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卓进门的时候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外面没人，暗室里也没人。
先是皱眉，后来走到外面找了一圈，从办公室到公司的茶水间，结果是在男厕所门口见到两人一前一后。
先是他们纪总......和手里牵着的一只小金毛。
大眼睛圆脑袋，舌头旁边掉着一串口水。
陆祈安面无表情地跟在他后边，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程卓不知道哪里来的狗，只从其中一个狗看到另一个人，语气无奈：
“您在做什么？”
“遛狗啊。”纪连说着，把底下这只小金毛往程卓跟前牵牵，一脸怜爱得对底下：
“喊叔叔。”
小金毛今年才三个月大，有点怕生，“汪”都“汪”不太出来，但被鼓励了还是挪到程卓脚边。
小声呜咽两下。
程卓：“......”
“是不是还挺可爱的。”纪连笑了笑，弯腰把金毛抱起来，“就在咱们楼底下的宠物店，我当时一眼就看上了。”
程卓先是看底下的狗，又去看纪连的脸，也很快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几个创口贴，边上还有点红痕。
当即皱眉：
“您这是怎么弄得？”
“被它弄的。”纪连挥挥怀里这只狗的小爪，“当时去宠物店，人......哦不，狗对我特热情，上来就一顿舔，舌头上全是倒刺儿。”
“我这以防万一就贴着了，不然他还得舔我。”
程卓先是看着，脸上一闪而过的怀疑，后来视线飘到人身后的陆祈安脸上。
后者从进公司以后就冷着脸，现在依旧是这样，而且比起上午好像还多了点其他情绪。
纪连上前一步，不动声色把人挡自己后边：
“狗能放办公室里么？”
程卓注意力很快被拉回来，
“不能。”
接着又深吸口气，“可以先拴在楼上，或者让行政部的同事帮忙看一会。”
下一秒对方就把手里的金毛放程卓手里，一脸郑重：
“那就麻烦程叔了。”
说着看看腕表：“下午那个北塬度假村的策划案是在三点半吧，那我先回去看看，你到点再过来喊我。”
被莫名塞了一团狗的程卓：？
没等接茬，纪连已经领着身后的陆祈安回去了。
独留他们一人一狗站在原地。
休息室和总裁办公室是连一块儿的。
纪连进去以后把门从里面锁上，紧挨着离自己最近的沙发坐下来，头往后仰，满眼笑意去了一半。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倦意，坐下来的时候抬手揉两下脖子。
没等他说话，站在他身后的少年就开了口：
“你到底想做什么？”
半小时前。
眼前这个人应该已经掉到楼下，变成一摊肉泥。
要不是千钧一发之际，纪连忽然朝他喊出他外公的名字，陆祈安压根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虽然这个亲人的脑子已经没那么清楚，胃癌的折磨可能导致他随时就会离开。
纪连回头看他：
“就是我刚才下楼的时候承诺你的......咱俩之前的事一笔勾销，我给你外公找最好的医生。”
“到底是找医生还是你故意拿这个威胁我？”陆祈安看着他，眼睛里一片猩红：
“你们能做出这种事，迟早会遭报应。”
“报应？......哎不是不是，你误会了。”纪连没想到会被误解成这样，赶紧解释：
“再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哪能动不动地想害谁害谁啊。”
说完以后怕人不信，又接了句：“我要是真有那想法刚才早把你供出去了，根本不会拿创口贴顶包的！”
陆祈安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创口贴说的是那条狗。
先定定看他，后来偏开脸：
“我不信你。”
“信不信的你以后就知道了，但我既然答应你了，就肯定会办到。”纪连说：
“回头我就让程叔安排，给你外公转进市里的大医院，现在医学那么发达，老人家的病还是有希望治好的！”
他这么说陆祈安沉默下来。
心里依旧不信，但自从他知道纪连把脑筋动到他外公头上，手里那把刀就不能再轻易摞下。
过了半晌，陆祈安看着他，冷声试探：
“你有什么条件？”
“什么什么条件？”
陆祈安依旧阴着个脸：“你说你答应给我外公找医生，有什么条件？”
这可是难得一次提要求的机会啊......
纪连先站起来，后来一步步走到陆祈安面前，在与人鼻尖相隔不到三厘米的地方停下。
在人紧蹙的眉宇间，大手拂过他头顶——
那里有撮淡黄色的狗毛。
“一个承诺。”
纪连眨眨眼睛：“万一以后我出什么事了，找你帮忙的时候你必须得帮我一下。”
陆祈安皱眉：“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可帮你的。”
“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况且......”纪连掀起眼皮，一句话卡在嗓子眼里。
思索良久——
最后变成一句：“就这么定了，行么？”
陆祈安先是盯他，后来冷笑一声。
靠在身后的墙上。
心里除了悔恨，更多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陆祈安也认清了一个现实，他们身份差距太大，在这个人面前，自己除了烂命一条实际上什么没有。
不管做什么都受制于人。
因为软肋被人捏手上所以没法全豁出去。
这些烂事他不想让老人知道。
“行了，你先坐着，我下午还有活没干完呢。”纪连说着揉两下脖子，那块地方刚被掐破俩大口子。
说着就要走出去，到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又折回来：“哦对了还有。”
从桌洞里搬出了一大摞东西。
纪连自己身高都快一米八，这摞东西搬出来比他人还高：
“这些你先看着，要是写完了再管我要。”
陆祈安原本不想再跟他搭话，看到人手里的东西却愣了一秒——
抬头看他。
纪连：“干嘛这表情，这些都是我精心搜罗出来的！”
和新华大字典一般厚的高考资料，各种押题考卷就一大堆，有的茶几摆不下了直接出溜到地上。
也不知道正版盗版，反正好几种都叫不出名字。
陆祈安定定看着没动。
“行了行了，高中生就得有高中生的样子，别耽误了高考。”纪连说着，胆大包天伸手揉揉主角的头。
把人本就不算齐整的头发揉得更乱：“你先好好看看，这些咱都得带回家去！”
完了也不再多说话，麻溜离开。
他一走休息室就只剩下一个陆祈安。
等人走后，陆祁安先是原地站了会，后又抿抿唇，坐在靠近茶几的皮沙发上。
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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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事都没有，就随手拿起几本资料捏手里。
翻了几页又放下来。
觉得这姓纪的真是被狗咬了......
一个名叫金考卷四十五套（上），买了一模一样十三本，没有（下），更没有参考答案。
买了约等于没买。
这些资料都是纪连昨晚在网上淘的，地址直接填他们公司。
当时纪连一看到陆祈安在读高中，二话不说就在网上搜罗各种参考资料。
但昨晚他昏昏欲睡得浑身没劲儿，也确实没仔细看，随手就下了单。
直到现在都没回过味来。
站在男卫生间的镜子前，纪连对着镜子重新贴几个创口贴，边贴边感叹：
“还挺会掐的......”
感叹完撑在洗手台上。
打开水龙头。
手臂上一簇簇地扑满冷水，又洗了个凉水脸。
心里其实还是松了口气......
虽说刚才他没太表现出来，但其实一瞬间纪连心里还是有点怵的。
很正常，这么高的楼，他半个身子悬在那儿，稍有不慎就又要死一次了，要是没半点感觉就真说不过去。
但也是在被压在窗户上的瞬间，发现主角是陆祁安的兴奋盖过了这恐惧！
虽说他们现在是敌对关系吧，但起码他还有机会苟苟。
纪连之前还因为自己这短命鬼的身份发愁呢，现在有主角在手，要是将来他们相处得好，他后半辈子就可以大摇大摆横着走了！
纪连熟读全书，知道主角唯一的软肋就是一个他患有胃癌的外公。
虽然拿老爷子做筹码有点不是人，但谁让那个时候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呢，情急之下只能端出来用用。
叩叩——
洗手间外边的门被敲两下。
这个是他专用的，除了纪连能进来的只有程卓。
后者先是提醒他汇报室已经准备好了，见他这龇牙咧嘴的样子，还是开了口：
“纪总，您脖子上真是狗舔的？”
“是啊，有什么问题嘛。”纪连头都没回。
程卓先是没说话。
顿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认为在您为陆同学找到适合他的家庭之前，不该带他来公司。”
纪连这才瞥他一眼。
“几个家庭我都已经联系过了，晚一点他们会来公司跟您碰面。”
纪连没说话。
他之前是挺想把陆祈安送走的，孩子虽没两年就要成年，但这后半辈子的路还挺长，要是有好的家庭愿意收了也挺好，大家互相照顾。
但他自从知道人是书里主角，纪连就不想那么轻易放人走了。
就跟修仙小说里，一个宗族总是不愿意放里边最有慧根的弟子出去，无论是干什么都不可以，一定要留为己用。
俗称，肥水不流外人田。
“程叔，您知道貔貅不。”纪连问他。
程卓总是跟不上他的思维，下意识就问：“什么？”
“就是一神兽，大的摆家门口辟邪，小的那种把件搓手里还能聚财。”
“您是想订制一个放公司门口？”
“订制就不用了，咱们这儿就有一个现成的。”
程卓仍然不理解他说的：“您的意思是？”
纪连先是喊他：“程叔。”
喊完以后四十五度看天，双眼清澈，活像是回忆起自己心中求而不得白月光：
“我感觉我要发财了。”
程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