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温雅就回来了。”
江念蜷在被子里的身体僵了一下。
“我们下个月订婚。”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宣布一件与她无关的公事。
“这套公寓我会继续给你留着,但订婚的这些天,你最好不要出门。”
江念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抓紧了被角,低声问:“那我算什么?”
沈彻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她熟悉的怜悯,就像三年前,他将她从泥泞中拉起来时一样。
三年前,母亲葬礼,大雨滂沱。
他就那样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到跪倒在地的她面前,为她挡住了全世界的冰冷。
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然后递给她一张名片。
他说:“跟了我,我给你一个家。”
在她最绝望的那一天,他像神明一样降临。
她那时太需要一个家了,哪怕这个家是假的,是租来的。
她住进了这间可以俯瞰全城的豪华公寓,也住进了他用金钱和温柔打造的华丽牢笼。
她后来才知道,他要的不是江念,只是她这张……和另一个女人有七分相似的脸。
温雅,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是门当户对、身份尊贵的天之骄女。
而她,江念,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替身。
第二天,公寓的门铃响了。
江念打开门,看到了一个画报里走出来的人。
温雅穿着一身米色的香奈儿套裙,笑容温婉,气质出众。
她就像一颗自带光芒的珍珠,衬得穿着旧T恤的江念像一粒卑微的尘埃。
“你好,我叫温雅,是阿彻的未婚妻。”她微笑着,将手里的一个甜品盒子递过来,“听阿彻说这里有个帮他打理房子的妹妹,以后要多麻烦你了。”
妹妹。
江念僵硬地接过甜品,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温小姐好。”
温雅自然地走进房子,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阳台那盆快要枯萎的茉莉上,有些惋惜地说:“阿彻还是老样子,总养不好茉莉。”
江念的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她养了那盆花三年,小心翼翼,可它还是要死了。
原来,沈彻喜欢的根本不是茉莉,他只是喜欢那个……喜欢茉莉的女人。
“我下周要和阿彻去海岛度假,帮我准备一下行李吧,辛苦你了。”温雅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江念低着头,小声应道:“好。”
直到温雅离开,江念才脱力地靠在门上。她打开手机,点开了一个被她拉黑了无数次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你之前说,能带我离开这里,还算数吗?”
对方秒回。
“一周后,城北码头,给你答复。”
……
温雅是个很细心的人。
她会记得江念对芒果过敏,会在沈彻随口提到工作时,不动声色地为他分析利弊。
她就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从容、优雅,找不出一丝破绽。
她甚至会拉着江念的手,亲切地分享她和沈彻的趣事。
“我第一次见阿彻,是在我外公的葬礼上。”温雅的眼神飘向远方,带着一丝怀念。“他当时就站在人群里,那么安静,却又那么耀眼。”
江念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她第一次见沈彻,也是在一场葬礼上。
她母亲的。
那天大雨滂沱,她跪在泥泞里,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她。
沈彻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到她面前,为她挡住了漫天冰冷的雨水。
原来,他不是救世主,他只是在重复一个……他更熟悉的剧本。
去机场的前一晚,沈彻把一个上了锁的檀木盒子交给江念。
“这是温雅外婆的遗物,她一直很珍视,这次旅行她想带在身边。”沈彻的语气很严肃,“你明天一早送去机场的VIP休息室,亲手交给她。”
“记住,绝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
江念听着话里若有若无的警告,抱着那个沉甸甸的盒子,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又是一次测试,一次对她忠诚和本分的考验。
第二天一早,江念打车赶往机场。
路上堵得厉害,她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赶到机场,她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护在怀里,一路狂奔。
机场挤满了人,人群纷沓而至下,江念难免被人推搡。
一趟下来,她的身体被尖锐的角撞得青紫。
终于在登机前十五分钟,气喘吁吁地冲到了休息室门口。
透过玻璃门,她看到沈彻正半蹲在地上,温柔地替温雅揉着脚踝。
而温雅则靠在沙发上,笑得一脸幸福。
那一幕,刺得江念眼睛生疼。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沈总,温小姐,东西送到了。”
温雅看到她,含笑而视。沈彻站起身,神色自然地接过盒子。
就在他打开锁,准备将盒子递给温雅时,意外发生了。
休息室的另一扇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情绪激动的中年女人疯了一样冲进来,目标直指温雅。
“你这个小三,你还我丈夫!”
女人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不由分说地就朝温雅泼了过去!
“小心!”
在那一秒,沈彻的身体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他没有去管身边的江念,反而以一种江念从未见过的迅猛姿态,将温雅死死地护在自己身前。
一声闷响,保温杯砸下,滚烫的热水四溅开来。
大部分热水都被沈彻的后背挡住了,但仍有一部分,溅到了旁边来不及躲闪的江念的手臂上。
皮肤瞬间被烫得通红,钻心的疼。
可比这更疼的,是眼前的一幕。
沈彻根本没看她一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怀里的人身上。
“温雅!你怎么样?有没有烫到?”
“我没事……阿彻,你别紧张……”温雅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吓得不轻。
江念的手臂火辣辣地疼,可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沈彻慌乱中,随手掷在地上的盒子。
那是她一路上拿身体护着的东西,现在已无人问津。
出发前,沈彻还那样认真地叮嘱她,绝不能让它有任何闪失。
他不是不在乎遗物,他只是,更在乎温雅。
为了保护温雅,他可以牺牲一切,也包括……江念这个人。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保安!”沈彻抱着温雅,这才抬头冲江念吼了一句。
他的眼神冰冷又陌生,像是在看一个办事不力的下属。
江念失魂落魄地看着他,看着他怀里安然无恙的温雅。
她终于明白了。
在沈彻的世界里,人和物都被分成了三六九等。
温雅是无价之宝,遗物是珍贵之物,而她江念,连一件可以被牺牲的物品都算不上。
她只是个站在一旁,连被牺牲的资格都没有的……空气。
那一刻,江念的心,彻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