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或者是又穿书了。
赶紧退出去，把门阖上。
换了只手以后再次从外面开开门。
——哗哗哗
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
男孩赤着脚，往他这边又走一步，两只眼睛牢牢盯着他，走到一个距离以后就不动了。
他长得比纪连还要高一点，但身体极瘦，一整片薄肌贴在骨头上，从肩膀那里到手臂都是，眼角底下有颗泪痣，显得妖冶。
纪连才发现这根铁链并不长，只能把人控制在从床榻出来以后，不到两米的距离。
完全傻了眼。
将近半分钟的沉默——
忽然忍不住了，直接开吼：“谁给你关这儿的啊？！”
这还是人么！
男孩看着他没出声。
纪连半天等不到回复，已经出了房门，给程卓打电话。
那边几乎秒接，听了纪连的问题后沉默几秒，
再开口时声音就有些发沉，甚至还带着点长辈对晚辈的谴责：
“纪总，这件事应该问您自己。”
“我已经过您提过不止一次，凡事都要有个度。”
纪连：“......”
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嗓眼蓦地哑火。
但很快又有一股无名怒火从胸腔冲出来。
此刻什么都不想，只想把这姓纪的从身体里揪出来暴打一顿！
什么鬼啊，缺德也别缺到这个份上啊！
半天才憋出一句：
“他家里人呢？”
“您已经对他办了寄养，他现在是您的了。”程卓在那边说。
说完后又停顿两秒：“要是您真的想把他送走，也可以找真正适合他的寄养家庭。”
纪连感觉自己头更疼了，先没说话。
最后深吸口气又叹出来：
“好，我知道了。”
挂了以后往开开的房门里看眼。
刚才他手机开得是免提，说得话屋里的人应该也能听见。
纪连看着他，走进去，把房间里的灯打开。
顶上的灯是那种极度刺眼的白炽灯，灯光调得特别亮。
纪连自己都被突然的光亮闪了下眼睛，但眼前这个少年却没什么反应，依旧静静看着他。
像是早已适应了这样的环境。
纪连先是定定看他几秒。
再开口时声音不自觉变得柔和：
“你坐着，我给你把铁链打开。”
男孩没动。
纪连又把话重复一遍，对方依旧跟没听见一样。
纪连就也不跟他多说了，叹口气，走到房间里边，在捆着他身上的铁链旁边蹲下来。
拿手里看看后抬头问他：
“你知道钥匙在哪儿么？”
问了以后才觉得自己又犯二，这种事书里的纪连怎么可能会告诉他呢！
干脆自己站起来，在房间里晃来晃去。
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陆祈安在他进来以后目光就没离开过他。
看着他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快了。
陆祈安想。
他看着这个人，已经开始在思索等会该怎么做。
藏在袖口里的这把刀是他以前在垃圾堆里捡的，很适合捅腰，也特别适合割开喉咙。
只需要一点点力气，就会有无数的血从这个人身体里流出来。
纪连走走看看，最后叉腰站在墙根那儿，像是在思考什么。
那里刚好是一个死角。
陆祈安看着他，慢慢挪到人身后去，居高临下地睨着这个人。
刚拿刀对准他——
前面的人突然回头，眼睛里带着点询问的目光：
“你介意我找个会开锁的师傅过来看看嘛？”
结果就刚好和握着刀的男孩儿对上焦......
两人面面相觑。
陆祈安双手下意识把刀握紧。
纪连眨巴眨巴眼，看看男孩的脸，又去看对方手里握着的东西。
突然还挺高兴！
“对对对这个就行，谢了啊，省得费那个事儿了。”
说着就从他手里把刀接过来，感觉是真的找到什么趁手的工具。
先看看，后来干脆盘腿坐地上。
陆祈安看着他，脸上露出一股阴沉。
看着他对着自己脚腕上面的锁头嘀嘀咕咕，又看着他因为不太会撬，下刀的时候几次找不准位置。
一刀下去，虎口那儿立刻划出条口子！
“嘶.......啊......”纪连疼得一哆嗦，很快就有大块的血从里边溢出来。
旁边站着的陆祈安似乎也愣了下。
纪连手疼得眼泪都给逼出来，但现在也顾不太上别的。
手背抹了把脸，嘴上还不断鼓励自己，也是安慰对方：
“快了快了，一会你就能出来。”
复又跟他开了句小玩笑，“你说说你，手里都有刀了完全可以自己撬嘛，也省得受那么多的罪！”
陆祈安抿着唇没出声。
纪连又撬了一次，终于把镶在人脚腕上的锁头掀下来。
他这回用了点力气，因为惯性往后仰，最后一屁股坐在房间的地板上！
一擦额头上的汗，“咻”了一声，又道：“搞定！”
坐着缓了好一会。
站起来。
当着陆祈安的面把铁链团吧两下，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
原地伸了个懒腰，回头对他：
“你先坐着等一下，我给你找套衣服，你收拾一下再出来吧。”
陆祈安没接他的。
纪连得不到回应也不恼，转身走了。
独留陆祈安一个人在原地。
地上的几滴血此时还没来得及擦，陆祈安先是站立着，后来弯下腰，拇指抹了一点鲜红放眼前。
看着也陷入沉思。
他想过让这个一直关着他的人流血，却没想到是用这个方式......
更重要的是——
为什么？
是脑子被撞坏了还是装的？
实际其实还有什么别的阴谋？
但无论是什么陆祈安都无所谓了，他不会因为这个人突然的良心发现改变最初的想法。
反正自己贱命一条，即便活着也没多大意义。
他要这个人死。
陆祈安走出去，站在房间的门口往下看。
一楼客厅里，纪连从茶几里拿出个大药箱子，正在给自己的手包扎上药。
之前伤口刚划开还没什么，现在后劲上来了，立刻就疼得龇牙咧嘴，“啊啊啊”地叫半天，边叫边继续给自己包扎。
陆祈安冷冷从上边看他。
碰巧纪连也抬起头，注意到他视线后朝人笑一笑，晃两下手：
“我没事儿！放心吧！”
陆祈安：“......”
转身回去。
纪连包扎完伤口以后就往身后靠靠，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随手扯了个抱枕捂怀里。
嗡嗡——
嗡嗡——
手机响了，是程卓给他传的一份楼上男孩的详细资料。
这个人叫做陆祈安，十六岁，养母是个赌徒，背后欠了一屁股债，没钱还债就干脆把孩子“卖”给纪连。
陆祈安在校成绩本来还挺好的，却因此退了学，高中都没念完。
资料最后是陆祈安的照片。
纪连还挺认真拿手里瞅，感觉人小同学长得挺好看的，眼眸深邃，鼻梁高挺，侧脸的两鬓一个流程的弧度。
就是运气不太好，摊上这破烂事。
想了想给那边发消息。
[纪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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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是不是说过可以给他找个靠谱的家庭？]
程卓过了快十分钟才回复。
[程助：可以。]
[纪连：那麻烦你去找找吧，这段时间他就先留在我这儿。]
[纪连：感谢.gif]
是个不停鞠躬的白胡子小老头，纪连在手机里找好久才碰上的表情包。
他觉得程叔要是真喜欢原主他爸，应该会对这玩意儿感兴趣。
那边很快也回复了个“好”。
接着又提醒他，说是有几份合同已经发到他邮箱了，让他抽空记得去看。
纪连：“......”
装没看见，默默往厨房那儿走去。
没多久就有香味从里面溢出来。
一锅面下好以后，楼上安安静静，纪连猜测对方已经睡着了，从客厅拿了两套衣服到楼上去。
叠好放在人门口。
敲敲门，“换好以后就下来吃面吧。”
门里安安静静，没人应他。
但纪连也能理解，毕竟原身把事儿都做到那个份上了，陆祈安要是现在就给他好脸也不太可能。
纪连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对陆祈安这么客气。
可能是同病相怜吧，毕竟他自己也是一个人长大，只是没像陆祈安那么倒霉。
他这辈子没见人瘦成那样，瞅着就挺不好受的。
但再不好受纪连也不会一直留在这哄人。
他向来善待自己，敲了两次没人应就自己下去吃面了。
酒店里那些什么高级奶酪面包一点也不好吃，纪连上午没吃几口，现在肚子还饿呢！
一碗面吃完后，纪连把碗洗了，又往他们这二楼看眼。
上边就跟没人住一样。
“下不下来呀到底！”
“这面再不吃可就坨了啊！”纪连朝楼上象征性地喊两声。
见实在没人应也不管了，回自己的房间。
其实纪连也分不清楚这二楼里哪个房间是自己的。
就走到陆祈安隔壁。
进去后见正中间有张大床，就倒上去直接睡了。
折腾了一整天，他累得不行，连门都忘了锁。
不知过了多久。
纪连觉得自己像是飘起来，底下的床变成了冰冷的河水。
浮浮沉沉，从他的口鼻一股脑地倒灌进去，顺着嗓眼一直流进他的肚子。
身体很快也被这种冰冷包围了。
“难受......唔。”
纪连整个身体被浸泡在水里边，只有手还在上面拼命挣扎，鼻子已经没办法正常呼吸！
刚费力冒出个头，肩膀就被人踏一脚，把他往水里用力踩下去！
很快他就又沉在河里了。
酸胀感涌上鼻腔，眼泪和鼻涕一齐全都流出来，很快他的下颚被人从上面捏住。
逼迫他抬头去看。
对方离他很近。
但夜很黑，纪连看不清上面这个人是谁，只觉得对方异常高大，眼角的光比周围河水还要冰冷。
“后悔么？”
黑影问他。
纪连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却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肠子快悔青了。
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说出口：
“后......悔。”
可刚一开口却发现声音根本不是他自己的，像是有人在捏着他嗓子说话。
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纪连胸腔上下起伏，坐起来后猛地喘几口气。
看清楚周围的一切才发现刚才那只是个梦。
但这个梦太真实，真实到他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
“我天......这什么鬼啊。”
纪连自言自语的一句，手在自己胸口用力捶两下。
与此同时，房间门缝外边飘过阵轻风。
有个黑影在那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