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有瞬间的安静。
纪连先是摸摸自己的屁股，回过神后开口反驳他：
“怕什么怕啊，刚那就是一下太突然了，没反应过来！”
陆祈安“嗤”一声：“很突然么？”
“就是突然啊，那一群群密密麻麻的，密集恐惧症你知不知道......”
反正纪连就是不承认自己害怕尖嘴小动物。
垂着眼睛摸摸小金毛的脑袋，嘟囔说：“创口贴刚醒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陆祈安其实本来也没准备再说什么了。
听他这么说往旁边一瞥。
坐在他身边的人垂着眼角，像是真挺懊恼的，连带趴在他腿上的狗也耷拉着个脑袋，耳朵垂下来，因为疯了一天此刻也神色恹恹。
一人一狗就这样窝在一起，这样看居然还有点神似。
陆祈安收回视线，偏头睨向车窗外的那一抹黑色。
汽车停家门口。
纪连还是觉得刚才有点丢人，但面上肯定不能显出来，就专注在牵着的创口贴身上：
“咱们回家啦！”
纪连揉揉他的嘴，门开以后把创口贴牵进去，领着熟悉环境。
本来还指望着狗儿子能帮他缓解尴尬，结果创口贴刚进门就找了个角落一窝，继续睡觉，全然不顾老父亲的窘迫。
纪连蹲那装模作样地逗半天，起身往客厅看，刚巧陆祈安也在看着他。
神色还有些复杂。
纪连：“......”
啥也不提了，起身以后就对着他：
“那什么......你也快进去洗个澡吧，洗完澡再下来吃饭。”
陆祈安没有回他，听他这么说就拎起从办公室带回来那一堆的高考资料，往他们这儿二楼走。
“哦对了还有。”
纪连想起什么又追在他后边，“我请了阿姨来家里做饭做家务，你马上就高三了，营养什么的肯定得跟上！”
陆祈安没回应他，上了二楼以后当人面关上门。
“砰”的一声，纪连被关外边了。
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双手叉腰往前看。
先是深吸口气，后来默默感叹一声——
够叛逆的啊这是......
感叹完就走到厨房，刚给自己从冰箱里拿了瓶椰奶。
嗡嗡——
嗡嗡——
手机响了，屏幕显示一个叫余嘉航的。
纪连记得这好像是原身的发小，俩人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长在一起。
原书里自己葬礼上，嚎得最大声的就是这个余嘉航。
接起来。
那边很快就传来这发小的声音，完全是扯着嗓子在说：
“哎哎哎，干嘛呢你，不是说好了咱们今天晚上一块出来喝酒吗？”
“喝酒？”
纪连自己嘀咕一声，想起原书里原身的确好像是酒不离手。
就连今天早上之前，他们这冰箱里还全是黑啤。
后来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让程卓给他带了箱奶。
也对哦......
纪连想。
他刚穿书过来的，都借用原主身份了，当然要改变一下行为习惯，不能总由着自己性子想干嘛干嘛！
万一露馅了该怎么办？
又有谁能给他往里圆啊？？
纪连想到这，开开手里的椰奶小黑瓶喝一口。
甜甜的乳制品顺着嗓眼往里流，嘴里全是清爽的甜味儿。
“我不去了。”
他果断道。
那边余嘉航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当即说他：“啊？为什么啊？？以前咱这活动哪见你缺过一场的！”
纪连先是心虚，后又绞尽脑汁：“哎那什么，今天都忙一天了哪还有心情出去，现在脑子还疼着呢，怎么喝酒啊......”
“哎呀，就是因为工作太忙才得出来放松放松啊。”余嘉航说，“我不管啊，今儿这场你必须得来！”
“不然......我现在就带着帮人杀你家去，五花大绑地抬你，一路上颠也给你颠清醒咯！”
纪连：“......”
他在书外边的时候就很怕这阵仗。
尤其是他们工作室谈成第一个项目时，刚进门他就被几个学长往天上抛。
说是庆祝，结果他刚下来就吐了......
况且，他也觉得陆祈安大概率不想见到原身那些朋友。
想来想去，纪连只好让对方把地址发给他。
自己上了楼。
敲两下陆祈安的房门。
里边半天都没开门，纪连只好隔着个门板对他：
“我有事情要出去一下。”
“你一个人在家里可以吗？”
完了还不太放心，对着又喊一声：“那你在家待着别到处乱跑啊，好好等我回来。”
屋里依旧没人理他。
纪连也不恼，反正这两天自说自话的也习惯了。
先回房间换了身宽松点的衣服，才又下去。
一楼大厅的门开了又关上，接着就是汽车发动离开的声音。
引擎的嗡鸣声传到二楼——
陆祈安才放下手里的笔。
桌上是两本书，旁边一套物理卷子已经填满了，上面写好的解题过程全都跟打印上去似得。
端正整齐，一看就是等着老师送分。
但他这样做也不是真在复习。
主要是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干脆就拿套卷子打发时间。
陆祈安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撩起一点窗帘往外看，确定纪连已经走了。
这才推开房门。
往楼下走了几步。
几乎在他下楼的同时，靠近墙角，创口贴打了个大哈欠，抖抖身上的毛，晃着脑袋一摇一摆走到他旁边。
趴在陆祈安的脚上，摇着尾巴卖萌。
陆祈安不可能像纪连一样惯着他，看都没看他，直接抬脚离开。
他样子挺不好惹的，可创口贴像是完全遗传了他爹的超绝钝感力，自己被无视了也能当作没看见。
翻了个身继续打呼噜。
陆祈安站在一楼楼下往上看，环顾四周后。
注意到旁边茶几上的几张纸，是从医院带过来的，关于抑制癌细胞扩散的治疗方案。
有手术的，也有针对老人现情况做出的保守治疗。
这几张纸在车上的时候纪连就拿手里看。
陆祈安当时没有跟着看，现在扫到上面几个字后立刻拿起来，放手里扫了一遍，不确定之后再仔细看一遍。
后来就有些沉默。
虽然心里不相信，但此刻陆祈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暂时是真的想帮他治好外公......
可是为什么呢？
陆祈安不觉得对方今天在公司说的，只是为了要他一个承诺是真话。
纪连......
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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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么大的好处，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难道是觉得这样做自己就可以更顺着他的意？
陆祈安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不劳而获的东西。
他还站在门口。
外边门忽然就被敲响了，他都没问是谁就直接从里面开开门。
结果进来一个胖阿姨，四十岁上下，看到他就笑起来，
“你就是小陆吧？”
陆祈安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对方就又说：“噢是这样，我是过来照顾你们生活的，本来应该明天上午再过来，但纪少说你没吃晚饭，就让我提前一点。”
说着又仔仔细细凑过去端详陆祈安的脸，很快感叹一句：
“哎哟，这娃娃怎么这么瘦啊......”
“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或者特别想吃的东西？”
陆祈安可以冷脸对纪连，但对着一个年岁上来的长辈，和人脸上一对笑眯了缝的眼睛。
只说：“都可以。”
“怎么叫都可以呢，这都快高考了！”
胖婶不同意他说的，没等人再开口就去取了条围裙。
走到灶台跟前忙活起来。
陆祈安其实吃的一直不算多。
以前住在家里经常没饭吃，胃就饿瘦了。
可后来被端上桌的这一顿，不知道是因为胖婶做得菜太好吃，还是因为那两张诊断书，心里的巨石压着没那么重。
陆祈安一口气吃了两碗饭，桌上几道菜也空了。
他吃的时候胖婶就把旁边阳台上的衣服都收下来叠好，偶尔问他饭菜合不合口味。
除了进来的时候说他瘦，也没多打听他是谁
陆祈安吃完饭也没立刻回房间。
坐在沙发上，继续去看手里那几张治疗方案。
时间快到零点。
屋子外突然同时亮起几盏大灯，明晃晃往屋里照。
陆祁安回头瞥眼——
见纪连被从车里捞出来，旁边一个留着卷发的男人正扶着他，让对方的头紧紧贴着自己肩膀，手还往他衣服里边伸。
两人看上去暧昧至极。
陆祈安往那看一眼就收回来。
收起手里的东西，本来想直接上楼，旁边的胖婶路过后立马对他：
“小陆，去接接你哥！”
陆祁安：“......”
静默片刻——
其实这件事和他无关，他现在这个时候也压根不想出去。
但他又是真的得跟人聊聊自己外公的事。
思索片刻后还是开门，站在外面那帮人面前。
他一出门原本站在外边的几个人都同时看向他。
尤其是纪连，几乎是一下推开扶着他的苏淼。
往前踉跄几步，摔进陆祈安的怀里！
他身上全是酒味，满脸通红，就跟刚被从大酒罐里放出来一样！
陆祈安不自觉拧了下眉头：
“你——”
下一秒就被怀里人揪住胸口，把人脑袋拉下来一点，对着他侧脸，嘴里的酒气一簇簇全喷人耳朵上。
这样从后面看像是在索吻。
陆祈安眉头一瞬间皱得比刚才还厉害，刚想把人推开，就听到怀中人清醒至极的声音：
“把人打发走，不然我让创口贴今晚睡你屋里。”
后面又飞速地补了句：
“他还没学会撒尿！”
陆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