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姜明，李清凝，鹿野三人骑着木麋鹿来到程北河的住处。
姜明刚从木麋鹿身上跳下来，脚踏实地的瞬间，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混合气味便灌入鼻腔。
那是草药烧焦的糊味，混杂着金属的腥气，还有几种他说不上来，但绝对不好闻的味道。
他抬眼打量着程北河的小院，眉毛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院子了。
更像是一个炼金术士失败了无数次的实验现场。
地上到处是炸裂的坩埚碎片，石桌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了颜色诡异的瓶瓶罐罐，有的还在冒着细微的烟。
“哟，北河，无限，你们这是搞什么呢？”
姜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
“没事没事！”
程北河抓了抓头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搂住姜明的肩膀。
“就是搞点小研发，场面控制不住而已，收拾一下就好！”
“还有，姜大老板，我得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的药剂，成功了！”
程北河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狂喜和骄傲。
“是吗？那可得恭喜你了。”姜明笑着回应，对这位朋友的执着报以肯定。
李清凝和鹿野也从木麋鹿上下来，走进小院。
“北河先生，年号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李清凝微笑着跟两人打招呼。
程北河咧嘴一笑，而无限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的目光扫过李清凝，最后落在了她身后的鹿野身上。
也就在那一瞬间，鹿野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呆呆地看着无限。
就是这个人，未来的师父。
她想开口，想叫一声“师父”，可那两个字就像被巨石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无数复杂的情绪在她眼底翻涌。
有见到亲人般的孺慕，有跨越时空的愧疚，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对未来的茫然。
无限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于是起身来到鹿野面前。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们以前认识吗？”
一句话，让鹿野猛地回神，眼中的情绪迅速褪去，重新被冰冷的坚冰覆盖，但还是不知如何开口。
小院里轻松的气氛消失了。
程北河察觉到了不对劲，好奇地看着这奇怪的对峙。
而李清凝知道真相，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将目光看向小师弟姜明，让他来处理。
姜明叹了口气，走上前，不容分说地将还带着疑惑的无限拉向旁边那栋二层木楼。
“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木楼，将外界的喧嚣和视线隔绝。
楼内很安静，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香。
无限没有问，只是看着姜明。
“她叫鹿野。”
姜明开门见山。
“来自三百年后。”
“在未来，她是你的关门弟子。”
在姜明说完这句话后。
终于让无限那张脸上，出现了裂痕，他的身体有了一瞬间的僵硬，那是一种极力压制下的震惊。
姜明没有给无限太多消化的时间，继续抛出更重磅的信息。
“简单点说，未来的她经历了一场悲剧，被你救下，成为你的关门弟子，而你把我送给你的时轮，在她成年礼那天送给了她，然后她通过时轮回到过去，想改变那场悲剧。”
“但是她失败了，阴差阳错掉到了我们这个时代。”
“不过，她还不知道时轮是我造的，所以她的计划是先找到你，再通过你，找到时轮的制造者帮忙，也就是我。”
无限彻底沉默了。
他站在原地，消化着这番话里庞大的信息量。
三百年后……自己的徒弟……时轮……改变过去……
每一个词，都在冲击着他的认知。
良久，他抬起头看向姜明，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剧烈的波动。
“姜明，我求你帮她。”
“哈……”
姜明愣了一下，然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不是，无限，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并不是不愿意帮她，而是改变过去所带来的后果，连我都无法预料。”
“她现在能来到这里，我猜想是她想改变的，并非是影响世界的主要时间节点，所以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就能撬动。”
“这点代价，无非是一些时间之力而已，我没问题。”
“但有一点，我希望你知道。”
姜明的目光变得深邃。
“如果她没有经历那场悲剧，没被你救下，成为你的徒弟，然后被你赠与时轮，那她回到过去的‘因’就消失了，一个没有了‘因’的‘果’，你觉得会怎么样？”
“所以她一旦成功改变过去，从而改变未来，那么现在的她，很可能会被直接抹去，也说不定。”
“所以，你考虑清楚。”
姜明走上前，伸手拍了拍无限的肩膀。
“剩下的，你们自己聊。”
“确定好了，让她来找我。”
说完，姜明转身，走了出去。
........
姜明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李清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程北河也停止了哼唱，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姜明。
鹿野站在原地，身体绷得笔直。
姜明回到程北河的小院，无视了那一片狼藉。
他径直走到鹿野身边。
“按照约定，我亲自带你来找无限，现在我已经聊完我的事了，你不是有事要找他吗？”
鹿野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姜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接过了鹿野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几个瓶瓶罐罐。
鹿野将手中的瓶瓶罐罐递给姜明。
随后，她转过身，神色复杂地，一步一步，走向那栋木楼。
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后，木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所有的视线，李清凝终于忍不住了。
她快步走到姜明身边，清秀的眉毛拧在一起。
“小师弟，她……”
话只说了一半，后面的担忧却不言而喻。
那个叫鹿野的女孩，身上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了。
姜明没有立刻回答。
他弯下腰，将从鹿野手里接过的瓶瓶罐罐分门别类，小心地放进旁边一个空着的木箱里。
金属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看向自己的师姐，目光温和。
“师姐，你不用太过担心。”
“最终还是要看她自己怎么选。”
“我肯定是愿意帮她的，也想看看，改变过去，从而改变未来，到底会有什么结果。”
这话一出，旁边的程北河彻底听懵了。
他刚把一个烧黑的坩埚丢进垃圾堆，听到这话，立刻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什么跟什么呀？”
程北河挠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视线在姜明和李清凝之间来回扫视。
“什么叫改变过去？改变未来？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呢？”
“那个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还有你跟无限，你们刚刚在屋子里到底聊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充分暴露了他旺盛的好奇心。
李清凝没有心情理会他的八卦。
她还在消化姜明话里的信息，一双清澈的蓝眼睛里满是忧虑。
姜明看着程北河那副抓心挠肝的样子，笑了笑。
“不急。”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环顾了一下这个几乎被毁掉的院子。
“等收拾完，再告诉你。”
程北河撇了撇嘴。
他知道姜明不想说，自己再怎么问也没用，因此只能按捺下那颗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
“行行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先干活！”
见状，李清凝也收回了思绪。
小师弟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她能做的，就是无条件地相信他，支持他。
她卷起袖子，开始默默地收拾地上的狼藉。
姜明看着重新忙碌起来的两人，他也加入了进去，将那些散落的药草残渣扫到一处。
三人加快步伐，收拾起程北河的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