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余晖将尽,苏玉融不安地抬起目光。
她已经很难堪了,闻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不会的。”苏玉融声若蚊呐,不好意思道:“我下次不会认错了。”
她不善言辞,往常在镇上也鲜少与人交流,旁人都说她木讷,就算和人吵架,也只会脸红脖子粗,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
其实苏玉融根本不会和人吵架,她就是个软柿子,别人若惹毛了她,苏玉融不会发火,她只会弱弱地走开,离对方远一些。
开口前,需要自己在心里排练许久才能吐字,蔺瞻眼看着她又露出那种纠结挣扎的神色,最后大概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说道:“我初来蔺府,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丫鬟不知道去了哪里。”
声音细软,带着显而易见的怯懦和窘迫。
天幕尽头已经消失的余霞好像转移到了她的脸上,苏玉融一有情绪就容易上脸,发红发烫,改不了的坏毛病。
蔺瞻的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身上。
在蔺家的时候,蔺瞻没有别的去处,不似别的兄弟姐妹那样,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东边院子逛逛,再去西边阁楼。
这个鲜少有人光顾的花厅,平日里,也只有蔺瞻会来此地看书。
他今日自然也来了。
日上三竿时,三婶身边的周嬷嬷领着一个女人来到这里,蔺瞻从书上抬起目光,看着那个被周嬷嬷训得无地自容的女子。
其实也不是训,明明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婢,但此刻却有一种身份对调的错觉。那女子低着头,脖颈微弯,露出一段算不上纤细、却又柔软脆弱的弧度,她垂下的手握得很紧,指节甚至用力到有些发白,正在为刚刚行礼行得不够端正而笨拙地道歉。
女人体态并不纤瘦,带着一种健康的、与京城贵女们刻意追求的弱柳扶风截然不同的生气,但这种丰腴却被紧绷的姿态和宽大的衣裙包裹着,显出一种不合时宜的小家子气来。
蔺瞻坐在花架后看了几眼,想起来这个被规训的女人是谁。
昨日见过的,他的嫂嫂。
一个乡下来的女人,周嬷嬷费心地教着她京城贵妇的礼仪,那些简单的动作对她而言好像无比艰涩,姿态僵硬滑稽,周嬷嬷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不耐。
真的只是表面上这幅温吞的模样吗?也许她心思深沉,初来乍到,既无美貌,又无家世,想要在蔺府站稳脚,似乎也只有装可怜,卖天真以博取旁人怜惜这一条路能走了。
费尽心思嫁到蔺家,不过是跳到另一个火坑而已,这幅蠢模样,还不如老老实实在乡下杀猪,贪图荣华富贵,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
蔺瞻撇开视线,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苏玉融抬眸看他一眼,纠结许久,安慰自己,兴许是他没听见她方才的话,于是又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小叔,你知道你哥哥的院子在哪里吗?”
面前的少年吐字如冰,“蔺府是大,不是自家后院,嫂嫂还是记清路为好,下次若撞到不该撞见的人或事,只怕就不是迷路这般简单了。”
他说完,他那嫂嫂好似受到了惊吓,肩膀又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边缘,那布料被她揉得发皱,她低头看着自己鞋尖上的一朵小花,细白的脖颈弯得更低。
她似乎没完全听懂他话里的深意,只捕捉到了最表层的指责,“对、对不起,我以后会小心记路的。”
苏玉融话音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重新抬起头,目光却只敢落在他的衣襟上,她出来很久了,天色昏暗,她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唯一熟悉的丈夫现在不在身边,眼下又只有蔺瞻在面前,苏玉融心中惶然,小声而急切地恳求道:“小叔……你你能告诉我,回你兄长的院子,该往哪边走吗?”
蔺瞻沉默了片刻,抬起手,用手中卷轴随意指向一个方向,“那边,穿过月洞门,左转,看到栽了石榴树的小径再右转。”
语速很快,甚至有些含糊,仿佛多跟她说一个字都嫌麻烦。
苏玉融听得极其认真,眼睛跟着他指的方向努力看着,嘴里还无声地默念重复着他刚刚的话。
“多谢!”
她记住后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朝他匆匆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后便转身,顺着他指的路,低着头离开了。
蔺瞻看着她提着裙摆,迈着明显不习惯的小碎步跑远,着急之时,险些又踩到裙子给自己绊个跟头。
苏玉融闷头走了一段路,丫鬟好像终于想起来她,“二少夫人,您这是跑哪儿去了?到处都找不到,可急死奴婢了。”
开口就是略带指责的话,苏玉融愣了愣,她为人迟钝,一时也听不出来别人话中的含义。
分明是这些人怠慢,没有跟着自己的主子,眼下却将一切都怪在了她自己乱跑乱走的原因上。
苏玉融解释道:“我同周嬷嬷学礼仪去了。”
丫鬟没有听,“二少夫人快随奴婢回去吧。”
苏玉融“哦”一声,跟上。
因为二少夫人出身低贱,所以府中的下人们也并不是很尊重她,大家族的仆人会从主子的态度上揣测意思,昨日苏玉融第一次来蔺府,虽然蔺府大张旗鼓地设宴为小夫妻接风洗尘,但实际上,这家宴也是为蔺檀而设的,苏玉融只不过是沾了他的光。
不过她也看不出来,还以为至少袁琦是喜欢她的。
但下人心里都清楚,不久前,二房的庶子也娶了妻,袁琦还给那位少夫人送了个名贵的镯子,但却并没有对苏玉融有什么过多的关照。
因为蔺家并不承认她是他们蔺府的媳妇,下人们自然也不会将她当女主子看待。
回到院子,苏玉融一挨上榻就瘫下,腰疼得厉害,腿也疼。
她撩起衣裙,揉揉小腿,卧房门前忽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清晰。下一刻,帘子被掀开,带着一身清冷舒阔气息的蔺檀走了进来。
他刚拜访完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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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老师,傍晚才回家,进屋第一眼便看到瘫在榻上,秀眉微蹙的妻子,她裙子撩了起来,几乎未曾暴露于日光下的皮肤雪白细腻,屈膝坐着时,大腿弧度圆润饱满。
蔺檀快步走到榻边坐下,温热的手掌自然而然覆上她的额角,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脸色这般疲倦,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玉融见他回来,一下子安心起来,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跟着周嬷嬷学了一日规矩,站得久了,腰和腿都很酸。”
“规矩?”
蔺檀眉头立刻蹙起,“我们赶了许久的路,昨日才到京城,不让你休息,反倒让你学什么规矩?”
明摆着是要磋磨他的妻子。
苏玉融身体酸痛得一点也抬不起来,她少时做多了苦力活,落下一点腰伤,和蔺檀认识后,被他仔细养着,这才渐渐好了,只要不过度劳累,腰伤是不会复发的。
但她今天疼得脸都有些白,蔺檀伸出手,力道适中地在她后腰揉按,语气带着一丝愠怒:“明日我去和三婶说,你不必去学这些规矩。”
他动作轻柔,两个人接触惯了,苏玉融的身体早就熟悉他的气息,在他的掌下不由自主放松下来,她像只终于找到依靠的雏鸟,轻轻将额头抵在蔺檀的肩窝,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清气。
“我没事的。”
她轻声反驳,声音闷在他衣襟里,“是我自己想学的。”
蔺檀动作一顿,低头看她:“为什么?我不觉得你需要这些。”
苏玉融是随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的,他不想让她委曲求全地去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如果她不愿意,他可以向圣上提出辞呈,他带着她,还回雁北去。
苏玉融抬起头,鹿眼里水汪汪的,却带着一股执拗的认真:“可是我怕别人瞧不起我,也怕因为我的缘故,别人在背后笑话你。”
她越说声音越低,“我想至少努力一点,入乡随俗。自己能立得住,才会得到别人的认可。”
蔺檀神色温和下来,捏了捏她的脸,轻声道:“委屈你了,我会再努力一些,让别人不敢再对你说三道四。”
男人没用,别人才会嘲笑他的妻子。
本质上,是他在蔺家还做不了主,让苏玉融受了委屈。
蔺檀想早些脱离蔺家的掌控,让苏玉融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朝廷的文书刚下来时,蔺檀并不想回京。
两个人刚成婚不久,难以忍受分离,其实并非离不开彼此,而是蔺檀单方面离不开苏玉融。
除了维系摊子的生意外,别的东西苏玉融都鲜少去思考,遇上那些刻意刁难的客人,苏玉融口齿笨拙,不会争辩,为此吃过许多亏,可也因为她心善,不会缺斤少两,邻里都喜欢她,竟也一个人将摊子经营得不错。
蔺檀若将她一个人留在雁北,她可以将自己照顾得很好,但他不行。
离了她,他便什么事情都没有心思去做了。