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演武场上却因小太子的到来而显得不那么沉闷。
靖安王贺兰翳一身利落的骑射装束,正耐心地指导着年纪尚小的太子如何拉稳那把特制的小弓。小太子虽然精神仍有些不济,不如以往活泼,但在皇叔温和的指导下,倒也显出了几分专注。
这时,江德全低着头,脚步轻快地来到端王身边,手中捧着一个细长的,用锦缎妥善包裹着的卷轴。
“王爷,”江德全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轻松,“您之前要求的那幅画,奴才幸不辱命,总算为您求来了。”
贺兰翳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连指导小太子的动作都顿住了。他接过那卷轴,触手便能感到纸张的特有质感,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他将卷轴握在手中,并不着急查看,满心的喜悦已经显于脸上。
小太子凑过来仰头看向卷轴,小声问:“七叔这是得了什么宝贝,如此开心?”
贺兰翳护好怀中卷轴,如同对待珍宝,对江德全道:“办得好,下去领赏吧。”
随后俯身捏了捏小太子的脸颊,得意的一笑:“保密。七叔有事先行一步,改日再来教你骑射。”
“有什么事,是需要对朕保密的?”
贺兰翳浑身一僵,猛地转身,只见贺兰烬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演武场,正负手立于凉棚之外,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以及他手中那未来得及完全藏匿的画轴。
贺兰烬的目光看似随意,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贺兰翳心中暗叫不好,下意识地想将画轴藏于身后,脸上强自镇定的挤出一个笑容:“皇兄说笑了,臣弟岂敢……”
然而,他话音未落,身旁的小太子却仰起脸,带着孩童不谙世事的纯真与一丝得到有趣消息的分享欲,抢先开口道:“父皇!七叔得了一幅画,都不舍得让儿臣瞧瞧。”
小太子稚嫩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气中,瞬间将端王试图遮掩的事情摊开在了皇帝面前。
贺兰翳藏画的动作僵在半空,心中叫苦不迭,只觉得那画卷此刻烫手无比。
贺兰烬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目光从小太子天真无邪的脸上,缓缓移到贺兰翳那略显尴尬的神情上,最后,定格在他手中那卷已然暴露的画轴上。
“哦?画?”贺兰烬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缓步走进凉棚,目光落在画轴上,“能让小七如此珍视,想必是非同凡响的佳作。朕,倒有些好奇了。”
他伸出手,意思再明显不过。
迫于皇帝的威严,贺兰翳最终只能暗叹一口气,硬着头皮,双手将画轴奉上:“皇兄谬赞,不过是臣弟闲暇时寻来的把玩之物,技艺粗浅,恐入不了皇兄法眼。”
贺兰烬接过画轴,并未立刻打开,指腹摩挲着光滑的锦缎表面,目光深沉地看了贺兰翳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是吗?
然后,他才不疾不徐地,在贺兰翳紧绷的注视和小太子好奇的目光中,缓缓将画卷展开。
《千里江山图》再次呈现于帝王眼前。
贺兰烬的目光落在画上,起初是惯常的审视,但很快,那审视的目光中便掺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先前就挂念着这幅画,如今不问自取,可知罪?”
贺兰翳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竟忍俊不禁,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非但没有惶恐请罪,反而带着几分戏谑和得意,迎上贺兰烬审视的目光:“皇兄啊皇兄,”他笑着摇头,“臣弟这点微末道行,哪里敢动您御书房里的珍藏?能把皇兄您都骗过去,看来臣弟这番钱财,花得真不冤!”
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促狭:“早知道这幅摹本能将您都瞒过去,”贺兰翳眨了眨眼,半真半假的玩笑道,“臣弟就该用它,把您那幅真迹《千里江山图》给换出来,那才叫物超所值呢!”
贺兰烬闻言,再次低头,仔细看向手中的画轴,指尖在画卷上轻轻摩挲。
的确,细看之下,着笔触虽极力模仿,但细微处仍能看出与真迹不同的个人风格与时代气息,并非他书房中所藏的那幅《千里江山图》。倒是与先前从贺兰翳手中所获的那半阙有些相似。
“摹本?”贺兰烬不由惊讶,“倒是足以乱真,不知是何人所作?”
何人所作?
此话问的贺兰翳又是一愣,眼前浮现出一闪而过的面容,可那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一旁的小人努力了很久,终于踮着脚看清画作的全貌,神色微变,脱口而出:“是母妃画的,”随即小嘴一撇,“是,云娘娘……”声音越来越小,似是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眼前两个大人皆是一愣。
贺兰翳愣住是因为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而贺兰烬,则是一脸不可置信。
“云嫔所画?”
贺兰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无法掩饰的震惊。虽然知晓她喜爱字画,宫中常有笔墨。但他从未想过,她的技艺竟已精湛到如此地步。
他似是想到什么,猛地看向贺兰翳。眼神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的伪装,直抵人心最深处的隐秘。
贺兰翳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凛,几乎是下意识地,脚步向后挪了半步。他脸上迅速堆起无奈又带着几分冤屈的神情,连连摇手:“皇兄明鉴!臣弟当真不知这是云嫔娘娘所作。”他语气急切,仿佛生怕沾上一丝一毫的嫌疑,“臣弟只是瞧着画工精巧,以为是哪个手巧又缺钱用的小宫女,为了换些银钱贴补,才私下托人售卖。臣弟不过是爱七彩,花了些银子买下来把玩罢了,哪里知道背后竟是……”
他恰到好处地停住,脸上露出“早知如此,断不敢收”的后怕表情,小心翼翼得让人心悸。他在斟酌,斟酌着贺兰翳这番话里的真假。
七弟素来风流不羁,喜爱书画,流连市井寻些新奇玩意儿是常有的事。若说他不清楚内廷画作的来源,偶然从宫人手中购得,倒也说得通。他那番急于撇清,甚至有些懊悔的姿态,也符合他不想卷入后宫是非的一贯作风。
“既然不知,便作罢了。”贺兰烬将画轴随意地拿在手中,语气平淡,“只是,后宫之物,私相授受,终是不妥。此次朕不予追究,下不为例。”
他没有再将画还给贺兰翳,其意味不言自明——此物,朕没收了。
贺兰翳最终只能无奈地收回目光,轻轻咂了咂嘴,低声嘟囔了一句,带着几分肉疼和惋惜:“唉,早知如此,就该多看几眼,牢牢印在脑子里才是。”
他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一旁懵懂的小太子,脸上重新挂起了惯常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福哥,今日七叔可是亏大了,一幅好画就这么飞了。走,陪七叔再去射几箭,散散心!”
贺兰烬不再看他,转身离去,只是握着画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无论贺兰翳知情与否,这幅画的出现,都像是一道突如其来的光,照见了那个被他刻意忽略的女子,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而这一面,让他感到陌生,意外,甚至有一丝被蒙蔽的愠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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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察觉的已经被悄然牵引的好奇。
他皱眉,这个太后特意从回鹘寻来的女子,究竟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夜色深深,太极宫的重重宫阙在月光下只剩下沉默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
宫灯在廊下摇曳,在死伤投下晃动不安的光斑。当值的宫人垂首侍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片过于沉重的宁静,也怕惊动了殿内那位心思难测的帝王。
太后由宫人搀扶着步入殿内,目光扫过贺兰烬略显沉郁的侧脸,心中了然。她缓步上前,在贺兰烬下首坐下,语气带着惯有的慈和与不容置疑的关切:“皇帝,哀家瞧着你今日神色不虞,可是前朝又有什么烦心事?还是这后宫之中,有哪个不长眼的,惹得你不开心了?”
她话语中的暗示十分明显。在她看来,能让皇帝如此情绪外露的,多半是后宫之事,而最大的可能,便是因为她撤去云嫔膳牌一事。
贺兰烬尚未回答,司礼监负责呈递膳牌的太监便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端着银盘走了进来,无声地跪在下方。
太后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银盘,在看到某个位置空悬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她端起宫人奉上的茶,轻轻拨弄着茶盏,语气更加温和:“皇帝,容贵人自从小产后一直精神不济,你可曾去看过?”
贺兰烬的目光从奏折上抬起,先是在那空了一块位置的银盘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太后,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淡笑:“劳母后挂心。不过是些朝政琐事,并无大碍。”他避开了太后关于后宫的暗示,语气平稳,“至于后宫……朕自有分寸。”
朱笔在空中凝滞,随后缓缓落在墨台上,视线落向捧着银盘的太监身上:“云嫔的身子出什么问题了?”
捧着银盘的小太监颤颤巍巍的不敢回答。
“承宠这些时日,都未有孕,哀家便命她将身子养好了再来服侍皇帝。”太后放下茶盏,笑容依旧雍容。
“将云嫔唤来。”捧着银盘的小太监无措的看向太后。
“皇帝莫不成要让她成为第二个昭贵妃?”
“她不是母后寻来送给儿臣的吗?既然母后有意让她成为昭贵妃的替身,我独宠于她,您该开心才是。”
太后握紧手中帕子,却不能发火:“哀家是怕你伤心过度,所以才寻了可心的人,可没想让她成为第二个昭贵妃。后宫嫔妃眼巴巴盼着皇帝,也该怜惜下……”
“什么时候,母后可以掌控儿子了?”
“皇帝!”太后勃然大怒,他此话明显要让太后无地自容。
“母后,儿子若是好掌控,也就不会独宠阮儿多年,既然知晓儿子的脾性,您替儿子纳云栀为嫔,让儿子以皇嗣为重,宠幸各宫嫔妃,儿子做到了。如今儿子要宠幸谁,都要母后来决定了吗?不如朕这个皇帝让于母后……”
听着他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语,太后气到发抖:“皇帝又在说什么胡话?!”
多年母慈子孝在这一刻撕破了脸皮。
“福哥是朕的命,朕不允许有人起了利用他的心思。母后与其在这里说教朕,不如管管身边的人,莫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贺兰烬虽然没有明确其姓名,但太后知道,皇帝所说的是皇后。方才脸上雍容的笑容消失殆尽,她一刻都坐不住了:“哀家老了,说的话皇帝不爱听,反倒引皇帝猜忌,你且冷静冷静想想自己说了些什么吧。”
贺兰烬看着太后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方才批阅奏章用的朱笔,笔尖的红色在灯下显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