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思忖之际,雾气中隐约出现了一片空旷的轮廓。既云拨开眼前的雾团,心脏猛地一缩。
眼前便是祥山族所的说的支流尽头的水潭,此刻呈现在他眼前却只剩一个巨大的深坑,坑壁的泥土干裂成蛛网,最深处还积着些发黑的淤泥,别说活水,连一丝水汽都没有。原本的水潭彻底消失了,只剩下这个狰狞的大坑,像地面被生生挖去了一块。
大坑的一边便是猎鹰族的树林。然而既云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毛骨悚然。
整座林子像被抽走了生气,连阳光都无法穿透。那些本该郁郁葱葱的树木,此刻全成了浓雾中佝偻的鬼影。粗壮的枝干上看不到一片叶子,枝桠像枯骨般伸向雾蒙蒙的天空,树皮皲裂脱落,露出底下灰败的木质。
既云深吸一口气,发觉雾气里的腥气也更浓了。他踩着干涸的潭底往前走,每一步都陷进松软的淤泥里,发出“噗嗤”的轻响。随着他越来越靠近树林,鬼蛭的嘶鸣声也跟着越来越响。
他在疑似猎鹰族领地的入口处停下,抬手按在一棵枯树上。只见那树皮应手而碎,簌簌地往下掉渣。既云抬眼望向树林深处,雾气在枝桠间流动。树底积着腐烂的枯叶堆,却不见半只虫豸爬动,只有鬼蛭半死不活的叫声从更深处传来,密密麻麻地渗进耳朵。
这片林子完全就是个大型坟场,连鬼蛭这种一般弄不死的东西都待不下去了。
“啧。”既云低低咂了声舌,收回按在枯树上的手,掸了掸上面沾着的树皮碎屑。他不是莽撞的人,此刻孤身一人闯进这片透着邪气的林子,跟送死没什么两样。尤其是那些恶心人的小虫子,真要进去了被成群的虫子缠上,他就是再厉害也得脱层皮。
这时,一阵风突然卷着浓雾掠过,鬼蛭的嘶鸣一下子变了调,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骤然密集到了极致。既云瞳孔骤缩,握紧骨刀转头一看,只见雾气被刚刚那阵邪风吹散了些许,而在他正前方的一棵枯树的阴影里,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不是活物发出的动静,更像是被风吹动的布幡,沉甸甸地晃着。既云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才决定不冒这个险,这鬼地方转头就给他上了“甜头”,这是非要逼他以身犯险嘛。
既云放低重心,一步一步挪过去。雾气在他脚边打着旋,紧接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随着他的靠近扑面而来。既云被呛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可没等他从这腐臭中缓过来,又让那卡在树干分叉上的东西整出了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捏着鼻子强忍不适感,打量了一阵眼前这具……躯体。
猎鹰族的皮甲松垮地罩在外面,却完全撑不起形状。既云眯眼细看,皮甲和里衣下的人皮早已溃烂发黑,多处裂开了口子,露出里面森白的骨头,腐烂的肠子从破口处耷拉下来,随着衣物一起在风中微微晃动。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了,更准确的应该叫它空壳。它原本身体里的血已经被吸食干净了,人皮像破旧的皮囊般贴在骨头上,边缘卷曲发皱,上面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
既云弯腰用骨刀轻轻挑了下皮甲,甲胄下的骨架发出细微的碰撞声,空荡荡的胸腔里只剩些黏糊糊的腐物。他扫过那些孔洞,大致能断定这人是在死后被鬼蛭盯上的。那些小东西吸完血便离开了,只留下这副被蛀空的骨架和皮囊。
无独有偶,这具空壳必然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既云抬眼望向树林深处,只觉得这浓雾背后还藏了无数同样如此惨状的人兽尸体。
流水干涸,草木枯死,连鬼蛭都到了无法存活的地步。□□,更像是某种未知的力量在吞噬这片土地的生机。是因为这片林子先开始死亡,猎鹰族才不得不离开的。而他们向祥山族请求合并和新的水域又遭到拒绝,最后只能选择强占。
既云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此事超出他的掌控范畴。回去提审猎鹰族长是必须的,或许能从他嘴里撬出更多关于这片林子异变的前兆。但更深层的缘由,恐怕得回苍狩族找萨满长老问问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浓雾深处,那里依旧什么都看不清,却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风缠上脚踝。既云将刀收回鞘中,不动声色地循原路退出了树林。他沿着干涸的河床往回走,随着归川支流的水声越来越近,身后鬼蛭的嘶鸣渐渐被甩在身后,雾气也逐渐变淡了。
而原本龟裂的河底也逐渐泛起湿润的光泽,裸露的卵石先是被一层薄薄的水膜覆盖,慢慢地又变回了初见时潺潺流淌的模样,水底的卵石间甚至有小鱼摆尾划过。
空气中的腐臭味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清冽的草木香。既云再次回望猎鹰族旧址,只见那片雾气的外围被阳光撕开了,能隐约看见枯树林的轮廓,像道狰狞的疤痕死死嵌在这条支流的尽头。
一个念头突然窜进既云的脑海,这片土地的衰竭,难不成顺着归川支流蔓延的?水先枯竭,土地再跟着死去,就像一棵树总是从根须处开始腐烂的。猎鹰族恰好处在这段支流的最末端,于是便成了第一个被吞噬的目标。
他忽然想起临行前萨满长老在主帐里同阿爸讲的那些话,又是“乌云”又是“什么怒火”的,难不成说的就是猎鹰族旧址之处么?
关于归川有灵的说法既云向来不置可否。他既不像父亲阿旦暮年轻时那样对萨满的话此嗤之以鼻,也不像祖父那样对此顶礼膜拜,更多的是觉得与自己无关。
然而身后这泾渭分明的水域,一面尚存生机,另一面死气沉沉,又让他不得不相信老萨满的话。
倘若归川真如萨满所说,是有“生命”和“知觉”的,那么猎鹰族的那番景象,难不成是……祂在枯竭?或者如果真是神灵的话,应该叫陨落?
既云脚步不停,一边斟酌着一边往前走,很快又回到了昨晚的水边。风顺着河谷吹来,阳光泼洒在河谷上,把归川的水面照得波光粼粼。
远处的山崖上,祥山族的炊烟已袅袅升起,淡青色的烟柱在阳光下散开,隐约还能听见妇人们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充满了活气,与猎鹰族旧址的死寂全然不同。
罢了,归川到底怎么样他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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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弄清楚这衰竭会不会继续蔓延。若真如他猜测的那般,祥山族,甚至苍狩族的领地,迟早都会步猎鹰族的后尘。
提审猎鹰族长的事得尽快,回族的事也得提上日程,还有这会儿,昭鹊大概也已经睡醒了……
正想着,芦苇丛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既云神色一凛,右手已不露声色地按住了刀柄,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苇叶间钻了出来——少年提着骨刀,裤脚沾着泥点,显然是一路寻过来的。
阳光落在他脸上,未擦净的干血渍在光下呈现出暗褐色的斑驳。他微微眯着眼睛,在看清来人后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亮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怎么过来了?不在洞里多休息会儿。” 既云松开刀柄,神色早已缓和了下俩,连带着语气也跟着缓下来。
昭鹊怔了一下想起自己在洞里的那番经历,只觉得羞于启齿。他沉默了两秒,最后冲既云摇了摇头。
既云看着他那副欲言又止、耳尖泛红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也不知这小孩的脑袋里又弯弯绕绕地在想什么。
他也不叫人为难,嘴角噙着笑转开了话头:“昨天夜里睡得安稳?没再做什么稀奇古怪的梦吧?”
昭鹊闻言才回过神,昨夜在山洞里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既没有诡异的幻听,也没有心悸的感觉。他老实地点了点头,声音闷闷的:“嗯。”
既云只觉心里那片因猎鹰族领地异变而起的沉郁,被这声轻飘飘的应答拂散了些。他抬手拍了拍昭鹊的后背,力道不轻不重:“那便好——今早过来时,在河边没再犯晕?”
昭鹊脚步微顿。方才靠近河道时,那熟悉的心悸确实又冒了头,只是远没昨夜那般汹涌,而是和以前在苍狩族里一样的感觉。只是既云毕竟不了解他以前的事,他也不愿意给人徒增烦恼:“没有。”
既云这才彻底放下心。他脚步一转,径直往河边走去,临了回头朝昭鹊扬了扬下巴:“过来。”
昭鹊不明所以地跟上,就见既云探手舀起一捧清水,掌心虚虚拢着朝他脸上送。他下意识地想往后缩,河水的凉意却已经从脸颊处袭来了。
“别动。”既云轻声道:“脸上的血粘了一晚上都结块了。”
冰凉的水珠从脸颊滑落,混着既云指尖偶尔触到皮肤的触感,加之两人的距离一拉进,既云身上那股无名的香气便送了过来,让他不自觉地有些局促。
然而余光里的男人神色专注,甚至没有昨晚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昭鹊抿了抿嘴角,又觉得自己慌张得莫名其妙,于是便不动了。
男人仔细抹净他颧骨上的血渍,直到露出原本的色泽,才松开手甩了甩水珠:“好了,回去吧。”
“多谢。”
既云摆了摆手,转身便往营地的方向走:“带你去看看受伤的弟兄们。”
昭鹊默默跟上。远处祥山族的炊烟还在缓缓飘着,归川的水流淌不息。两人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并排投在归川的水面上,随着水流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