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阴城。
城南一家普通的客栈里，正值午饭时分，人声嘈杂。
无限独自坐在一张靠窗的八仙桌旁，面前摆着一盘酱牛肉，一碗白米饭。
他吃饭的动作很安静，也很规律，夹起一块牛肉，送入口中，再扒上一口饭。
他来华阴城已经三天了。
这期间，他只是走，只是看，然后默默的记小本子，等回去后交给李兴。
这时耳朵里钻进了一段有趣的谈话。
“我跟你们说，这事儿千真万确！我亲眼见的！”
邻桌一个身材精瘦、皮肤黝黑的汉子，正压低了声音，唾沫横飞地跟同伴白话。
看他那身打扮，像是个常年进山采药的药农。
“拉倒吧你，老三。”
他对面的一个胖子撇了撇嘴，满脸不信。
“又喝多了？华山里头除了野兽就是精怪，哪来的什么山神使者？”
“谁喝多了！”被称作老三的药农急了，一拍桌子。
“那东西，足有这么高！”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近两米的高度。
“浑身都是木头做的！最关键的是，还不止一个，是一群！”
这话成功勾起了同桌另一个人的兴趣。
“一群？那它们在山里干嘛？”
药农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往四周瞟了一眼，身子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了。
“它们在搬东西。”
“搬什么？”
“死乌龟。”
“……”
桌上瞬间安静了。
胖子夹着菜的筷子停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啥玩意儿？”
“死乌龟！”药农加重了语气，一脸笃定。“那些木头疙瘩，就那么一趟一趟地往山谷深处搬，也不知道是要干嘛。”
“你没跟上去看看？”
“我疯了？”药农眼睛一瞪。“那玩意儿看着就不好惹，我能活着回来跟你们吹牛，就算我命大了！看一眼就行了，你们谁胆子大谁去！”
胖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接话了。
另一个同伴则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山神……喜欢吃乌龟？”
“谁知道呢。”药农端起酒碗，灌了一大口。“不过我跟你们说，以后谁要是再进华山，记得在包里揣只乌龟。”
“为啥？”
“废话！万一碰上了，还能当个祭品，保平安啊！”
“有道理！”
周围几桌偷听的食客，也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显然是把这番话听进去了。
一个荒诞不经的传说，就这么在饭桌的闲聊中，有了雏形。
无限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吃着饭。
酱牛肉的味道不错，米饭也蒸得恰到好处。
只是他咀嚼的动作，比刚才慢了一丝。
山神使者。
木傀儡。
还有……死乌龟。
前两者，指向的是一个实力不俗的修行者或者妖精。
但后面那个词，却让整件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祭品？
什么样的山神，会需要如此之多的乌龟尸体作为祭品？
这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无限的脑海里，闪过姜明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欠揍笑意的脸。
如果是那个家伙，搞出点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他将最后一口饭咽下，拿起布巾，擦了擦嘴。
然后，站起身去结账。
他要去华山看看。
看看那些所谓的山神使者，究竟是什么东西。
......
华山深处。
无限穿行其中，脚步落在厚厚的腐殖层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山间空气清冽，混杂着潮湿的泥土与松针的气息。
他没有走寻常山路，而是径直深入人迹罕至的腹地，其感知像一张无形的网，覆盖了周遭数里，捕捉着风中每一丝不寻常的律动。
很快，他停下脚步。
前方传来一种规律而沉闷的声响，一下，又一下。
不是野兽的脚步，也不是山风吹过树梢，那是一种……机械的节奏。
无限的身形融入一棵巨树的阴影中，目光投向声音的源头。
一支诡异的队伍，正从山谷的另一侧走来。
那是一群身高近两米的木头人。
它们的身体由粗壮的树干拼接而成，关节处裸露着原始的榫卯结构，动作略显僵硬，但步伐稳定得可怕。
每一个木头人的眼眶里，都闪烁着一点微弱的绿色光芒。
它们排成一列，沉默地前进着，每个木头人都以同样的姿势，抱着一群死乌龟。
无限的视线在乌龟尸体上扫过。
数量之多，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他没有立刻行动，只是静静地观察。
这支木傀儡队伍的目的地，是山谷深处的一片洼地。
它们将乌龟尸体随手扔进一个早已挖好的巨大深坑中，然后转身，迈着同样沉重而稳定的步伐，原路返回。
深坑里，龟尸堆积如山。
事出反常。
无限身形一动，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那支木傀儡队伍的后方。
他想看看，这诡异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
养殖场。
程北河半躺在一张竹制的躺椅上，怀里抱着一只睡得正香的橘色肥猫，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毛。
阳光正好，不晒。
微风拂面，不燥。
不远处，是几十个巨大的水池，密密麻麻的乌龟在里面缓慢地划动四肢。
这份工作，轻松得有些过分。
自从姜明和李清凝离开后，整个流程已经实现了半自动化。
他只需要偶尔看一眼，指挥那些精细一些的小型木傀儡，按照固定的时间点，往池子里投放特制的营养药剂和“乌龟生子汤”就行。
等池子里的数量达到某个阈值，他便停下所有催生流程，转为普通投喂。
然后，等着那个叫姜明的甩手掌柜回来收割就行。
最快一个月，最慢两三个月。
剩下的时间都是他的，而且姜明给的时轮也有很多用处，例如拿来催生一下药材，或者拿来保命战斗。
程北河打了个哈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撸猫。
就在这时。
“哈~！”
他怀里的大橙猫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从他身上弹起，弓着背，对着不远处的树林边缘，发出一声充满敌意的嘶吼。
程北河懒散的表情瞬间收敛。
他的视线顺着大橙猫紧盯的方向望去。
林间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不算高大，但那股内敛而沉凝的气息，却让人无法忽视。
程北河的心念一动。
嗡——
悬浮在远处水池上空，那个维持着时间加速领域的法宝“时轮”，瞬间化作一道流光，飞回他手中。
温润的触感传来，他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将大橙猫重新揽入怀中，安抚地拍了拍，然后从躺椅上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朝那个人影走去。
两人相距十步，站定。
程北河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
对方也在打量他，目光平静。
最终，还是程北河先开了口。
“你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了。”
“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