【当前身份:谢昭,大禾王朝刑部尚书谢知远庶出次女,生母早逝,因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寄养在庄子上,现年十五,此次是因嫡母王氏吩咐,接你回京。】
谢昭有些不满:系统,不是千金吗?
系统:【你就说是不是尚书府家千金吧!】
谢昭:“……”她居然会觉得系统不会坑她。
谢昭,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这具新身体。
神奇的是,她觉得自己精神倍棒:“咦,不是体弱多病?”
系统:【系统改变了你的体质,所以你只是表面看起来体弱多病,实则不然。】
系统总算是有点用了。
谢昭在马车角落的一个小包袱里摸索了一阵,终于触到一面冰凉光滑的物件。
她拿出来,是一面边缘有些磨损的铜镜。
她深吸一口气,将镜面对准自己。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瘦削的少女脸庞。
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上官凝的影子,尤其是那双眼睛的形状,但整体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这张脸,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瓷白,甚至透着一丝青气。
嘴唇颜色很淡,缺乏血色。
下巴尖尖的,脸颊微微向内凹陷,带着一种长期营养不良或病弱的孱弱感。
肩膀单薄,脖颈纤细,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真真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药罐子里泡大的病美人,风一吹就倒。
与她原本那种明媚鲜活、甚至带着几分骄纵的生命力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谢昭对着镜子眨了眨眼,试着做了个鬼脸。
镜中的病美人也跟着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略显僵硬古怪的表情,但那副孱弱的底子却丝毫未变。
【怎么样?这伪装不错吧?】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保证谁都看不出你一拳能打死头牛。】
谢昭放下镜子,无语凝噎。
行吧,弱不禁风就弱不禁风吧。
她摸了摸自己现在这张陌生的、柔弱的脸庞。
从现在起,她就是谢昭,体弱多病、沉默寡言、无人关注的谢家二姑娘。
低调,一定要低调。
苟住,才能寿终正寝!
马车晃晃悠悠,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车帘被人粗鲁地掀开,一个穿着藏青色比甲、面容刻薄的中年嬷嬷探进头来,吊梢眼鄙夷地扫过谢昭苍白的脸。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快下车!真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要人八抬大轿请你不成?”
王嬷嬷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谢昭脸上,“在庄子上野惯了,一点规矩都不懂!回了府里若还是这副死样子,仔细你的皮!”
谢昭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情绪,依着这身体原主可能有的反应,怯生生地缩了缩肩膀,小声应道:“是……嬷嬷。”
她动作迟缓地、略显笨拙地挪到车边,仿佛真的久病体虚。
车下一个小丫鬟连忙上前搀扶。
这丫鬟看着约莫十三四岁,身量未足,比谢昭还要瘦小些,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脸蛋倒是清秀,只是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惶恐和担忧,正是自小跟在原主身边、一同在庄子上长大的小桃。
“小姐,您慢点。”小桃的声音细细弱弱的,扶着她胳膊的手却很稳。
“哼,两个丧门星!”
王嬷嬷见状,又低声骂了一句,扭着腰率先朝着府邸侧门走去,“赶紧跟上!别耽误老娘功夫!”
谢昭暗暗咬牙,老虔婆!
比太后还讨厌!
小桃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努力挺直瘦弱的脊背,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虚弱”的谢昭,低声安慰:“姑娘,别怕……我们、我们到了……”
谢昭借着低头的动作,轻轻拍了拍小桃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她看着小桃明明自己也害怕得厉害,却还强撑着保护她的样子,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这主仆二人,在这深宅大院里,日子想必很不好过。
不过,既然她来了,总不会一直这样下去。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继续演好这个病弱庶女。
她微微蹙起眉,用手帕掩着唇,发出几声虚弱的轻咳,脚步也放得更缓更飘,几乎将大半重量都倚靠在小桃身上,完美诠释了一个长途跋涉后精疲力尽的病弱少女形象。
王嬷嬷回头看见她这副一步三喘的样子,更是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晦气”、“赔钱货”,脚下的步子却也不得不放慢了些。
谢昭垂着眼,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
扮柔弱,她可是专业的。
毕竟她的演技,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穿过抄手游廊,绕过栽满翠竹的天井,王嬷嬷终于在一间挂着 “静姝堂” 匾额的正屋前停下脚步。
屋内传来隐隐约约的茶盏碰撞声,还夹杂着女子轻柔的笑语,与门外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