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祈安是坐纪连的车去学校。
纪连不知道为什么也要跟着一块。
上车之前专门负责他车的张师傅看他拿着医拐，忍不住就说，“哎纪总，怎么好端端出个差还把腿搞坏了？”
纪连一摸鼻子：“被棚子砸的。”
“那是被砸的么？”副驾上的程卓毫无感情：
“本来那个时候只要周围人过去，把两边的撑杆往上搭，您就可以从里边走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非要自己出去，被横在外面的那根钢管绊了一跤，直接摔地上，脚一下就给崴了。”
他说这个的时候纪连全程靠窗装死。
当周围人都不存在，也怕他们齐齐看向自己。
陆祈安也确实正看着他。
显然，人也是自打纪连回来后第一次听到真相。
被旁边这道视线注视一路。
纪连实在忍无可忍，坐直身体后对他：“你外公今天不是要回老家么？你没跟着去啊！”
“不用我。”陆祈安说，收回视线后重新看向窗外：“他身边有其他人陪着。”
他这么说纪连以为人又要伤感了。
心里跟着一揪，正在想该怎么安慰孩子。
就听陆祈安又说：“而且他走路挺稳的，眼睛也还行，没那么容易被绊倒。”
纪连：“......”
他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而且这回除了他，就连车前边的张师傅和程卓都跟着笑出声。
汽车依旧停在学校门口。
但不是正门，是侧门。
这回下车之前陆祈安没再跟之前那样，一开门头也不回地就走，只是把书包拿起来，扭头问纪连：
“今天什么时候到家？”
“恩......大概七点半吧，最近不加班。”纪连笑着说。
他笑的灿烂，当然也注意到话音刚落，前排的程卓往后瞥了他一眼。
“好。”
陆祈安点点头，拎着书包下去。
一直到人走远，纪连两手趴在车窗上，看他弟这背影感叹说：“还是当学生好啊。”
程卓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提醒他说：“您过一会也要走了。”
“嗯嗯嗯，知道知道。”
纪连继续趴那欣赏主角高大的背影，随口一答。
夏天学校里的梧桐树是绿色的，陆祈安回头的时候那辆车已经没停在那儿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回头。
目光微顿。
遂收回视线，继续往他们教室走。
陆祈安今天戴了棒球帽，是纪连非要他戴着。
说是他现在嘴角和侧脸上的伤看着太吓人，这样走路上还以为是被家暴了。
但等他走到他们年级，还是有人往他这边看。
偷看不够，还故意弯下腰去看陆祈安的脸。
陆祈安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走到教室后门的时候干脆把帽子扯下来，对折以后随手塞进校服口袋里。
邹涛刚抱着颗球坐下，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认错了：
“我靠，你脸怎么了。”
“没怎么。”陆祈安到了位置就把包拿下来。
从桌洞里取出一本金考卷四十五套（上），拿着笔就在上边刷刷做题。
邹涛坐到他旁边，一手撑着下巴，对着人脸上上下下一打量，还是禁不住感叹一声。
老天爷就是个偏心眼！
比如眼前这位，下巴都破了，侧脸青了一大片，嘴角边挂着条血痕。
但眼尾冷冽依旧，棱角分明的下颚线，看着非但没有破相，还多了点痞帅，微微弓腰看书时甚至有点浪子上岸的意思。
但他还是说：“那一会咱们的梁女神看到不得心疼死。”
陆祈安落笔的时候停一下，看他：“她为什么会心疼？”
“哎哟还装......你现在不都是她男朋友了嘛。”邹涛说：
“诶唷，她现在逢人就说呢，他们班咱们班的人应该都知道了。”
想起昨天下午人那一拳拳死手，陆祈安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脸上出现一瞬间阴冷。
但很快邹涛就又凑过来，奇怪道：
“你俩啥时候在一起的啊，不是昨天还说不认识人家么？”
“一直都不认识。”
陆祈安先应了他的，又拿起手机。
果然里面有纪连五分钟前给他发的微信——
[今天也不想上班：到教室了么？]
[今天也不想上班：土拨鼠探头.gif]
陆祈安给那边回复。
[陆：到了]
将近十秒的沉默。
[今天也不想上班：土拨鼠抡拳.gif]
[今天也不想上班：到什么到啊！！！！！！！]
[今天也不想上班：不是让你先去食堂吃个早餐再去教室么，又饿一上午啊你是要！！！！]
可想而知对面人抓狂的表情。
陆祈安看了会，嘴角不自觉往上提一下。
[陆：下了早自习就去食堂。]
他消息刚发出去，教室门口就有人喊他：
“祈安，给你带的早餐！”
正是梁梦瑶。
距离早自习还二十几分钟，班里人只来了一小半，听到人的喊声都齐刷刷朝陆祈安这边看。
陆祈安也注意到了她。
先看了会她的眼睛，眉宇微顿，就把手机锁屏放进抽屉里。
从位置上站起来，往教室门口的方向走。
虽说都已经上高中了，几乎每个班里都有那么几个成双成对的。
但这么高调，俊男靓女直接走在一起的还是少。
陆祈安没有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径直路过她就往教室外边走。
梁梦瑶就跟在他后边。
除了刚才在教室门口喊他，她此刻又恢复成之前娇羞胆小的模样，头上扎了个半丸子头，剩下的头发披在肩上，两只手在后边交在一起。
一直跟着他往外走。
陆祈安却像是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下到一楼，走到走廊尽头的男洗手间，继续往里走。
梁梦瑶也不介意。
等他进去以后自己靠墙站着，笑盈盈的，被路过的其他同学问起来就说：
“我等我男朋友。”
看着还有点不好意思：
陆祈安洗完手出来，她一颗鸡蛋已经剥好了，递给他：
“吃吧。”
陆祈安依旧没接：
“你在这做什么？”
“等你啊。”梁梦瑶两只手背在后边，走在陆祈安旁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
“是不是很疼啊？”
陆祈安看进她眼睛里。
梁梦瑶便把手里刚剥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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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蛋扔了，继续看着他：
“我昨天没说谎，我是真的喜欢你。”
“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你花姨和我爸的账一笔勾销，我再也不会让他们打你了。”
“我还会让我爸供我们一起去国外念书，到时候想去哪个学校你选，反正我爸什么都听我的，我的任何要求他都会满足。”
梁梦瑶边说边直勾勾地看他，乖巧的脸上有些神经质。
陆祈安没有接她的任何一句话，后来转过身往前走了。
他们一楼的拐角可以通到学校后面去。
他往前走了以后，再拐到另一条路上，穿过一条很长的草地，再往那边走是他们学校后门。
因为最近再做室内改造，又刚好是暑假，高一的没有补课，高三出去听讲座了，现在这个点没什么人过来。
梁梦瑶看着他往那儿走，心一动，立刻也跟着他一起。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
结果梁梦瑶下一秒就被人扯住手腕，往墙角的储藏室一推！
很快门就被从外边锁上了！
这个储藏室之前是用来堆杂货物，但因为教学楼翻修，现在又是暑假，里边从墙角那儿就堆满一筐筐油漆。
味道极度刺鼻，平常门基本都是锁着的。
被推进去的时候梁梦瑶先是一怔。
听到身后门反锁的声音后尖叫出声，肩膀猛地抖一下，转身过来就疯狂拧门锁：
“陆祈安陆祈安.......你......你开门啊。”
“开门啊你，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开门啊你！”
“你疯了对不对，你是不是疯了！！”
......
她的声音一句比一句要大，又尖又利，只要是路过的人都能听见。
但谁让今天只有高二理科班的补课呢......
此刻根本不会有人经过这里。
陆祈安靠在门后边，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个地方跟昨天一样，都没有摄像头。”
他这一句宛如罗刹。
从外边传进里边。
梁梦瑶扒在门上的手收紧，双眼一瞬间瞪大。
她怕黑，也怕幽闭的环境，尤其是在这里，身体都转不了半点空间，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
空气里除了恶心到吐的油漆味，还隐隐有老鼠的叫声。
她下意识就捂着耳朵蹲下来。
又害怕又缺氧，扑面而来的恐惧把她压在地上......
只是一边蹲着，一边更加拼命地砸门，一下比一下用力。
嘴里拼命喊着陆祈安的名字。
外边的人不知道是在还是不在了。
梁梦瑶到后边完全没了力气：
“陆祈安！”
“陆祈安求求你......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我再也不,咳咳咳......我再也不敢了！”
“这里好难闻啊......我快要晕倒了，我快蹲不住了，你快把门打开啊！”
吼着的时候，抬头去睨顶上的天花板。
手抚在门板上，顺着门一点点蹲下来，声音越到后边越小。
要是这时候五十米开外，有任何其他人往他们这边看眼。
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人把另一个关在里边。
只觉得是个少年不想上课，无动于衷地靠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